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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少年行-第3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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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骊得珠?”王霨一时猜不出玉佩主人是谁,卢杞也毫无头绪。

    阿史那雯霞探头瞥了眼玉佩,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明珠……珍珠……沈珍珠!我潜伏在五杨宅时,曾听广平王妃崔丽卿向母亲韩国夫人抱怨,广平王总是贴身带着侧妃沈珍珠赠送的玉佩,上面雕的好像就是蛟龙戏珠。”

    “沈珍珠?”王霨恍然大悟:“李俶任武关巡察使,定是他蛊惑李定邦出手刺杀盛王。”

    “霨郎君,武关与华州还隔着一道蓝田关,守关之将乃安西席元庆,他岂会同流合污?”卢杞谨慎质疑。

    “某若没记错,李定邦麾下不过区区一千河中军和一千原守军,而华州大营共三千多精兵悍卒,且城内外设有层层关卡,广平王和李定邦如何能轻易混入、遽然得手?”李晟对史朝义的话半信半疑。

    “不是一两千,是四五千!”史朝义稍微恢复了点精神:“霨郎君,袭击华州大营的兵马约有四五千人,某在逃离大营时,还曾遭遇一股彪悍精骑,领头之人颇似范阳别将田乾真。”

    “曳落河也潜入京畿了?!”王霨一把抓住史朝义的肩膀:“朝义郎君,汝可看真切了?”

    “若非田乾真顾念旧情,单凭三百多残兵,某怎能逃离杀机四伏的华州。”史朝义面有惭色。

    “如果真是曳落河,田乾真手下留情,多半是不愿得罪史节帅。”卢杞斜睨史朝义,幽幽道:“霨郎君,既然叛军已卷入其中,盛王遇袭身亡一事将深不可测,我军何去何从,必须谋定而后动,谨慎而为之。”

    “霨郎君,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自当谨慎。可眼下曳落河已潜入华州,可随时攻击长安或潼关,我军需早作决断,不可延误!”李晟急道。

    “广平王率兵偷袭盛王,太子定然还有后招,长安恐将生乱!霨弟,我们快进城!崔夫人、霁昂、伊月,还有,还有姐姐都在城里啊!” 心急如焚的阿史那雯霞提到姐姐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母亲、霄云、伊月……”王霨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

    “师父,快看平安火!”警惕盯着四周动静的柳萧菲拽了拽阿史那雯霞,王霨等闻声向东望去,只见太原、蒲津渡、蓝田关、武关等地的平安火已逐次燃起,唯有潼关方向毫无动静。

    “潼关破了?!”众人惊愕万分、如坠冰窟,王霨一瞬间觉得,华州上空的赤焰仿佛是大唐帝国最后的余晖……

    平安火不至,妖魔鬼怪生。

    长安城内,久久不见潼关、华州报平安,李隆基急令张守瑜派一百飞龙禁军出城查探。不等飞龙禁军回转,皇城附近各坊内涌出不少人狂声疾呼:“潼关破了!盛王战死!诛杀奸相才能保平安!” 

    叛军猛攻潼关不休,长安民众本就惶恐不安,如今见潼关平安火迟迟不至,城东火光隐隐闪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听说杀杨国忠可保自身平安,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辨别真假就加入呼喊队伍。

    一路路疯狂民众冲破武侯阻拦,若狂暴的山溪汇向宜阳坊,抵达杨国忠府邸时已聚成波涛汹涌的怒潮。

    京兆府尹鲜于向听闻城内有暴民闹事,急调万年、长安两县衙役去驱散人群。可传令的心腹还未步出京兆府官衙,就被人用长箭射死。百余名面蒙黑巾的武士蜂拥而入,闯入官衙刺死鲜于向后迅疾离去。

    鲜于向命丧黄泉之时,数百名全身披挂的武士手持强弓硬弩、横刀圆盾,混杂在疯癫的暴民中逼近杨国忠宅。

    安禄山起兵后,杨国忠对自身安危极其关注,特意从剑南征调五百精锐牙兵看家护院。刺客逼近宅院时被剑南牙兵发现,双方隔墙对射,宜阳坊内顿时乱成一锅粥,同在一坊的高仙芝府也受到波及。

    适逢吐蕃使者恩兰?达扎路恭夜会杨国忠密谈吐蕃出兵援助大唐平叛,他听厮杀声起,急带数十亲卫骑马从后门撤离。不料杨国忠的府邸早被刺客和越积越多的民众围的水泄不通,他甫出后门,就听人大喊:“杨国忠勾结吐蕃,意图谋反!”

    情绪激动的民众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想将恩兰?达扎路恭一行拽下马来。好在恩兰?达扎路恭甚是机警,在长安出行从来都内穿锁子甲,随从则披挂重铠。他见暴民行将抓住他的袖子,急率亲卫抽刀一阵猛劈,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逃之夭夭。

    剑南军与南诏、吐蕃鏖战数年,死伤极为惨重。正依墙抵抗的剑南牙兵听闻杨国忠偷会吐蕃使者,无不义愤填膺。或弃械投降,或倒戈开门,臂缠白巾的刺客杀入杨宅,将杨国忠及其家眷悉数刺杀,然后又挟裹民众闯入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等人金碧辉煌的宅院。

    武士们将杨氏满门诛杀殆尽,唯有不在府中的虢国夫人侥幸逃过一劫。愤怒的民众则将富丽奢华的五杨府洗劫一空。闻讯而来的南衙卫兵见民意汹汹,不仅不阻拦,反加入到抢劫行列中。

    待民众情绪稍稍安定,忽有数百人齐声喊道:“奸相已死,奸妃尚在!不除奸妃,吾辈将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守卫宫城的飞龙禁军已探知宜阳坊爆发骚乱、右相杨国忠遇刺身亡。在大明宫当值的高力士与夜宿皇城的李泌商议后,连忙收拢飞龙禁军固守大明宫和城北禁苑,并派一千轻骑疾奔中渭桥,守住宫城联络中外的通道;同时火速请圣人下诏,传令蓝田关防御使席元庆、蒲津渡防御使刘破虏、沙陀叶护朱邪骨咄支等率兵进京勤王。

    经李泌力谏,犹豫再三的圣人又给远在河东的王正见、李光弼分别发了一道勤王诏书。

    日落长安夜色浓,魑魅魍魉鬼影重。

    华州东官道上,一脸狂喜的广平王策马狂奔之际,下意识摸了摸胸前,愕然发现从不离身的玉佩不见了!

    “坏了!”李俶蓦然忆起史朝义的刀锋划伤过自己的颈部,玉佩十之八九就是那时丢的:“怎么办?重返华州?不行,某还有大事要办……”

    李俶狠狠心咬了咬牙,想起父亲常说的“成大事者;不恤小耻;立大功者;不拘小节”,催马驰向群魔乱舞的长安城。

    而早在广平王之前,河中兵马使李定邦已率部下趁乱潜入长安,带着血痕未消的陌刀直奔崇仁坊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蓝田玉碎将星陨(一)() 
    鸦啼枭鸣长安暮,兵戈扰攘里坊哭。

    天宝十四载(755年)三月初三酉戌之交(晚上19点左右),长安崇仁坊内,本在佛堂焚香祈祷的李夫人听闻宣阳坊有暴民闹事,急令河中牙兵持刀挥棍,牢牢堵住宅院各门,同时命贴身丫鬟锦绣招呼仆役婢女收拾细软、备好车马。

    “潼关真的丢了?哥舒翰这个酒色之徒打仗愈发不灵光了。若潼关失守,长安城能坚持几日?一旦京师沦陷,圣人威望一落千丈,盛王声名受损,四海更难安宁算了,多思无益,眼下先要防乱民趁火打劫,待街面安定得从河中留后院再找点人手,护送霁昂、霄云出城。”

    年过四十的李夫人虽是一介女流,且丈夫阿史那旸远在万里之外的拓枝城,可身为大唐宗室的她临危不惧,并未乱了方寸。李夫人少时经历过圣人诛灭太平公主一党的先天之变,见识过大场面的她并未将坊内吵吵嚷嚷的乱民放在心上,而是揣摩动荡背后的朝堂格局,盘算如何远离是非之地。

    “家里的十几辆四轮大马车均由素叶居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据霄云讲,材质之坚不亚于霨郎君麾下的战车,载人、拉细软绰绰有余,遭遇小股盗匪还可当车阵使”

    一念至此,李夫人忍不住瞟了眼东侧院,再次对儿子升出恨铁不成钢之感。阿史那霁昂只比王霨小一岁,“霨郎君”三字早已名满天下,儿子却还在国子监就读。更可恨的是,阿史那霁昂对经邦济世、行军布阵兴味索然,竟日痴迷匠作之事,鼓捣什么连弩、猛油火瓶。李夫人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无奈执拗的阿史那霁昂一意孤行、屡教不改。

    “唉,难不成日后还得依仗女婿光耀门楣?”李夫人哭笑不得。

    王霨对霄云的如海深情李夫人早就洞若观火,只是在庭州时她嫌王霨庶出,心存疑虑。不过近两年李夫人已默许爱女与王霨交往,不再纠结嫡庶。

    不可否认,王霨蒸蒸日上的名望和点石成金的本领是李夫人回心转意的重要缘由,谁不希望自家女儿能嫁个年少有为的如意郎君?但李夫人毕竟不是目光如豆的乡野村妇,区区官爵、些许财帛绝不足以让她心摇意动,真正打动李夫人是王霨的赤诚之心。

    自家事自己清楚,明艳无双的长女深受贵妃娘子喜爱,从庭州到长安从不乏追求者。高仙芝的族弟、王正见的嫡子、李林甫的长孙他们个个都是人中骐骥,家世、地位比王霨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若论及对女儿的情意,王珪私欲太重、李仁之为人跋扈,均非良偶;高仙桂倒是忠厚可靠,惜乎失之于木讷,不太讨喜。唯有王霨,李夫人只瞟一眼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就能看出其中蕴藏着多少纯而不杂的浓情厚意。

    当然,王霨并非十全十美,最让李夫人头疼的是他太招小娘子喜欢。远的不说,阿史德夫人生的疯丫头就成天围着王霨转,为了他不惜东奔西走、亲赴战场。李夫人本想劝说几句,可她毕竟非自己亲生,隔了层肚皮。李夫人私下恳请夫君对次女稍加约束,阿史那旸的回信却总顾左右而言他。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想到与阿史德夫人同在拓枝城的夫君,李夫人心中弥漫起淡淡的薄雾。

    在外人眼里,夫君风姿神秀、处尊居显,称得上人中龙凤,闺中姐妹无不艳羡李夫人命好,她也乐于不经意炫耀一下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的幸福。

    然夜深人静、独守空房时,李夫人却知,阿史那旸对自己真的是“敬若宾”。结发二十余年,自己依然是在夫君心院前厅饮茶闲聊的客人,阿史德夫人才是陪他在后宅厮守相伴的爱侣。若非如此,夫君怎会狠下心举荐长女出塞和亲;若非如此,夫君怎会对次女放纵若斯;若非如此,阿史德夫人怎会老树开花

    李夫人最感激王霨的便是他略施巧计讨得贵妃娘子恩准,斩断长女和亲的可能;李夫人最欣赏王霨的则是他用心专一、矢志不渝,虽百花环绕,却情有独钟。

    “细细想来,汝也若霨郎君一般深情,只是如海深情都给了别人”思及至此,泫然欲泣的李夫人无端羡慕起常遭众人鄙夷的裴夫人来,同样遭遇偏心的夫君,李夫人只会独自垂泪,裴夫人则敢于摆明车马、抗争到底

    马嘶蹄声乱、人哗门前喧。

    李夫人暗自神伤之际,前院忽响起急乱的拍门声。她正欲派人上前喝问,把守大门的河中牙兵已打开厚重的朱门。

    “参见娘子!”一身杀气的李定邦随意施了个礼,与他同来的几十名士卒均血染征衣。

    “李兵马使踩断五杨宅的门槛才讨得武关防御使的差遣,如今不在关隘镇守,跑来长安意欲何为?”凌厉的杀气吓得李夫人后退半步,不过见所来之人均为河中将士,她强压心中畏惧,板起面孔呵斥道。

    “霁昂郎君何在?”李定邦根本不理李夫人的质疑,疾步走向东侧院。

    “站住!”李夫人见李定邦神色不善,张开双臂拦住他:“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武关也丢了?”

    “武关丢了、盛王死了,长安即将变天,请娘子携郎君火速返回拓枝城!”李定邦脚步不停:“娘子万万不可耽误。”

    “武关也被叛军攻破?”李夫人大惊,转身欲去东侧院叫阿史那霁昂,刚走两步又惊声道:“不好,霄云申时被贵妃娘子召进宫中,一时半刻怕回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请娘子带霁昂郎君先走,某护送娘子出城后再返回头接应霄云郡主。”

    “那雯霞呢?”李夫人随口问了句。

    “雯霞小娘子剑技高超,无需担忧。”

    “对,她师从苏十三娘,自保无虞,倒是霄云更危险。”大难临头,李夫人自然更在意亲生儿女。

    “娘子勿忧,某粉身碎骨也会保霄云郡主无恙!”

    “有劳李兵马使费心!”心神稍定的李夫人领着李定邦推门进入东侧院,只见贴身服侍阿史那霁昂的两个小丫鬟一脸惊慌。

    “珊瑚、如意,怎么回事?”李夫人喝问道。

    “娘子,霁昂郎君霁昂郎君”胆怯的珊瑚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快说!”暴躁的李定邦拔出霜刃。

    “霁昂郎君偷跑出去了!”如意鼓足勇气喊了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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