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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显然自己刚才无意中表现的异常,已经落入了他的眼中。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望向城中某处,沉吟一会儿,终是轻轻吐出口气,淡然道:“回京!”
魏敞眉头一挑,先是躬身应诺。随即却又低声道:“那关外……”
牟斌摇摇头,拨转马头往外走去,一边淡淡的道:“派一旗人收集信息就行了,其他的事儿,咱们不搀和。”
魏敞心下一跳,赶忙低头应是。从督堂大人那淡然的口气中,他听出了督堂大人的不耐。这让他不敢再去啰嗦,只是之前牟斌脸上露出的萧瑟之意,却让他没来由的心下有些发堵,总是时不时的从眼前闪过,挥之不去。
数十锦衣亲军齐齐提缰,如同来时一般,说走便走,竟是毫无半分拖泥带水。
一处隐秘的高楼上,孙景文等人目送着锦衣卫离去的身影,脸上都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他们就这么走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孟彬仍有些不敢置信,略带担忧的低声问道。
孙景文只是微微摇头,实话说,他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这一二日间突然冒出来的事儿太多,让他很是措手不及,实在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总算众人都是明白人,没在这个关头添乱,大多都得以平复下来,并没引发什么篓子。
对于孟彬的问话,他不好回答,心中甚至有些恼意。他其实对这个同年是很有些看不上的。空有大志,却并没有相应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少了些担当。便比如此刻,竟而当着周昂问出这种话来,不但让自己尴尬,更让对手看笑话。
果然,不待他这边回答,周昂便斜了他一眼,哂然道:“孟生在担忧什么?若是不放心,何不亲自去看一看,或许有所得也不一定。”
孟彬一窒,脸色涨的通红,但终是握了握拳,窥了孙景文一眼,转头沉默不语。
“回吧。”毕竟是自己手下,孙景文也不能不管,当先转身而走,一边淡然道:“这阵子大家都消停点,所有事务全都暂停,以防不必要的麻烦。我等所图之事,既为千秋之业,便当耐得住寂寞。”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落到周昂耳中却是心知肚明。前阵子可不就是自家宝贝儿子搞出来的事儿,好悬没把大伙儿都装了进去。此刻被对头拿来隐隐讥讽,却让他这个当老子的无言以对。
有心找话反驳几句,却见孙景文二人早已去的远了,他独自呆立半响,终也只能发出一声不可闻的低叹。
苏默估计打死也想不到,正是因为他的横空出世,使得某个原本正蓬勃发展的造反大业就此戛然而止了。但究其原因,真的是因他之故,还是历史巨大的惯性?怕是没人知道。
不过随着他们这些外来因素的离开,宁夏城终于是再次又归于了宁静。至少,眼下是这样,或者说,表面上是这样。如果,如果那位让杨一清大人头疼不已的人也走了,或许便真的如此了吧……
与宁夏城的渐趋安静不同,京城中却是随着接连两伙人的回归,如同烈火烹油似的引爆了。
这两伙人,其中之一自然是锦衣卫了。牟斌在回来的当天,便片刻不停的进了宫,向弘治交差。
毕竟,当日之事竟牵扯到了军队,这事儿不能不引起足够的重视。待到牟斌将所有事儿仔细说完,乾清殿中一时静寂无声,弘治皇帝负手而立,半响不语。
“都说说吧,怎么个章程。”良久,弘治转身坐下,目光在几个大臣身上一转,淡然问道。
大殿上,不惟有内阁三老,英国公张懋和定国公二人也赫然在侧。此刻听了皇帝问话,刘健几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旁边张懋却哪管那许多,当即便抱拳怒道:“陛下,这还用问吗,当然是立即着人拿了那周重等人,仔细拷问。哼,真真好大胆子,竟然敢对皇命钦差动手,这是要造反谋逆啊。该杀!该杀!”
定国公就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老兄弟是真急了眼了啊,张口就是拿人该杀的。问题是,现在只是怀疑指向那周重,实则并没有任何铁证,堂堂一镇重将,又如何能这般轻易妄动?更不要说,这其中还关乎军方勋贵的脸面,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是能这般处置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的悄悄拉拉张懋的衣袖,目光往刘健三人那边示意了下。
张懋也反应过来,俩大眼珠子顿时便瞄向那边,粗声道:“三位阁老,你们是怎么个意思?没听陛下问计吗。”
刘健三人差点没鼻子气歪了,这厮,简直是一点也不讲究啊。你自个儿说错了话,立即便毫不遮掩的祸水东引,却把咱们顶出来。我真……。顶你嗰肺!
只是怒归怒,大家同朝为官这么久了,谁不知道这货就是个老流氓?与其跟他讲道理、讲羞耻,无异于对牛弹琴,最终还是自个儿生气。
是以,几人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无视。只是可以无视这货,皇帝那儿却是躲不过。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宜妄动。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延水地处边镇,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怕是将引发不可测的后果。”刘健沉吟一下,起身抱拳禀道。
旁边谢迁也是点头附和,唯有李东阳沉默不语。
弘治帝瞪了张懋一眼,他哪里不知道这个浑人的心思?无非就是再次表明他的态度罢了,却非要用这种混不吝的架势,着实可恶。
果然,这位爷如同未觉一般,满脸的茫然,眼见皇帝瞪过来的目光,却憨憨的只一味卖萌,让弘治帝哭笑不得,却是无可奈何。
懒得理他,目光移向李东阳,温言道:“李卿之意若何?”
李东阳这才面色一端,躬身道:“陛下,眼下确实不宜大动。不过,何不借着此番关外的动荡一事儿,将各部相互调动一番?如此,既可应对未知的变化,又可不动声色的将那周重调离延水。只要离了延水,少了爪牙,再如何施为,当可将影响降至最低了。”
弘治闻言微微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不愧为李公谋啊。正要以此下旨,忽闻殿外通报,南下复查蚕神杀人一案的刘通回来了。
弘治微微一滞,略一沉吟,当即宣其入见。这件事儿也与苏默有着关联,他实在是有些好奇,想要看看那个小家伙究竟能翻起多大的是非来。
“陛下啊,奴婢此番好悬就回不来了,呜呜呜。”殿外一阵风似的扑进来一道身影,望见弘治后,俨然如同见了亲人般,竟是伏地放声大哭起来。
弘治皇帝正端起瓷盏饮茶,被这一声哭惊的手一抖,差点没当场将茶盏扔了出去。
旁边早有杜甫闪出身来,一脚踹了过去,低声怒道:“狗才,活腻了不成!惊了圣驾,咱家活剐了你。”
刘通这才猛省,吓的鹌鹑似的发抖,匍匐在地连连叩头请罪。
弘治这个气啊,半响才回过神来,怒道:“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刘通哪还敢再卖乖,忙不迭的将所遇之事详细说了。一番话说完,大殿上众人俱皆是目瞪口呆,再也想不到一个平常的复查,竟引出这般变化来。
“百越……”弘治帝面色变幻不定,低声喃喃道。
张懋与定国公二人也是面色大变,相互对望一眼,一时都不敢妄言。谁也猜不到,这事儿对于皇帝是个什么心思。
第408章:弘治的决断()
弘治帝现在是个什么心思,众臣们在猜测不定,实则连弘治帝自己也是有些迷茫。23u更新最快
大明朝现在看似颇有中兴之相,但其实不过也只是表面。内里全是缝缝补补,艰难维持罢了。
昔日永乐大帝五征蒙古、七下西洋,南征北讨,创下了赫赫凶威,端的是不可一世。后人每每提及,都是赞誉有加。然则这些功绩都是建立在无限的透支国力的基础上才达至的。
比如连年往复的远征交趾,还有迁都北京,兴建紫禁城,这其中所花费之巨,令人咂舌。
可偏偏这位大帝心胸还并不开阔,当年以叔夺侄国,起兵靖难,结果在山东一地很是吃了一瘪,由是记恨不已。登基后,对山东更是几次打压,只把个山东打的一地鸡毛、遍野哀鸿。整个一省,终其在位一朝都未能缓和过来。
也由此终又引发白莲之乱,更是雪上加霜。直到后来仁、宣二帝继位,这才以两朝之力才有所恢复,却也民生凋敝,不复旧观。
只是若能一直这么保持下去,也未尝不能终有一日彻底恢复。只可惜没过多久,就有了土木堡一役。
而土木堡一役,大明朝终于彻底伤筋动骨了。不但将刚刚积累了点的国力再次打空,更重要的是将大明的武魂打丢了。由此一来,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终是不可避免的衰弱下来。
于是,到得弘治帝登基,接手的便是这么一个看似好看,实则却是千疮百孔的国家。不但内部多有不靖,外部也始终遭受着不间断的袭扰。
尤其是在没了武魂之后,对外战争让大明显得格外孱弱,这也是为什么达延汗敢于直接向他叫条件的原因。
想想当年洪武、永乐年间,蒙古各部哪个不是闻大明而色变,敢这般叫板?那简直是笑话。就朱棣那霸道性子,别说叫板了,便是人家家门口多放块转头都要跑过去踢上两脚。
可现在,弘治想及此不由的心中叹息。眼下北方不靖,忽闻南方百越又有变化,岂能不让他心下迷茫惶惑。
这些年他费尽了力气,早已心力交瘁。这从他渐渐的倦政怠政,开始偷偷摸摸的求道问仙一事儿上便可见一斑。
可以说,他眼下对大明一朝的前景,实则是到了看不清前方的地步了。
而恰恰就在这种情况下,苏默忽然横空出世,并且摆弄出那么一副如同谶语预言似的《天朝开运图》,这让弘治帝面上虽未表露什么,但实则内心中犹如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这也是为何他堂堂帝王之尊,竟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顺着英国公等人的意思,明里暗里的对苏默开了那么多的绿灯。
这与其说是他对臣子的妥协和爱护,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对苏默的期待。
可是今日,刘通带回来的消息,百越的异动隐约竟与苏默有所关联,这让他的期待终于动摇了。
这个苏默,究竟是能带给他什么呢?对于大明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自己只想着早些见到此人,好问清楚那些图的意义,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还是心急了些啊,他这么暗暗叹息着。这个苏默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不说,但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自己将其一下子擢拔到如许高位,固然是想让他得些功劳,早日获得能登堂入室的资格。可忘记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也过高的高估了朝中这些臣子的心胸了。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再如何后悔也无济于事,便一切顺其自然,且看他自己的本事吧。倒也正好检验一番,若真是身负奇才,自当遇难成祥、化险为夷;倘若不是,那便一切休提,万事皆休就是了。
想到这儿,他终是抬起头来,目光在殿中众臣身上扫了一圈儿,这才大袖一甩,沉声道:“便如此吧,众卿各安其责,各守本分,退下吧。”说完,当先起身,径直往后宫去了。
大殿上,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尽皆面面相觑起来。半响,谢迁忍不住话,转头看着刘健和李东阳问道:“二公,陛下这是何意?这怎的就走了呢?”
刘健沉吟不语,李东阳却是先瞄了旁边的两位国公一眼,随即呵呵一笑,拍拍谢迁肩膀笑道:“陛下之意很明了了啊,就是那八个字。各安其责,各守本分。”
谢迁气结,顿足道:“宾之,吾又不聋不瞽,岂不知这八个字。问题是这八个字究竟何意啊?那苏默在北地搅的一团糟,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一旦其出事,可是事关我大明脸面,岂可不闻不问;还有那南边的百越,此番虽未生变,但终已显露端倪,我等又该如何应对?还有那旗枪铁牌,竟能无声中让百越臣服,看似是帮了朝廷一方,但细细思之,又是何其可怖可畏?这……这种种种种,都没个章程,这……这……”
他越说越激动,掰着指头数落着,满头满脸的大汗沁出。李东阳却只是捋须微笑,直到见他要抓狂了,这才轻声一笑,对张懋和定国公二人抱拳一揖,然后扯着刘健和谢迁往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低声笑道:“都说谢公尤侃侃,果不其然。陛下只八个字,于乔却搬出这么一大堆……。”
刘健莞尔,斜了他一眼,只是摇头。谢迁却涨红了脸,怒道:“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