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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殿下,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廻众,您和在下说这些,在下也不懂。”传令兵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知道的只是,前来传递家督殿下的命令。”
“可是!可是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这这这这…”雨秋平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
“在下不知道家督殿下的打算,只是传令罢了。怎么,雨秋殿下可是要抗命吗?”传令兵看到雨秋平似乎不愿意听从命令,提高音调道。
“不是!只是!”雨秋平磕巴了一下,抢上前几步,拉住了传令兵的马缰:“你可知家督殿下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决断!是不是对形势存在误判啊?能不能和我说说!家督殿下一定是搞错了!”
“雨秋殿下是怀疑家督殿下的判断么?”传令兵冷声道。
“不敢,不敢!”雨秋平摇头坚持道:“劳烦阁下回去向家督殿下复命,说明这里的情况,现在真的不应该撤军啊!大好局面啊!”
“家督殿下给我的命令是,让雨秋殿下立刻撤军!”传令兵厉声说道。
“可是…”雨秋平还想再说。
“雨秋殿下!是铁了心要抗命么?”传令兵低声喝道。
“我…我没!”雨秋平一下子被这股气势唬住了,连连摆手。
“那就立刻去执行命令!让常磐备撤回知立!立刻!”传令兵沉声说道,随后一带马缰离开了雨秋平,到其他常磐备足轻方阵前传递让他们立刻停止进攻的命令。
正当雨秋平不知所措时,天野景德忽然凑到了雨秋平身边,用有些嘶哑的嗓音低声阴沉地说道:“殿下,战场上兵凶战危,传令兵遇袭也是常有的事。”他边说边冷冷地抽刀在手,凝视着传令兵的背影,“眼前那位大人,在来传令前不幸遇袭,雨秋殿下也因此没有收到撤退的命令。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景德,不要胡来!”雨秋平匆忙低声喝止道,但是却止不住地一阵阵气闷。他不知道今川义元到底是如何想的,之前的计划说得好好的,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怎么就突然撤兵了呢?
难道是鸣海城遭遇了危险?
不可能啊,织田军主力2000战兵全在这里了。再说鸣海城里,今川义元身边还有超过13000人呢啊!织田家哪怕把剩下的1000战兵都拉上战场,再给所有辅兵发武器,也绝对凑不出9000人啊。这不是今川义元的对手啊?怎么可能啊?
就在雨秋平犹豫不决着要不要抗命进攻时,丘陵坡顶的濑名备和今川家直辖部队忽然停止了脚步。雨秋平远远望过去,似乎也有一个骑在马上的马廻众,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估计是令箭),正对着将旗下的濑名氏俊说着什么。而之后,连这样精锐而又忠心耿耿的部队,也立刻骚动起来。估计也是接到了放弃大好局势,全军撤退的命令。
就在雨秋平寄希望于老资格的濑名氏俊可以果断地拒绝接受命令,继续进攻,从而给自己抗命的勇气时,对面的今川军却缓缓地退了回去。雨秋平远远地就可以看出来,有不少足轻和武士非常不满,但是依旧只能老老实实地撤下山坡,回到低洼地带。不一会儿,今川军的旗号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对织田军的包围,也随之瓦解。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直江忠平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
雨秋平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织田军因为濑名氏俊的撤退而欢呼雀跃,庆祝自己侥幸逃出生天。随后,他们就纷纷杂乱不堪地向西北逃去,佐久间信盛的旗号也出现在了战场上,正在接应败退的织田军本队。然而,常磐备却无法离开阵地追击。
如果再给我半个时辰…不!哪怕两刻钟!
雨秋平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千多织田军,就会被全歼在这里啊!我的计划就成功了啊!
然而,眼前本该被全歼的织田军,此刻却飞速地撤去,仿佛生怕今川军卷土重来一般。他们这样的姿态,让雨秋平心里更加难受,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卷土重来。那个传令兵依旧虎视眈眈地看着雨秋平的部队,对他们依旧没有撤退十分不满。
撤?撤?到底为什么要撤?为什么啊!家督殿下为什么下达这样的命令啊!
这样一撤…大好的局面就毁之一旦了。之前那么多所做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刚才死了那么多兄弟,也全都白费了。那个自愿替死,连名字都没有告诉雨秋平的忠勇影武者的死,也全都白费了。
织田军陆陆续续地离开,福岛安成等人也陆陆续续派出传令兵,询问雨秋平接下来该如何行动。雨秋平叹了口气,潸然泪下,下达了全军撤退的指令。那个传令兵看到常磐备的红叶兵撤退后,似乎完成了任务,便策马离开了。不久后,当雨秋平撤离桶狭间时,织田家的旗号也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殿下不必如此悲伤。”直江忠平出言安慰道:“这不到两千的残兵败将,如何是家督大殿四千多战兵的对手。他们依旧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但愿如此吧。”
申时五刻,雨秋平回到了知立城。不久后,濑名氏俊也率领超过万人的本队回到了知立城。浩浩荡荡的大军安顿下来需要一段时间,濑名氏义和直江忠平被派去整顿部队,雨秋平则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濑名氏俊。濑名氏俊也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立刻和雨秋平一起进入了知立城的天守阁内。
“濑名殿下!”一到了没人的地方,雨秋平立刻开口问道,激动地连语气都变了,“濑名殿下是不是也接到了家督殿下的传令兵送来的命令!让我们立刻撤军!”
“没错。”濑名氏俊点了点头,“但是他拿着家督大殿的令箭和绝密印信,我也只能服从命令。”
“那传令兵可能是假的么?我从没在天守阁里看到他啊!”雨秋平追问道。
“绝无可能。”濑名氏俊摇了摇头,“只有我们这个层面的人,有能力同时获取印信和令箭的信息,敌人绝对没有可能仿制。这确实是家督大殿的命令没有错。”
“那家督殿下知道我们的全盘计划,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织田家眼看就要被全歼,家督殿下他为何让我们突然撤退!”雨秋平连珠炮一般地高声说道,脸都涨胀通红。
“我不知道。”濑名氏俊摇了摇头,却没有像雨秋平那样激动,“我只知道,家督大殿在战场上的判断,从来没有出错过。他下达的指令,一定都是正确的。他让我们立刻撤退,肯定有他的原因。”
“这样么…”雨秋平恍然大悟,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和不解也逐渐平静。怪不得濑名氏俊在接到命令后,立刻就撤退了。这肯定是处于对今川义元无比的信任吧。相比而言,雨秋平似乎并没有那么坚定。
“两位殿下。”忽然,雨秋平骑兵队里的小幡杰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鸣海城传来的情报。”
“进来吧。”雨秋平听到鸣海城的情报后,立刻让小幡杰盛进来。小幡杰盛递上一个信封后,就离开了房间。雨秋平和濑名氏俊打开了信封,发现是朝比奈泰朝发回来的军情。上面写着今川家一个多时辰前完成的部署。
今川义元本人和几十个侍卫以及大量粮草,都已经被护送进入了鸣海城,鸣海城由冈部家的4800人驻守。在鸣海城北部,似乎出现了织田家留守部队活动的迹象。而大高城则依旧有鹈殿长照的1200人驻守。朝比奈泰朝本人,则带着外样豪族们的8000多人,在鸣海城以东,通往桶狭间的官道上列阵完毕,截断了织田家的退路。
“如果这样部署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濑名氏俊斟酌了一会儿后,低声道:“织田家还是会被全部歼灭,就是不知道家督大殿让我们撤退,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担心后防不稳么?”雨秋平猜测道,“还是想多消耗消耗井伊家,松平家这些外样的实力?”
“不必多担心了,守好知立城就可以了。家督大殿之前做出匪夷所思的选择的次数也不少了。其中就包括不修缮知立城啊,用200人去吓退织田家6000大军啊,还有默许你和枫公主交往啊。”濑名氏俊笑了笑,“最后还不都是他选对了,回来后大殿会和我们解释的。接下来,只要等待家督大殿的报捷使者就可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桶狭(10)()
然而,一刻钟后。
雨秋平和濑名氏俊收到的,却不是今川义元的报捷使者,而是二十里外,鸣海城上方冲天而起的黑烟和隐隐可见的火光。
今川义元所在的鸣海城。被点燃了。
濑名氏俊和雨秋平几乎是魂不守舍地冲下了天守阁,召集了所有的部队赶往鸣海城救援。濑名氏俊和雨秋平率领着万余主力,走经过桶狭间,到达鸣海城的大路,飞速赶去。
越接近鸣海城,鸣海城上的火光和浓烟就越是清晰可见,他们也就越是心凉。雨秋平和濑名氏俊双目尽赤,不管不顾地催动部下赶路。行军最快的常磐备更是抛下大部队,在雨秋平的带领下,一马当先,小跑着赶往鸣海城。
酉时四刻,雨秋平赶到了被废弃的善照寺砦旁边。而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鸣海城的天守阁被熊熊大火所笼罩,浓烟滚滚,离得这么远都有些呛鼻。
鸣海城城外东边的平原上,树林北边,横七八竖倒着大量的今川军的尸体。朝比奈家,三浦家,松平家,井伊家…各家的旗号零落在血泊里。甚至依稀可辨,侥幸没死的伤员的哀嚎声。这里,肯定就在不久前,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战争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今川家惨败。
怎么会这样。
已经是残兵败将,穷途末路的织田军,如何战胜战兵人数是他们多倍,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的今川军的!
怎么会这样。就算输了,为何会败得这么惨?为何像是大溃败一样?这怎么可能?又为什么几乎看不到多少织田家的尸体?我们的大军在搞什么?
就算野战输了,鸣海城内冈部家的部队,人数依旧比织田家多啊?鸣海城又怎么会失守?就算打不过,怎么可能半天都撑不到?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天守阁这么快就被攻陷了啊!
一连串的问号和眼前的惨状几乎让雨秋平晕倒,他强撑着摇摇晃晃地骑在马上,努力保持理智和冷静,却是徒劳。
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家督殿下!你在哪里!你不会出事了吧!
忽然,南边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狂吼。
“枫鸟旗!红叶兵!小子!真的是你啊!”
“大哥!”雨秋平定睛一看,只见朝比奈泰亨的具足上浑身是血,白马也被血色染红。身后跟着的十几个骑士也都是同样的惨状。他们正从南边的森林后绕出,急匆匆地赶向雨秋平的军队。而这时,濑名氏俊也策马带着旗本赶到战场,同样因为眼前的惨状而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贤侄,你怎么就带着这么几个人!你兄长呢!”濑名氏俊急急地问道。
“叔叔,我是赶来侦查的!我们朝比奈家正在中岛砦那边!”朝比奈泰亨哭丧着脸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一万多人都在桶狭间被织田信长干掉了!吓死我了!原来你们都好好的啊!”说着说着,朝比奈泰亨猛地一愣,诧异地追问道:“你们没事!为什么把织田信长放回来了!就算没抓住织田信长,你们怎么没有追击啊!什么情况啊!”
“我们…!”雨秋平刚要开口,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不是家督殿下下令让我们撤退不要追击织田军的么?你们不在家督殿下身边么?”
“不在啊,我们朝比奈家一直在城外啊,家督殿下在鸣海城里啊!”朝比奈泰亨也是一头雾水,着急地吼道:“为什么会下令你们放跑织田家啊!”
“我怎么知道啊?我们也一头雾水啊!”雨秋平也急得不行,大声道。
“这不是关键,你们两个冷静一些。贤侄!”濑名氏俊沉声打断道:“快告诉我!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家督殿下在哪里啊!”
“家督殿下和我们失去了联系啊!”朝比奈泰亨的第一句话就让雨秋平险些昏过去,脑子中什么都想不进去,只是不断地嗡嗡作响。
耳边还是不断传来朝比奈泰亨的声音,但是雨秋平只能木讷地听着,耳朵似乎和大脑失去了连接。声音传到耳朵里,却要反应半天,才知道那些音节是什么意思。
“大概两个时辰前,织田军突然从桶狭间那边跑回来了。而且没死多少人,后面还没有你们的追兵。”朝比奈泰亨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青年,此刻的声音也止不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