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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少年行-第3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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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乾真败退十余日后,王正见统率北庭精兵、龙武禁军、沙陀、黠戛斯骑兵及河东义从等共三万兵马,在井陉出口遭遇挥师北上平定河北义军的田承嗣部。双方各逞其能、计谋百出,可谓棋逢对手。

    两军对垒之际,跟随王正见出征的建宁王李倓以皇孙之尊,亲临一线、躬冒矢石,令全军士气大振。饶是如此,恶战数日后,唐军方稍占上风。

    颜臬卿、颜真卿兄弟得知王正见将出井陉,忙携数万河北反正郡县的团结兵自东而来,欲夹攻叛军。田承嗣见势不妙,在王正见与颜氏兄弟会师前果断北撤。

    王正见命王勇、马璘两员虎将分别统领沙陀、黠戛斯轻骑轮番上阵,死死咬住叛军尾巴,零敲碎打、日夜骚扰,却决不与之缠斗,使叛军疲惫不堪却又无计可施。唐军主力则徐徐跟上,引而不发。

    田承嗣有心在撤军途中伏击唐军,可王正见布置周密,毫无可乘之机。田承嗣不得不断尾求生,留下一部偏师拦截唐军,掩护叛军大部逃回常山城。

    王正见干脆利落全歼五千叛军偏师,派人露布告捷后乘胜追击,打算一鼓作气收复常山郡,斩断幽州与洛阳间的补给线。

    井陉大捷令在平叛前线奋勇杀敌的各路唐军踔厉奋发,朔方军在节度使李光弼指挥下,日夜不停强攻云州。

    但令人诧异的是,失去安庆宗的河东叛军在高秀岩带领下战力不降反升,城内兵源、粮草、军械、战马毫无匮乏迹象,且有配重石砲、猛油火等利器助阵。朔方军苦攻许久,不仅啃不下云州,反折损不少兵马。同罗、仆固、党项等部士卒叫苦不迭。

    直到仆固怀恩从敌军箭镞样式中依稀辨认出几分漠北工匠的惯用技法,李光弼才恍然意识到回纥汗国已暗中插手云州战事。然回纥并未撕破脸派兵参战,李光弼除了密报华州大营,唯有急命留守灵州的节度副使郭子仪巡视边境军镇、守捉,严加戒备,防范回纥骑兵偷袭。

    王霨听闻回纥介入大唐内战,忧心不已。内乱旷日持久,中枢权威摇摇欲坠,周边虎狼之敌必将蠢蠢欲动,边疆藩属部族亦会图谋不轨。

    正苦思如何尽快剿灭叛军,王霨收到来自长安的密信。心情低沉的阿伊腾格娜对京中甚嚣尘上的“诛杨平叛”流言十分不安,经素叶镖局多方查探,背后操。弄之人疑是御史中丞吉温。

    据范秋娘言,流言散播开前,吉温曾数次约人密谈,但因人手不足,且对方防范极严,范秋娘并未查清吉温密会的是何人。

    公孙门弟子倒是在探查中偶然发现,潼关监军边令诚突然得到数家如意居留下的商铺,其家仆正重金招募精于吹制玻璃的能工巧匠,忙得不亦乐乎。

第一百零七章:血染华州天地崩(四)() 
之前张德嘉会同素叶镖局已查明,收买服侍高翁左右小黄门的正是边令诚,他的目的是为潜入高翁公廨偷阅密折。高力士气得胡乱找了个由头将吃里扒外的小黄门杖毙,并下大力气整肃内侍省,只是一时半刻还无法扳倒边令诚。

    阿伊腾格娜还提到,素叶居拓枝城分号传来消息,河中节度使阿史那旸派出首批勤王军后,又大动干戈从昭武九国征调兵马,据称他要派节度副使高舍屯和判官窦屋磨再率数千精兵勤王。

    大食国内战激斗正酣,据闻两军均动用连环铁骑、重装步兵等精锐,厮杀不休。倭马亚家族甚至出动艾妮塞公主耗费重金训练的阿萨辛刺客,接连暗杀数名黑衣大食千夫长、万夫长。但双方实力悬殊,刺杀之举并不能扭转乾坤,黑衣大食势若破竹,白衣大食接连败退,艾布?穆斯里姆正率呼罗珊大军围攻大马士革。

    阿伊腾格娜信后还附了来自李泌和高仙桂的消息。随侍圣人左右的李泌一针见血指出,所谓“诛杨平叛”,不过是有人效仿袁盎陷害晁错之毒计,欲借叛军之威、帝王之手,铲除异己。

    李泌并不在意杨国忠的身家性命,但他担心长安朝局生乱,致使还算顺利的平叛战局横生枝节。故婉劝王霨除浴血杀敌外,留意京师动静。若素叶军能回师京畿,协助高翁震慑宵小,那自然再好不过。

    阿伊腾格娜汇集的情报和李泌的忠言劝告,让王霨对长安朝堂深感不安,尤其是边令诚窥探高力士公廨一事,使王霨更加确信安禄山骤然兴兵与东宫有牵连。

    渔阳鼙鼓动地来之前,盛王祈雨已毕,朝野均知圣人易储之心已定,除非有天崩地裂的巨变,否则李亨的太子之位定然不保。

    太子忍辱负重多年,岂会甘愿将东宫拱手让出。行将山穷水尽的李亨百无禁忌,肯定能干出蛊惑边将造反的恶行,以彻底搅乱朝局,争得缓冲之机。

    适逢杨国忠为泄私愤攻讦安禄山,李亨只需添油加醋、推波助澜,就有可能说服早有野心的安禄山犯上作乱。之所以暗杀任海川、抖露王霨身世,回头细思,当时王霨恨极杨国忠掩盖兵败剑南的无耻之举,正尝试扳倒右相,无意中干扰了东宫的图谋。

    太子听到风声后断然出手,杀任海川为杨国忠铲除隐患,以身世风波拖延王霨步伐,偷削弱节度使权柄的密折让狐疑不决的安禄山下定决心。

    推测出范阳镇反叛的缘由后,天意之幽深、造化之弄人,令王霨冷汗涔涔。他从未想到,自己削弱方镇的密折竟沦为太子诱劝安禄山起兵的借口。且他深知,东宫绝不会轻易罢手,长安城中定已暗流涌动。

    高仙桂的消息则印证了王霨的担忧,现为飞龙禁军司阶的他曾任龙武军执戟数年,前几日,高仙桂听几名关系不错的旧日同僚影影绰绰讲,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频频至各营巡察,且常邀心腹军议。与高仙桂相熟的龙武军将佐均未受邀,故高仙桂并不清楚陈玄礼意欲何为,他只是无端有点担心,便悄悄告诉张德嘉和王霨。

    王霨隐约知道高力士已敲打过陈玄礼,且飞龙禁军本就为制衡龙武军而设立,他虽不觉得凭陈玄礼一人之力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可长安城内种种异动还是令他寝食难安。

    王霨在波诡云谲的朝争中摸爬滚打三年,本怀着削藩于无形、平乱于未萌的雄心壮志,可到头来终究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于是,他毅然离开长安,磨砺强军,意图以力平叛,不愿再涉足阴谋诡计。

    当然,历经风雨的王霨清楚,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来自长安中枢的风暴任何人都逃脱不开。他本以为能有一年半载的空隙专注于战事,可乌云的集聚总是比想象的还要快一些。

    王霨收到密信时适逢井陉大捷,心花怒放的李隆基诏令王正见择机献俘太庙。王霨急密信父亲细叙对朝堂局势的忧虑,王正见遂以围攻常山战事正紧为由,恳请圣人恩准幼子代其回京献俘。数日后,王霨便接到令其带兵进京的诏书。

    一收到诏书,王霨不待来自井陉的战俘抵达,便点三千多精兵,急趋蒲津渡,只留南霁云驻守轵关。而王正见从太原调派的接替兵马已在路上。

    行军途中,王霨与李晟、卢杞、阿史那雯霞等人反复梳理朝堂局势和京畿兵力部署,共觉有三大隐患不可不防。

    首当其冲自然是太子与盛王的夺嫡之争。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凭王霨的实力,尚不能左右。其次便是哥舒翰与杨国忠愈演愈烈的将相之争。王霨依稀记得历史上潼关失守,根源便在于杨国忠进谗言,说动李隆基威逼哥舒翰出关决战,致使潼关守军命丧崔乾佑之手,长安门户洞开,平叛大局江河日下,一代帝王仓惶辞庙。

    前些时杨国忠果使出浑身解数催哥舒翰收复东都,哥舒翰荐董延光担任怀州防御使,出兵河东,估计是想凭此含糊过去。孰料杨国忠不依不饶,阿史那霄云在信中告诉王霨,当时虢国夫人多次进宫觐见圣人,令贵妃娘子颇为不快。

    王霨深知潼关存亡关乎天下命运,绝不容有失,忙动用数年来积攒的所有人脉,拼尽全力阻止杨国忠的蠢行。

    与营救安思顺不同,但凡稍懂战事的朝堂重臣均不赞成右相此举,许多人早在王霨写信联络前便上疏进奏,或逆耳直谏、或泣血哭诉。太子与盛王亦不认可杨国忠之行,高力士、李泌自不必说,与叛军浴血厮杀的各路将领更是齐声反对。

    面对四面八方的反对,圣人不得不顺水推舟,否决杨国忠的提议。哥舒翰见右相声威受挫,迅速出手反击,训斥杨暄、吞并灞上新兵,让本该熄灭的争执更为激烈。

    除了夺嫡之争及将相不和,王霨对屯兵长安西郊的谋剌思翰亦不甚放心,毕竟葛逻禄部有背叛大唐的前科,看似温文尔雅的谋剌思翰城府极深。

    王霨听父亲讲,元日大朝会后各路勤王军陆续抵达关中,高仙芝协助盛王调配兵马时私下征求过他的意见。两人皆认为攻克常山为平叛肯綮之所在,为增强王正见部兵力,高仙芝将判官元载、别将马璘所带的北庭精兵和黠戛斯骑兵、沙陀兵马大部全调往太原,只留朱邪骨咄支带一千部属监视谋剌思翰。

    在对付反复无常的葛逻禄人上,北庭、安西两镇素有默契。王霨认为,正因担心葛逻禄人祸乱前线,高仙芝与父亲才将谋剌思翰留在长安西郊,放在眼皮子底下。葛逻禄部驻地距离素叶居的西郊庄园不过十余里,王霨为周全起见,请随同马璘来京的同罗蒲丽坐镇庄园。

    当然,经洛阳一战,王霨对人性的黑暗面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他对高仙芝的话也不敢尽信。只是相较于自私自利的哥舒翰,王霨还是更愿意信任有君子之风的高仙芝,毕竟派兵把守蒲津渡防范王正见是哥舒翰而非高仙芝的主意。

    蒲津渡防御使刘破虏与李晟、王思礼、王勇及荔非兄弟均为王忠嗣牙兵出身,他颇富急智,只是贪恋杯中之物,且不太求上进,在将星璀璨的碛西算是默默无闻。

    六年前石堡大战后,刘破虏才接替李晟升任陇右牙兵校尉。待哥舒翰镇守潼关,他才被火线提拔为别将,并率八千陇右雄兵据守蒲津渡口。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刘破虏与李晟相交莫逆,可自从李晟离开陇右,两人仅在天宝十一载(752年)冬至大朝会前见过一面。故素叶军从蒲津渡回返京畿时,兴奋异常的刘破虏拉住李晟和王霨,执意邀他们痛饮一场。

    酒逢知己千杯少,多饮几杯的刘破虏端详王霨半天,打着酒嗝连说几句“真像……真好……”,就捂着赤红双目嚎啕痛哭,边哭边抱怨哥舒翰心术不正,并痛恨自己当年怯弱无能,不敢跟随李晟同去汉东郡送大帅最后一程……

    刘破虏的自责令王霨鼻头酸楚,素来刚毅的李晟也泣不成声,三人想起毒杀王忠嗣的幕后真凶尚安居朝中,更是泪流不止……

    红云飞暮色,铁骑激戈声。

    王霨正纵马奔驰之际,前方天空突然升起一团赤红,依稀正是华州所在方位。

    “不好!”王霨大惊失色。他去华州除顺道礼节性拜见盛王,更是为了与高仙芝、封常清商议,如何确保京畿稳固、长安无忧。可不等素叶军抵达,华州大营显然已生意外。

    “霨弟,怎么办?”阿史那雯霞持剑护在王霨身侧。

    “霨军使,当务之急要探明局势,不可轻举妄动。”卢杞急声道。

    “卢郎君所言甚是。”王霨正欲派斥候侦查,却听前方响起如雷咆哮声和张弓拉弦声,疾驰的如蛇长队随即止步,队列最前的轻骑兵已在李晟指挥下变纵为横、抄弓挺槊,蓄势待发。

    “素叶军!?前方可是霨郎君?某乃平卢史朝义!”有人带着哭腔高声大喊。

    “史朝义!?”王霨翻身下马,在牙兵的簇拥下走近被李晟搀扶过来的史朝义,只见衣甲不整的他满面焦黑、一脸惶恐。

    “霨郎君,盛王殿下死了……”史朝义浑身瘫软、双手打颤。

    “盛王死了!?什么人干的?”王霨失声大喊。

    “运粮队……”气喘吁吁的史朝义捂着破裂的胸甲断断续续道:“武关运粮队从行营经过时暴起突袭,刺死殿下。某奋力抵抗,却被一名使陌刀的敌将劈伤,若非平卢牙兵拼死相救,吾已葬身火海。”

    “武关运粮队?陌刀?李定邦……”

    王霨正琢磨嫌犯身份,史朝义伸出左掌,递过一枚玉佩:“此乃从一名使剑敌将身上掉落的。”

    王霨接过去一瞧,只见玉佩正面雕着一条虬曲的蛟龙,龙嘴里含着颗光彩熠熠的明珠,反面则用篆书阴刻八个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探骊得珠?”王霨一时猜不出玉佩主人是谁,卢杞也毫无头绪。

    阿史那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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