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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贺千丈手心划过。贺千丈明了,看着谢易牙淡淡道:“公子再三叮嘱你好好呆在宫里,你把他的话当做不存在吗?”
贺千丈的神色足以把谢易牙震住。谢易牙只觉得心一紧,一个念头涌上头,那就是——公子生气了。
谢易牙甜甜发声:“公子,易牙也只是很想你,在皇宫易牙很乖的~~~~”
贺千丈转达:“贺叔叔和公子有要是相商。海雪!把谢易牙送回皇宫,不得出宫半步。”他紧盯着谢易牙,面色凝重:“小鬼,你最好不好让公子分心,在皇宫乖乖的,否则你贺叔叔让大鱼吃了你去!来人,把小鬼送走!”
静候一边的海雪拱手一礼:“是。国师。”旋即把谢易牙往肩上一扛,利落往外走去。
“公子,易牙才来,很辛苦的~~您别把易牙送回去啊~~易牙想陪陪你,给你治伤啊~~师父!公子~~师父~~师父~~”谢易牙喊的可怜,海雪不为所动,径直向前走去。
从始至终江玉树都没有看他,也没有喊他‘易牙’,更没有说哄他的话‘易牙乖’。谢易牙很听他的话,只一句他都会很乖,可现在自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摸摸他的头都不能,说话奏萧更是艰难。
我该如何给你一个美满幸福的童年?
易牙,你会理解吗?
身边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只冒出一句话:公子对待孩子真是严苛。
江玉树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淡淡的看了一眼。
贺千丈立马低头,恭敬答:“公子选择,我等俗人参不明白。”
“叔叔,你个坏人,你是坏人!你放我下来,我是没有武功,可我会银针,我用药让你大睡三天三夜!”
“我不要回皇宫,我想和公子在一起~~我要见定王,见坏皇帝~~”
海雪像一座机器纠正他:“是陛下,是圣上!”
“差不离!”谢易牙忍不住大哭起来:“公子不爱易牙了……以前还让易牙抱,现在话都不和易牙说,不看易牙也就罢了,他不理易牙,不喊易牙了……他竟然要把易牙关到皇宫那个冰冷的笼子里……”
“我就知道……公子有了孩子……有了师弟……对易牙偏心!公子你偏心!!!”
尖脆的声音在空中飘荡,声声入耳,响彻云霄。
海雪一掌劈向谢易牙脖间,依旧为时已晚,这话还是被江玉树和在场众人听的一字不落!
一股腥甜直达喉间,江玉树咽了咽,将那抹腥甜压下,换来的是琵琶骨处钻心的疼。胸口那一剑的血气翻涌不定。那抹腥甜压抑不住,终是直冲口中,江玉树咬牙回转了身,伸手捂上双唇,擦掉嘴角流溢的红。
众人都噤声不语,淡然无事。
江玉树长身玉立,负手背对众人,贺千丈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觉得,他的背影好单薄,也好孤单和疲累。
晕过去的谢易牙最后意识中存留的是海雪语重心长的话语:“公子还是以前的公子,你会明白的。回皇宫好好照顾小师弟。”
“他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你好。你长大了就懂了。——易牙,你要尽快长大。”
谢易牙想竭力睁眼,想看清海雪话里潜藏的表情。可脖间疼痛积聚,瞬间晕倒过去。
马车,远走,连带着一颗疑惑的心。
多年后,成为‘医无常’,‘萧一绝’的谢易牙回想此事,总会忍不住哀叹一声。
在不经意间他伤害了爱他最深的人。嗓音剔透的清雅公子那时是多么想说一句‘易牙乖’,也多么想给自己指点玉箫指法。
如果那一刻可以重来,他一定乖乖的,把能学的文学和武艺都学了,让他开心。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拿着熟悉的紫玉萧睹目思人。
他做到了让他的清雅公子引以为傲,可转身回首间,那温和的笑和淡淡的宠溺已不再身边。
幸好,还有他的孩子让他用尽一生力气去呵护与宠爱。
可,那人不是他。
再如何像的人,也不能弥补曾经伤害他时的愧疚和自责。
将情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大抵是活着的人给自己最好的安慰吧……
第肆零章 减字木兰花()
【卷四:韶华逝——浮生未歇】
第肆零章:减字木兰花
“公子,陛下这是发生何事?”贺千丈皱着眉毛,洒脱样子丝毫不见。
江玉树平静无波,温和儒雅轻点头。
——陛下是体内毒素未消。清玉已经按照落神医的法子施针治疗过。他不久当醒。
“公子说的话。千丈自是认同。榆大人还有诸位朝臣托微臣带话。这段时日幸苦公子。”
江玉树浅浅一笑,宁静祥和。
——国师何来此话。吾当护守吾家,此乃分内之事。
众人皆知,江玉树为陛下元妃,是半个国主。治国是他分内之事,可还是心存感激,至此战乱时候,两位国主都倾心国难,明君典范,天地可见。
贺千丈来的第三天早上,赵毅风醒了。大大小小的东齐城官员迅速进来问安。
赵毅风一醒,江玉树那边的海雪慌了。
慌慌张张进入江玉树帅帐的海雪当即愣在当场——
江玉树正在给胸口的剑上作清理,深可见骨的剑痕,斑驳交织的疤印,血水在他身上缓缓流淌。更让海雪难以置信的是江玉树的左侧肩膀一区,淤血深紫,在白皙的肌肤上黑青一块,像一团消不掉的墨,看一眼让人忘不掉。
帐中大小散乱的白纱上都是血,血腥气在屋中交织的让他想作呕。
海雪忽然想哭,心中酸涩难忍,眼中的液体不受控制。
他的阁主,他的公子到底受了多少痛,又是如何忍受这么多的伤保持平静自如,云淡风轻,不让中众人看出端倪的?
所有人都以为江玉树只是不能说话,喉疾发作。
可他们不知道,江玉树断了琵琶骨,学的武艺招式尽数荒废,胸口一剑伤他心肺,沉珂在身。
难怪他每晚都会咳嗽,那该多疼啊……
听声,江玉树舒展眉目,轻转过头,笑看他,示意他——有话请讲。
海雪抽回思绪,结结巴巴:“公子……陛下……醒了。”
江玉树轻阖双眸,长舒了一口气。招手示意海雪到他跟前。
海雪木木的挪动着步子,看着帐内的一切,心中悲痛蔓延。
——海雪,请助我。
海雪看他眼神,心中明了。手颤颤的给他换药换葛布,将他拾掇一番,把帐中残况收拾一道。
江玉树唇瓣微起又阖,说不出一句话。
心里默默重复着海雪上报的距离:从这里到他的帅帐,要走四十三丈,中间有一个花园,里面种满的樱花,还有牡丹,芙蓉。在花园右侧是一条长廊,长廊左边拐三拐,就可以到他的帅帐……”
东齐城的城楼自己当年待了三四年,怎么会忘记呢?那时自己也是看不见,如今只是把以前的路再走一遍而已。
那是自己可以坦然的说自己是瞎子。
可如今,为何这般怕他知道自己是瞎子,什么时候这么怕残缺的自己在他面前了啊。
——这里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清玉就当回到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他的呼吸,他的容颜,他的神情我都能揣摩的出来。
——你们都没有发现江玉树再次失明,那么他应该也不会。
他起身,抬眸,眼神清亮如碧波漾开。
——既然能瞒过所有人,也可以瞒过他。
海雪眼泪婆娑的看着他,心下哀伤:公子,你就如此笃定陛下会不知道吗?他是你同床共枕的夫君啊。你又该如何瞒过他?
“陛下您总算醒了,陛下万福。上苍垂怜。”
“我等祈求陛下安好,日以继夜终有成果。”
“陛下真龙运数,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平安无事了。”
赵毅风混沌的意识中全是这些奉承的官话,心下隐隐有怒气,这些人扰人好梦。
头疼欲裂,头中哗哗直冒的黑星子总算散去,胸口和虎口的痛疼痛已然消散,只是这晕眩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有力无力的躺床榻上,赵毅风伸手细看,手上被毒蜘蛛咬的伤口已然结痂,只是手上没有一丝血色,脸上亦是煞白一片。
“茶,给朕茶水。”长久的噤声不语,让他的嗓子有些酸涩和嘶哑。
身边的奉承官话数瞬间消殆,一时之间安静不少。
赵毅风睁眼,却看到周边已经了无一人。江玉树坐在床榻边,手里端着一杯茶。
他笑的温暖安抚人心,清俊的容颜给人岁月静好的感觉,清亮的眸子深处似一汪深不见底的静潭。他持茶盏微颤的手在竭力压制。
泓玉帝脸色豁然一变!
江玉树将茶盏准确无误的放在他手里,隐藏自己不能被他看破秘密的不安和忧伤。眉宇间是平和的,有些寂寥无奈的笑。伸手拉过他的手,他轻轻的在他手里划下一句话。
——清玉喉疾发作,怕是有些日子不能开口说话了。
耳边只剩下一声声的喘息声,却没有他的任何回答。
清雅剔透的公子隐隐有些不安,难道他发现了?
深吸一口气,他双眼凝定他,带着暖意。
——清玉前些日子纵马,感染风寒,嗓子不适,不能给陛下奏萧谱曲。还请陛下见谅。
他没看到,他也看不到,赵毅风红了双眼,双眼中被猩红占据,似魔一般!
他没有看到,他更看不到,赵毅风伸手轻捂双眼,抑制那簌簌掉落的眼泪!
倒映在江玉树那双清亮的却再也看不见的眸子中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又是怎样的隐忍?
为了所为的宁静致远和彼此心安,他到底有多痛?
——赵毅风,发生何事,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江玉树袖下双手紧握,长久不见的害怕从心里蔓延而起,将他淹没。
沉默,寂静。
相看,无言。
良久,他终于开口,抑制住声线平稳的低声:“朕想念玉树的千岛玉叶,这茶还是那么好。”
江玉树握住他的手不由的一颤,旋即收敛情绪。他秀眉轻凝般的清雅笑容,成为泓玉帝心中难以忘却的过往和心伤。
看着手里的纤细手指,感受他寒凉温度。赵毅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端住那杯茶的。他只看见茶叶在他手中一直晃。可却看不见水中的波纹。
清冽的千岛玉叶,本是清水绿叶,可此刻红艳艳的一片。
有什么东西坠落。
染红了茶水。
那是——眼泪!
也是——血泪!
我为爱成魔,待君来渡?
玉历二十八年,胆寒衣和西门日天的孩子西门吹闲来无事翻阅;《玉书风笔录》,在看到‘玉历三年清玉公子逝去,泓玉帝独守十八年。
玉历二十一年让位其子文景帝江灼华,携清玉公子所用渌水剑,与逍遥崖殉情后。西门吹犹有不解:“这清玉公子何来本事让陛下痴心十八年,想来也是妖颜祸国。要么就是祸国妖星。不然为何能让泓玉帝守护十八年之久。江山都不要了,只为一个男人!这江玉树,必定是祸国妖星!”
西门日天一长/枪横打在西门吹的小腿上,迫使他跪下。
西门吹疼的龇牙咧嘴,只觉得腿险些废掉。这一顿罚跪让西门吹不解,心下有些怒。
西门日天看着他:“你懂什么?要不是陛下和公子,你以为你能出现。要不是公子一人开盛世之先例,破世俗之礼法,担天下之骂名,你以为会有你?
要不是公子和陛下辛苦创立基业,你以为会有如今的大同国度。如果不是陛下和公子冒天下之大不韪,篡改礼法,许男子婚嫁光明正大,你爹老子现在指不定连个伴都没有,更何来你?”
西门吹心里不懂,反唇相讥:“都死了十八年,还让人念念不忘,这样的男人肯定祸国!他就是祸国妖星!”
“你知道公子和陛下走的多艰难?你知道元妃为陛下放弃了多少东西?你知道元妃那么傲然倔强的一个人为陛下付出了多少?你爹老子虽是大老粗,可老子亲眼看见他们一路扶持走过,经历了人世间最残酷的事。不然你以为能有现在的你!元妃是姜国仅有,是姜国的恩人!”
“格老子的,日后你要是再说元妃好坏,老子活劈了你!”
他看着跪立在地的西门吹,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两个人为了光明正大相爱付出了多少?元妃去了……陛下也死了……你永远不会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你也不会明白他们的爱究竟有多深?”
当海雪见到赵毅风时,赵毅风正坐在城楼上的台阶上,玄黑的披风铺散在台阶上,像一滩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