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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叛军破潼关后又陷华州,盛王身死,某等以命相拼,只抢回殿下天下兵马元帅之印。”数名身着残破不堪应龙战袍的士卒举起一方大印,耀眼金光夺人心魄。
“琦儿!”老泪纵横的李隆基神情复杂。
“果不出李先生所料”高力士低低叹道。
“叛贼猖獗、盛王殉国、京畿危矣,微臣恳请陛下敕封太子殿下为天下兵马元帅,统率长安兵马出城迎敌!”吉温当即猜出所谓“溃兵”乃东宫手笔。
“臣等恳请陛下敕封太子殿下为天下兵马元帅!”陈玄礼、张均、张垍等朝堂重臣出声附和。
“儿臣愿父皇分忧,率军出城抵御贼寇!”久未发声的李亨大踏步来到丹凤门下,行稽首大礼。他语虽谦恭,然志在必得之态暴露无遗。
龙武禁军及被迫在眉睫的危机吓破胆的长安民众则不假思索,纷纷跪地附和太子所请。
李隆基扭头瞥了眼一尘不染的李泌,故作赞许状:“众卿所言甚是!”
“怪,雯霞不是已入宫告知李先生潼关安然无恙”躲在暗处等待阿史那姐妹出宫的阿伊腾格娜蹙眉不解:“且小郎君说已安排人进京报捷,为何迟迟不至”
胸凄楚的寿王正若木偶般随着人潮稽首跪拜,却听耳边有人低语道:“兰有秀兮菊有芳,夹城春浓兮通曲江”
图穷匕见獠牙露,机关算尽步步逼。
长安城内,东宫一党兴风作浪、得意洋洋;长安城外,裴诚从高云舟尸身翻出墨痕未干的捷报,冷笑道:“竖子可恶,又来搅局!”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自从得知父亲被王霨斩杀于庭州西郊马球场,裴诚便挖空心思,欲置其于死地。无奈父亲亡故后,裴夫人的地位一落千丈,且王正见对小杂种的防护甚严,裴诚数次派杀手潜入北庭均无功而返。
幸好小杂种自己找死,竟离开王正见的翼护来长安任职。裴诚当即借王珪之手推波助澜,煽动太子刺杀李林甫,自己则浑水摸鱼,出动裴家死士暗杀王霨。
不料金城坊龙潭虎穴,死士伤亡殆尽,裴诚的心思也被东宫识破,被迫成为供太子驱使的犬马。
之后与素叶居数次交锋,裴诚均铩羽而归,更别提手刃仇敌。而在辗转北庭、剑南途,深深卷入朝堂争斗和天下风云的裴诚意识到,单凭闻喜堂之力,绝不可能击杀羽翼渐丰的王霨,唯有等太子继位、裴家执掌朝堂,才能以泰山压顶之势碾压杀父仇人
。
为博取从龙之功,裴诚不惜牺牲段荼罗之命,摆脱素叶居和公孙门的截杀,将王霨强本弱枝的密折抄本送到安禄山手,亲手点燃席卷原的熊熊战火,为太子争得转圜之机。
但片刻的喘息远不足以解决东宫迫在眉睫的危机,裴诚鞍前马后四处奔波,挑动哥舒翰的嫉妒之心、暗调裴家私兵进京。虽有封常清兵败洛阳之喜,然长安仍牢牢控制在精锐无匹的飞龙禁军手,太子门下的兵力与之相简直不值一提。
龙武军倒是勉强可与飞龙禁军抗衡,可陈玄礼已被圣人吓破了胆,对裴诚避而不见。至于王正见,一心只念收复太原、平定叛乱,根本不思为东宫解难纾困。
束手无策时,太子耗费重金从潼关监军边令诚处得知,河源军使王思礼曾劝哥舒翰兴兵诛杀杨国忠,哥舒翰虽未同意,却有几分动心;与此同时,厚颜无耻的吉温献“诛杨震圣”之计。
裴诚奉太子之命再会哥舒翰,试探他是否愿与东宫合作,铲除杨家。太子急需兵马,哥舒翰缺的则是大义,双方若是携手,无往而不利。而东宫许诺,一旦登基,将拜哥舒翰为右相。
面对裴诚开出的重重诱惑,哥舒翰只淡淡回了句“舍在手之鸟、逐林虚鸣,逆流而,非智者所为”,便下了逐客令。
希望即将破碎之际,却凭空冒出一支兵,河兵马使李定邦通过王珪主动找太子,指天誓日阐明阿史那旸归顺东宫的决心。
因欲刺杀王霨的缘故,裴诚对北庭颇下了番功夫,他坚信阿史那旸必有所图,但驻扎在京畿的数千河兵马对东宫可谓雪送炭,而李定邦偷袭华州大营的计划更是让太子喜出望外。至于阿史那旸究竟意欲何为,东宫和裴诚均未放在心。
东宫得河军襄助,局势为之一变。为引发长安骚乱,裴诚再赴潼关,一句“若盛王授首,节帅手可还有他鸟?”令哥舒翰心生犹疑。
裴诚深知哥舒翰不见兔子不撒鹰,故与他约定,若盛王身亡,则请潼关守军熄灭平安火,助东宫一党在长安搅动风云。
将信将疑的哥舒翰看不透裴诚手的筹码,不过他从不放过任何向攀爬的机会。而当广平王将盛王的头颅送抵潼关,狡猾的哥舒翰借救援华州之名,将高云舟和于阗兵马骗离关城,然后熄灭了本应点燃的平安火。
广平王与李定邦偷袭华州之时,裴诚率近千私兵把守长安东西要道,伏击传令的使和飞龙禁军。
裴家虽是河东名门,部曲私兵无数,但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抽调如此多的人手进京,实非裴诚之功,乃裴夫人力劝之故。裴家之前与东宫走得太近,难以掉头,唯有死求生,方有翻身可能。当然,历经百年屹立不倒的世家自有避险手段,向京畿暗遣部曲之前,数名裴家长房嫡支子弟以帮河东节度使王正见采买军资为名,分赴漠北、碛西、江淮、巴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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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力扶将倾不顾身(五)()
潜在暗处裴家部曲以众击寡,偷袭了多股飞龙禁军,唯有警觉的高仙桂走小路躲过一劫,但他并未彻底甩掉裴家部曲的眼线,反将死神引向高云舟
射杀高云舟后,裴诚稍加拷打便从于阗轻骑口得知素叶军已进入京畿。品书网
“小杂种对裴家子弟甚是提防,某只知他离开轵关北,却不知素叶军竟已抵近长安。竖子所到之处,翻天覆地、风云变色,不得不防”
裴诚略一思索,摸出条一指来宽的丝帛笔走龙蛇:“速用飞奴报潼关!”
暗林栖鸟定、白刃耀星辉。
时近子时,充满血腥和动荡的巳节行将过去,未来如何,却依然模糊不清。长安西郊,素叶居庄园附近的树林,背靠树干的河兵马使李定邦闭目养神,对城隐隐传来的喧嚣声无动于衷,仿佛那贪婪吞噬万千人性命的战火和骚乱与他毫无干系。
“李隆基,尔为太平天子四十载,今夜也该尝点苦头了”李定邦虽不清楚李亨的全盘谋划,但他深信东宫如此大费周章,定是要图谋大明宫至高无的龙椅。
“伪善之君,合该有此报应!”李定邦对天子的憎恶绝非三天两日,那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埋下的种子。
李定邦的父亲李令问是帝王少年时的玩伴,李隆基在藩邸为临淄王时,日日与李令问等狐朋狗友飞鹰走犬。出身将门的李令问不仅擅长骑射,还长于烹饪。每次陪李隆基田猎,李令问都会挖空心思烤炙野味,变着花样讨李隆基欢心。
诛杀韦后之役,时任太仆少卿的李令问追随李隆基,手刃韦后之侄;威逼太平公主之时,李令问更是一马当先,挥刀格杀公主府家将多人。凭此显赫功绩,李令问得封宋国公、殿监、左散骑常侍,知尚食事。
为固恩宠,李令问重操旧业,在家炙驴罂鹅、炊金馔玉,试图烹出标新立异的菜肴。孰料一帮无事生非之徒竟指责李令问残忍无度、虐杀生灵。李令问虽不在意,爱惜名声的圣人却因而疏远少时好友、藩邸旧臣。
开元十五年(727年),李令问的姻亲叛逃漠北,李隆基竟迁怒与他,将其贬为抚州(今江西抚州市)别驾。无端受牵连的李令问悒悒不乐,在别驾任不过数月郁郁而终。
李定邦乃李令问庶出的幼子,他依稀记得国公府的钟鸣鼎食、清晰感受到父亲左迁的伤感和家道落的痛楚。父亲死后,虚情假意的圣人倒是赏赐两位嫡兄闲散官阶,一无所有的李定邦则怀着对君王的愤恨之情远赴边塞,打算一刀一枪博取功名。
粗粝的碛西狂风唤醒李定邦血脉的武勇,他的祖父李客师历任右武卫将军、幽州都督,后以战功累封丹阳郡公;李客师之兄则是南平萧铣、北灭突厥、西破吐谷浑的卫国公李靖。
来到庭州,李定邦蓦然意识到,琼楼玉宇、美轮美奂的通都大邑乃英雄冢,残阳如血、狼烟四
起的边城才是李家儿郎的宿命之地。可怜的父亲正是在长安待久了,本该用于定乾坤的杀伐之术竟沦为讨好帝王的庖厨之技,更可悲的是,本为讨好圣人的赤诚忠心换来的却是君恩断绝、客死异乡。
锥处囊,其末立见。短短数年间,李定邦凭一把陌刀立下赫赫战功,从长征健儿一跃成为北庭别将。当然,除了自身的骁勇善战,李定邦能够脱颖而出,离不开时任北庭副都护阿史那旸的悉心栽培。
李定邦已然记不清他与阿史那旸相识于何处,或是在讨伐后突厥汗国的征途、或是在与突骑施部对峙的边塞,但他始终记得荡漾在阿史那旸眼眸的赏识之光。自父亲亡故后,李定邦许久不曾感受到纯粹由欣赏编织成的温暖。
沉浸在醉人春风久了,李定邦不由自主吐出胸的愤懑。然话甫说完,李定邦追悔莫及,毕竟他怨恨的可是奄有四海的帝王。不料阿史那旸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君王多刻薄,圣人本寡恩。”
只因此句,李定邦遂以阿史那旸为知己,甘愿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而阿史那旸对李定邦愈发器重,待其右迁河节度使,立即奏请圣人恩准,调李定邦为河兵马使,助其执掌河雄兵。
早在庭州之时,李定邦已察觉阿史那旸胸怀大志,只是摸不准其野心究竟有多大。而到了距离长安万里之遥的拓枝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阿史那旸才透露宏图伟业的一角。令李定邦欣喜的是,阿史那旸所图正可帮他一吐胸闷气。
天宝十三载(754年)十一月,李定邦陪同阿史那旸赴京朝拜,抵达庆州(今甘肃庆阳)时得河留后院密报,东平郡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以“奉旨除奸”为名,兴兵十余万南下。阿史那旸沉思半响,交待一番后派李定邦继续东行,自己却调转马头,返回拓枝城。
抵达长安后,李定邦入宫觐见李隆基,托言阿史那旸忧心如焚,返回河调兵勤王。神情憔悴的李隆基嘉许数句后便令李定邦退下,丝毫不记得眼前之人是故人之后。
恨意愈浓的李定邦遵照阿史那旸的指令,蛰伏在河留后院收集平叛战况,并秘密拜会朝堂重臣。
待河长史谋剌思翰率四千兵马赶到京畿时,洛阳已被安禄山攻克。谋剌思翰不仅带来李定邦渴望已久的人手,更带来阿史那旸的密信。不过李定邦拿不准信的计谋究竟有多少出自这位笑里藏刀的葛逻禄小叶护。
征突骑施、伐石国之役,李定邦与谋剌思翰皆亲身经历,李定邦对小叶护弑父欺兄的勾当一清二楚。他自问并非良善之辈,但谋剌思翰的所作所为还是令其颇为不齿,故当谋剌思翰为对抗兄长转投河军时,李定邦顿生被毒蛇缠身的惊惧。他私下劝阿史那旸防范谋剌思翰,而阿史那旸则笑道无妨。
李定邦明白河军兵微将寡,阿史那旸看重的是葛逻禄部的十万控弦之士,双方的盟约若
拓枝城盛产的瑟瑟一般,一眼望去青碧可爱,一旦遇到重击却注定脆弱不堪。
好在当下谋剌思翰与河军还需同心而行,故李定邦依计厚贿杨国忠,谋得武关防御使的差遣,率一千河轻骑镇守京畿东南门户,广平王则旋即出任武关巡察使。
谋剌思翰主动请缨,欲赴潼关前线抵御叛军。不出所料,华州大营驳回葛逻禄部所请,令其驻扎在长安西郊,远离华州和潼关。不仅如此,高仙芝还命北庭藩属沙陀部与葛逻禄邻而居,显然是为了监视谋剌思翰。而卡在武关与长安之间的蓝田关,则交由安西节度副使席元庆把守。
若以常理度之,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布局,可谓算无遗策、安若泰山。但高封二人并未想到,阿史那旸之谋,绝非局限京畿一隅,而是以天下为棋盘,朝野各方为棋子,一出手便要天崩地坼。
连东宫也被阿史那旸蒙在鼓里,太子以为阿史那旸意在火取栗,博取从龙之功,却不知阿史那旸根本不稀罕烫嘴的栗子,其欲求者,乃煽风点火、火添油
广平王以为偷袭华州大营的士卒皆为河悍卒,殊不知阿史那旸早通过乔装成安国商队的心腹与安禄山搭线。东宫一党自以为得计之时,蓝田、武关一线早已门户洞开,被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