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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安笙的菀宁宫,早已没了温度。
他坐在他们的卧房中,手掌温柔的触摸着明黄的绸缎锦被,而后,将脸埋入锦被中,被褥上,似乎还残留着安笙的味道与体温。
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柜子中雅致的裙衫,她几乎没怎么动过,她也不喜欢奢华的首饰与馨香的脂粉。
她和后宫中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不会争宠,不会害人,甚至连吃醋都不太会,这样的女人,本就不适合皇宫的,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她曾问过他,愿不愿意与她远走高飞,那时的他,沉默了。
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不忍辜负天下人,他不能毁掉北盛的江山,所以,他只能辜负她。
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才是最值得珍惜。
他可以不要江山,甚至不要自己的命,但他要她好好的活着,他只是想要他爱的女人活着。
梳妆台前,零散的放着一些饰品,他几乎从未看她带过,那些胭脂,自从她入住菀宁宫便备下了,也只是动了一点儿,只怕还是为了掩盖毒发后苍白的脸色。
他命人送来的东珠就随意摆放在桌案上,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她眼中,只怕是一文不值吧。
他随意的用两指夹起一颗,放在掌心将把玩,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苦笑。
他想,她一定从未数过这些珠子吧,这些是整整的一百颗。
在西域人的思维中,一百年便是一世,他送她一斛珠,就是要告诉她,想要和她渡过一生一世。
可是。他尚未说出口,她已经不再。
“啪”的一声,指尖圆润的珍珠滑下指尖,滚落在屏风之后。
君修冥走入屏风之后,俯身拾起那颗脱逃的珠子,重新握在掌心间,这是他与安笙的一生一世,一颗都不可以少。
他尚未走出屏风,只听殿内传出一阵脚步声,而后是女子略带抱怨的声音。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娘娘不就是被你拱手送到宁王手上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娘娘也不用走到今日!”
白偌贤同样懊恼:“我若不将她交给宁王,又岂会有解药救她?半斤,别怪我没提醒你,想好好的活着,就管好自己的嘴!”
半斤厌恶的看着他:“死又有何惧?我若当真要乱说,只怕皇上一早就会知道娘娘的病情,也不会和你们瞒皇上如此之久!我倒后悔了自己。为何没乱说!”
白偌贤眸色微冷:“我有办法将她救回来,就是要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半斤质疑的看向他:“娘娘真的还回的来吗?可你亲口说过,娘娘怀了身孕,若没有解药,根本撑不了多少时日……”
她话未说完,只听碰的一声巨响,屋内的屏风突然倾倒,屏风后,显出君修冥一张阴沉到极点的俊脸,他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张太医’。
但听方才半斤之言,他隐约已然猜到了,什么张太医,只怕这些时日都是白偌贤搞的鬼,难怪白府安静了如此之久。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什么怀孕,你们给朕再说一遍?”
扑通两声,白偌贤与半斤相继跪倒在地。
一抹明黄很快来到白偌贤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股冷寒扑面而来,白偌贤下意识的颤抖了身体。
而后,怒吼声在头顶响起:“白偌贤,张太医,呵呵,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叫做‘欺君之罪’?你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不会动你!”
白偌贤低头沉默,知道避无可避,一咬牙,拱手回道:“微臣所犯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贤妃娘娘离开前,已怀有一月身孕。”
他的话无异于五雷轰顶,君修冥踉跄的后退两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自认是冷静自恃之人,甚至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可是。这个打击太大,甚至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白偌贤!”他怒吼一声,一脚踢在他身上,丝毫不留余地。
白偌贤身体向后滚倒,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他忍痛爬起,然后,依然恭敬的跪在地上。
半斤保持冷静的回禀:“皇上明鉴,是娘娘以死相逼,白少爷是没办法才不得不隐瞒。”
好在白偌贤在伪装成张太医的那日,娘娘便对她再三叮嘱过,若有朝一日身份败露,一定不能让皇上动他,因为如今的白偌贤身后还有丞相府。
君修冥又踉跄了几步,高大的身体跌坐在椅榻之上,单手撑在额头,眉心几乎拧成一条线。
当时的她只怕是抱着必死之心,所以才隐瞒了怀孕一事。
那样纤弱的身体,却默默的独自承受着一切,她可以与他出生入死,为他舍弃一切,而她的痛,她的伤,从来不要他来担负,那样的爱,他真的不配拥有。
如今,安笙已被君宁控制在封地,之后的事,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最好的结果是安笙母子平安回到他身边,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这个孩子,但无论如何,丫头一定要活着回来,她必须活着。
他沉默,跪在地上的白偌贤与半斤更是不敢开口。
君修冥莫名烦躁。一挥云袖,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丝毫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向外走去,刚走到殿门处,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一字一顿,十分清晰:
“等等,白少爷刚才说你有办法救她,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吧!”
他现在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救她的方法。
白偌贤的视线落在了半斤的身上,隐约之中,半斤好像明白过来,同他一起跪在地上:“奴婢愿意。”
白偌贤这也才道来:“素日都是半斤在照顾贤妃,这世上,想必也唯有半斤了解些贤妃的性子,若是半斤能够换成贤妃的模样,还是有机会将贤妃救出来。”
想起她伪装成皇后那段时间,君修冥淡哼了声:“原来她易容之术是跟你学的!”
白偌贤并不吭声回答,半晌后他的目光才看向了半斤,有些犹豫,虽然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八两的死对她打击已经很大了,更何况半斤跟随她这么久。
只怕是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牺牲这丫头!
半斤是个聪明的丫头,再次开口:“奴婢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娘娘的命,还请皇上成全。”
君修冥凤眸微眯着,眸中席卷的漩涡,深不见底:“谢谢你。”
话落,他看了眼白偌贤,而后起身离开了,因为他知道,白偌贤一定会护她周全。
半斤将头重重的磕在寒玉地板上:“谢皇上成全。”
*
夜,寂静幽深。
似乎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安笙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睁开眼帘,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雕花的阁楼,屋内陈设极为奢华绚丽。
安笙想,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封地。
她的手掌悄悄移上心口的位置,心房竟然再没有了疼痛麻木的感觉,想必,宁王已经给她服下了解药。
只是,丹田提不起真气,只怕也是他动的手脚。
正在思索之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一身藏蓝蟒袍的君宁迈步而入。
他在她床榻边停住了脚步,轻笑道:“顾大夫说你子时便会醒来,果然不差。”
安笙掀开身上薄被起身,眸光轻轻冷冷的与他对视,嘲弄一笑,道:“顾大夫果真医术高明,倒不知他有没有提及,我何时才能运用内力?”
君宁朗声而笑,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趣:“这个,只怕贤妃要等上一阵子了,凭你的狡猾,本王的暗卫可未必拦得住你,还要委屈贤妃娘娘了。”
安笙淡笑,笑靥却丝毫没有波及眼底,清澈的眸,平静幽寒。
“来人,将药端进来吧。”君宁对门外吩咐道,他话音刚落,侍女躬身而入,手中托盘中端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
“贤妃娘娘请喝药。”那侍女跪在她身前,将托盘高举过头顶,将药递给她的同时还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里。
安笙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掩在袖角,淡扫了一眼碗中汤药,下意识的蹙紧眉心,却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
“放心。这只是安胎药而已,药中没毒。本王怎么会让娘娘腹中的小皇子有丝毫闪失呢,他可是本王手中最有利的王牌。”君宁说完,朗声而笑,笑的肆虐得意。
安笙眯着美眸,唇边弯起的弧度清冷,她伸出苍白的手,端起那碗泛着腥哭的汤药,一饮而尽。
她用手背抹掉唇角药汁,而后淡声道:“我饿了,烦劳王爷备些清淡的粥给我。”
对于她的配合,君宁倒是很满意,他还真怕她上演什么绝食的戏码,那他反而会拿她没办法。
“好,娘娘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办,本王怎敢亏待娘娘和你腹中的小皇子,皇上定要责备本王招待不周。”他笑着,摇着折扇走了出去。
安笙淡扫了眼屋内众人,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休息。”
屋内几个侍女听命,都躬身退了下去:“奴婢遵命。”
半斤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屋内瞬间恢复了平静,安笙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眼底尽是冷意。
这又是何必呢?
她掀被起身,淡漠的走下床榻,她站在窗前,深深的吸允着清新的空气。
封地比帝都的气候暖的多,园中百花齐放,竞相绽放,空气中带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腑。
她唇角扬着浅浅的笑,微低着头,手掌轻抚在小腹上。温柔呢喃:“宝宝,你看到了吗?
蓝色的是杜鹃,黄色的是迎春花,粉色是桃花,白色是栀子花,尚未开放的花苞是百花之王牡丹。”
她顿了下声音,笑靥泛着苦涩。明媚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她脸上的阴郁,笑靥在唇角边一点点流逝,她伸出双臂,紧合起窗棂。
屋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
安笙用力扯下床前雪白的纱质幔帐,将一头系在床头,另一头,缠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泪,便无声的滴落下来,滴在腰间白绫之上。瞬间没了痕迹。
“宝宝,对不起,是娘亲没用,无法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娘亲必须这样做,你不会怨娘亲的,对吗?”
她哽咽的说着,脚步挪动,身体慢慢的旋转,一点点向床头靠近,同时,白绫在腹部一圈圈缠紧。
窒息的感觉从胸腔中传来,她艰难的喘息着,却并没有停止住动作。
腹部开始疼痛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她感觉的到那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挣扎。他求生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
可是,她不能将他留下来,她不能。
她哭的很汹,泪珠不停的滚落下来,最后,连哭的力气都要失去了。
她知道自己狠心,可她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不该存在的,终究是留不住。
而此时,她腹中的孩子,会成为宁王威胁君修冥最有利的筹码,一但皇上接受了他的威胁,只怕,便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到时,又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虽然天下不是她的天下,但她不能让腹中的孩子成为天下的罪人,所以,她必须要送他走。
“啊!”安笙一声压抑的低吼,伴随着的是腹中撕扯般的绞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双腿间缓缓的留了下来。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瘫倒在地,腰间白绫沾染了一片的鲜红。
“对不起,对不起。”安笙哭泣着低喃,手掌紧紧的覆盖在小腹之上。
可是,前一刻还鲜活的小生命,此刻已经不存在于她腹中,是她亲手扼杀了他。
生命剥离身体之时,竟是这样的痛。
“宝宝,你走吧…别怕,妈妈很快就会去陪你的,天上,还有你的八两姐姐,她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芙蓉酥。我们很快就会团聚,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腹中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如同是一种告别与祭奠。
安笙紧咬住牙关,手握成拳,用力捶打在粗糙的地面上,几下之后,便流出血来。
而她好像丝毫感觉不出疼痛一般,不仅没有停下动作,反而一下比一下用力。
她迫切的需要发泄出心中的痛,她觉得自己好残忍,真的好残忍。
“啊……”她发出嘶声力竭的尖叫。
“娘娘,怎么了?”半斤破门而入,顿时愣在了当场。
此时,安笙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还紧紧的缠着染血的白绫,天地间似乎只留有两种颜色,纯净的白和刺目的红,鬼魅、骇人!
“贤妃娘娘出事了,快去禀报王爷,不不,快去请顾先生。”另一侍女惊慌失措的道。
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将安笙挪到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