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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纷扰中,只留下两个傲视天下男子纵情相拥,静默的画面。
不知为何,这样的他们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
翌日
红霞丝丝缕缕将天边渲染,鲜艳的色彩将黎明的天空点亮,云卷云舒,携红霞游走。千年的风将一切吹淡,一切仿佛人事悲欢,分分合合,都在弹指一瞬间,让人生出一种万物更迭的凄怆之感。
“玉树,你怎么来了?”
赵毅风刚开屋门就看见静立在门口的雪衣公子。
江玉树淡淡一笑:“今日你回天倾,我无以饯别,特邀殿下移步品茶。”
虽然对江玉树一早要求的品茶略有诧异,但赵毅风还是不疑有他,稳步走至江玉树身边。
“既是玉树相邀,本王口福不断,那就辛苦玉树执杯。”牵手玉箫。他边走边叨叨:“在本王离去后,万不可劳心劳力。斩离云还有谢易牙本王已经飞鸽传书,他们过几日就来北璃。还有你眼睛不便,在北璃不比东齐,要小心提防居心不良之人。”
停住步子,转身回看身后的人,他嘱托道:“你要安好。”
江玉树眼中带有痛苦。淡淡点头。
手下玉箫那端他灼热的温度传来,竟然那么烫手,那是自己一直贪恋的温度。
胸口像是被万斤巨石压下!痛到骨子深处,无法言说……
“赵毅风……”走慢些,多留一会可好?
“玉树,在本王走后,你要好生歇息,北璃是人间圣地,适合休养。”他从昨天到现在脸色一直不太好,大概是昨晚在河边吹了风,又心系东齐大小事项,劳心所致。
“玉树的茶艺一绝,本王闻到香气了。”他笑,玄衣轻翻,漾起朵朵樱红,眸光熠熠生辉——“等本王日后回来,就和玉树纵情逍遥。”
日后?我们之间还会不会有日后?
他松手玉箫,转身走过……
一瞬间,心痛如绞!
江玉树轻阖双眸,循着他转身带下的疾风去摸索他的手,找寻他的衣袖。
想,再抓紧一会。
想,把那温暖的感觉多留一会。
然而,衣袂轻擦,只有风从指缝间溜走。
空中,是他熟悉的气息。那温暖的感觉在渐渐消散。
赵毅风没有看到在自己松手玉箫背对着他走动时,
江玉树伸出了手,摸索挽留。
他静坐,他安然。
两个人,在那一瞬间……触碰不到彼此……
茶香袅袅,樱花飞舞。
天朗气请,金桂飘香。
樱花树下,早已燃煮好的茶水散发出淡淡香气,樱花片片翻飞散落一地,最安然人间岁月莫过于此。
江玉树仰头环看一周,静心感受周边樱花纷乱,脸上流露出淡淡寂寥:“北璃的樱花还是和那年品茶时的一样……”
赵毅风执杯笑答:“是啊。樱红纷飞,人间圣地。”
“赵毅风,我给你奏萧一曲如何?”
“本王是有福气之人。”
江玉树轻合眼眸。
想起五年前,那时在天倾皇子府的樱花树下,艳阳高照,樱花朵朵飘洒,清风吹拂,他为眼前人煮茶,也是那时两人首次结为知音。
他与自己结为知音……
往事一幕幕浮现,仿若五年走过,仅仅只在昨日,清晰、难忘、记忆犹新。
樱红依旧,初心已改……
江玉树忍住心里悲伤,修长的手指拿起玉箫。
曲由心生。
奏的是那次他为他写的《剑魂》一词。
只是,萧依旧在,筝弦犹在千里外。
战火纷飞,生死一线,半世流离,此时嫣然,这旋律竟然没有一丝变化……
“呜~~~~”一声哀鸣,萧音出,‘天蚕银丝线’动,指尖痛。
指尖传来的是‘天蚕银丝线’与手指摩擦的疼痛。
持萧人需要静心屏气,如果此时发气不稳,力道反噬,则心肺有损。
可指间的痛比不得胸口的痛!
江玉树端坐挺拔,神情恬淡,忍住胸口积聚的疼痛,也忍住那一口腥甜,硬生生将疼痛压回心里。
“玉树。”他在对坐轻唤。
这声音就在耳边,这么熟悉,温暖……
江玉树想应,腥甜在胸中翻腾,玉箫在手,此时收气,心肺尽碎。
一切堵的江玉树发不出一个字,只能用箫声来回应赵毅风的呼喊。
他阴冷深沉的气息,他温暖欣喜的表情,他深情凝视的一幕幕都在脑中出现。
那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头,却忽然又消散,连带着将心里最后的温暖都吹散。
……赵毅风……那个名字在心里横冲直撞,却终究无力开口呼喊。
赵毅风悠悠的端茶执杯,笑看江玉树奏曲。
他知道,江玉树奏萧是在为自己饯别,这样的日子不多。他多久没有奏《剑魂》一词了,战争岁月,险些将那些煮茶知音舞剑的日子湮没。如今,这样安好,何其惬意?
樱红肆意纵乱,风声渐大。
赵毅风端茶执杯品着两人最爱的茶——千岛玉叶。
环看樱红纵乱,徒留不舍。
一声感叹:“玉树,你这茶今日格外……格外……”后面的话淹没在空中。
“哐!”一声,茶杯落地。
“玉树,这茶……”他不解的看向他。
“你对这茶……下药?!”他捂着胸口,难以置信。气息不稳:“为……什么?!”
一声龙吟!
“锵——!”赵毅风竭力拔剑在手!
撑着青冥竭力站起,摇了摇头,驱散迷离。
赵毅风紧紧盯着眼前奏萧的雪衣公子,不明质问:“为什么……”
江玉树静默不语,手上速度加快,《剑魂》一词激情彭拜,绵延悠长的箫声让人想睡。
赵毅风只觉身上没有一丝力气,撑着青冥的手在发抖,接着身子疲软,半跪在地,硬撑着一口气。
脑中转的飞快:他从昨日回来就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尘缘一定和他说了什么?可恨,这些怪力乱神之语!
心中暗恨:待本王君临天下,定叫这些神人消失!
赵毅风对江玉树莫名其妙的下药没有一丝头绪,唯一的线索就是尘缘。
到底说了什么?
尘缘,你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对自己下手?!
不对,玉树他性子温和,不会贸然出手,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是受人要挟?
心下预感不好,赵毅风忘却身上无力一事,眼有担忧的看着眼前的人:“玉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噗!~~”一口血吐
看着滴落手间的血,赵毅风目瞪口呆——
这茶下的不是药。
是毒!
血滴落衣衫,赵毅风微微摇头,满眼不可置信。“玉树……你对我……下毒……”
“噗!~~”又是一口血吐,玄黑的袍染就妖冶色彩,摄人心魄。
撑着青冥的手在抖,一霎时,赵毅风冷汗潸潸。
一道水袖划过,江玉树收手玉箫,黑发垂落在碧玉的色彩上,两色相较,鲜明的让人心悸。
竭力忍受胸间腥甜,他淡淡道:“刚才的曲子好听吗?”
这样的江玉树不是赵毅风认识的他。
他太冷,平素的温和分毫不见。剩下的只有疏离,淡漠、还有清寒……
微微一笑,他颤声答:“好……听。”
你我知音,高山流水,我懂你。
江玉树倏地脸色惨白!
他万万没想到赵毅风还能笑的出来!
江玉树轻阖双眸,挡去赵毅风灼热视线。
赵毅风被毒迷了神智,却依旧心有担忧。“玉树,你是不是……有苦衷?若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
听他起伏有力的心跳声。江玉树再次拿起玉萧,轻按萧孔,缓放唇边,手起手落间,萧孔中的‘天蚕银丝线’似毒蛇般迅速飞向赵毅风所在方向!
一道白光晃过。
赵毅风撑着青冥的手一震,青冥剑脱手。
胸口,是最接近心脏的地方,也是散发温暖的地方。
那里被江玉树用玉箫伤过两次,一次是落英相逢,偿还前缘,一次是自己轻浮,咬了他。而这次……那里扎着一根线,泛着蚕丝的白,也特别的细,肉眼几乎不可观。在日光的照耀下,像银针般,刺人心。
赵毅风呼吸一窒,胸间热流抑制不住,一口血吐。双眼金星环绕,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可置信的看着对坐温和恬淡,持萧牵线的江玉树。“为什么……”
江玉树持萧的手微微一动,慢慢向后轻扯。
静默。
一阵死寂,空气凝滞。
死死盯住眼前的人,赵毅风颤声道:“给我……一个理由。”
江玉树嘴角弧度勾起,带着冷,携着无情,眼角冷光一闪,手里玉箫向后收紧一份,银线随萧动,慢慢收紧,他冷漠回他:“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这便是理由。”
案几上是血滴落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奏成一道优美的乐章,扰乱人心。
听声,江玉树不为所动,
手上力道加深,扯过手里银线。
“嗯!”赵毅风咬牙闷哼,黑色的血从嘴角落下,脸色虚白。
江玉树淡淡问:“五年了,还认定我吗?”
往事像碎片一样飞入脑海,静谧的、安然的、无助的……从选秀到大婚,从相逢到相守,从孤单到相伴,从患难到相爱……
赵毅风定定的看着他回答:“我此生只认定你一个。”望着他清俊的容颜,“我……知道,你也认定我一个。”
你和我,都只认定彼此……
即使,这条路万般艰难。
静听无话。
赵毅风莹然一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一次——玉树你到底对本王有没有动心?”
心里有个地方被他的话触痛了……
江玉树的手修长,灵气,执玉箫时是那么儒雅,灵动。但赵毅风知道他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狠辣、果敢、绝情。
招招要人命!
而此刻扯着银丝线的手在发抖,
很轻,很颤……
意识到这些。江玉树迅速用力拔出银丝线。接着银丝线迅速嵌入赵毅风左手,缠绕,打转,玉箫一记用力飞出,疾速嵌入周边的一颗樱花树上。
左手银丝线强劲力道一带,赵毅风不受控制向后挪动步子,靠上那颗樱花树动弹不得。
血滴滴答答散落一地,助长樱花妖艳。
一道白衣人影在空中掠过。
赵毅风只觉脖间一紧,窒息感袭来。
脖间,是他曾搁浅的地方。
现在,他修长的手正紧紧掐在这里。那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凉,优雅、灵气。可此刻,狠辣的耀眼,刺痛人心。
赵毅风面色发红,气息不稳,心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如置身万丈深渊……
不可置信的死盯着掐住自己的江玉树。“你真想杀我……”
江玉树手腕倏地用力,手指紧握。力道加重。
喉骨碎裂的声音微微响起,血流在修长的手指上,粘滑、血腥。
江玉树没有反应。
再用力,收紧指间力度。
“嗯……”一声轻哼,赵毅风气息虚浮。
江玉树感觉手下的血脉跳动渐渐变弱,只要再用力一份,他就不在了吧……
江玉树定定看着他,冷声悠悠一问:“你还认定我吗?不后悔?”
赵毅风一声惨笑,右手缓缓覆上江玉树的手,回答:“我不后悔认定你。”望着他修长的手指,“我知道,你决定的不后悔。”
江玉树只觉手上一道力气助推,接着‘咔’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赵毅风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温柔一笑:
“玉树,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你想要……我就给……”
江玉树诧异大惊——
他竟然用右手助推自己,想给自己一个成全。
心中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掐着他脖子的手在颤抖,
很轻,很轻……
像蝴蝶的羽翼一般。
只要再用力一份……就能保住北璃……保住那一抹绯红……
都已经近在咫尺了,只要手下用力一份,他将不会是六国霸主,江玉树你在顾虑什么?
右手忽然一痛,
那里,他和他骨血相容。
移花接木,并蒂重生。
江玉树赫然发现自己右手抖动的厉害,泛着丝丝的疼。使不上半分力。
心下失笑:江玉树啊江玉树,你算计了朝堂,算计了六国,算计了沙场,却唯独没有算计到自己的心。
你动心了……
樱花落下,飘飘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