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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一手绝技,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这可为至宝也!”良久,张越长长吐出口气,满眼热切的盯着眼前几幅画,喃喃自语道。
张文墨躬了躬身子,附和道:“是。侄儿初见此画,也是惊叹不已。”
张越又再靠近些,仔细观看一番,这才直起身子,转头对张文墨道:“这画,可能购得?”
张文墨微微一笑,摇头道:“却不需什么银钱,苏吏员了,只待宣传完后,此画便送于侄。当然,叔父若是喜欢,侄自当让与叔父,以报叔父这些年看顾之恩。”
张越大喜,随即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张文墨,心中暗道,不想这侄儿却有这般机遇。他既得与这苏吏员相交,日后自有再求此等画作的机会。倒也不必如自己这般,或者便仅能得这一副而已。
“唔,既如此,你且那开计划的事儿吧。”他心中虽欢喜,面上却是绷着,对于张文墨的赠画之言,也不置可否。
张文墨似乎并不在意,应了声是,这才指点着画中建筑,一一述起来。
昨晚苏默拜访他时,早已将种种设想跟他了个差不多。此时一一来,竟也是丝毫不差。
张越凝神听着,越听越是惊讶。按照此图所示,这个什么凤水物流中心,竟然包罗万象,哪里只是原先他理解的货栈仓库。分明就是个集仓储、运输、交易等各种功能的大市场。
而且,不但如此,其中竟还有住宿、就餐、品茶、娱乐等各项设施。
最让他震惊的,便在最中心处,整个图中表明的最大的一所建筑,竟原来是政务所。是到时,县衙各分管之职,以及牵扯买卖各环节的牙行、契约、鉴定种种职司,都将会分派人手入驻,以求最便捷化的处理各项事务。若真能如此,此地不想展都难。
张文墨直直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口干舌燥了,这才端起一旁下人早已奉上的茶水喝了两口。
整个过程,张越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问几句后,也并不做评论。直到见他停住,这才轻轻点点头,问道:“这位苏吏员……可曾及,此地所属之事?”
张文墨一怔,随即点头道:“提过两句。此地将由县衙直管,由县尊大人亲自用印背书,明示各方。并且,日常管理上,将提议各商家成立商会,处理日常细务。县衙将只负责治安、看护、调解的职责,不会直接参与管理。”
张越目光一亮,急问道:“当真?”
张文墨道:“当真。”
张越点头道:“好。”随即又俯身去看那图,目中光芒闪动,若有所思。
张文墨偷眼觑了觑这位家主的面色,略一犹豫,又轻声道:“苏吏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叔父大人。”
张越一愣,直起身子歪头看向他道:“什么话?”
张文墨组织了下言词,这才道:“他,张家不同别家,于这物流中心的经营,当有所取,有所舍。至于取什么,又舍什么,若是叔父有意,不妨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张越眉毛一挑,哦了一声,转动眼睛微微寻思了一下,点头道:“也好,就见一面。此事,你去安排。安排好后,自来报我。”
张文墨应是,转身告辞。将将要迈出门时,忽听身后张越淡淡的道:“文墨,你那书坊若做的腻了,亦可回来帮我。”
张文墨身子一僵,随即便是狂喜。张越这话,已等于认可了他,并表达出将给予重任的意思。
他张文墨自打落第之后,曾几何时梦寐以求这种事儿,不想今日终于是听到了。
只是他欢喜之后,立即便收摄心神,回身恭恭敬敬的施礼拜谢,才道:“侄愚鲁,却不愿任事半途而废。书坊今日虽,然侄却有信心,终有一日将其做大,还请叔父恩准。”
张越目光一凝,终于是有些吃惊了。上下打量一番这个侄子,半响忽的哈哈大笑,点头道:“好,非常好!你去吧,若有需家中相助之处,只管跟张宇。若他做不得主,亦可来寻为叔,一切自有为叔为你做主。”
张文墨心中重重松口气,满面欢喜的再次拜谢而去。待到一直出了张府大门,这才回头看了几眼。想及昨晚苏默跟自己起的话,心中又是惊叹又是佩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竟是对人心把握如此精准,今日叔父的言词表现,几乎无有不中。
看来,以后对这位苏公子,更要跟紧一些。便不今日之事,便单单他的关于日后书坊的展和定位,就绝离不开此人啊。
想到这儿,他深深吸口气,这才转身大步而去。前方,上午的阳光明媚,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便在张文墨在张家和张越对答之际,始作俑者的苏默,却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武清城中另一户大商家门前。
抬头看看府门匾额上“何府”两个斗大的字,微微一笑,随即趋步上前。
武清城中,富家大户极多。论富贵权势,自当推张家。但要是问谁家钱最多,那就非眼前这个何家不可了。
何家究竟是做什么的,竟能让所有人觉得钱最多?无他,这何家还就是做“钱”这个生意的。
没错,就是钱庄。
此时的钱庄跟后世的银行完全是两码事,即便是跟后世许多影视作品中,辫子朝甚至民国时的钱庄也不是一回事儿。
此时的钱庄,除了简单的存取职能外,更多的是借贷和抵押。其中,抵押又占大头。而不惟如此,便是基本的存款,也不像后世那样给予存款人利息,反倒是要像存款人收取保管费。白了,这个时候的钱庄,是放贷的更贴切些。
何家,就是武清县广进钱庄的庄家。同样的道理,何家既然能做这种生意,背后也是硬扎的靠山。而何家的靠山,便是何家当家夫人麻氏。
这个麻氏,许多人不清楚。但是提起另一个人名,想必大伙儿就都知道了。这个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大学士,如今的内阁参赞李东阳。
而麻氏则是李东阳之母的族人。确切点,是李东阳继母的族人。李东阳生母姓刘,早在景泰年间便已去世。其父后续弦的,便是麻氏女。而何家这位当家夫人,便是李麻氏的晚辈。
正因这个原因,何家在武清县虽不如张家那般醒目,却依然少有人敢招惹。
苏默之所以今日登门,却是看上了何家的广进钱庄。当然他不是看好这个时代的钱庄的功能,而是因为唯有这个广进钱庄在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几乎都有分布。
苏默打的主意,就是想要动何家,参与到即将展开的凤水物流中心的体系中。并且,服何家为在凤水物流交易的商家,提供免费的异地存取业务。
至于何家会不会答应,苏默对此早有准备。何家做的是钱庄生意,他要求增加某项业务,这项业务就等同于钱庄的商品,属于可交易之列。既如此,相信只要给予相应的利益,就一定有商议的余地。
何府门子上见一个少年走来,忙迎上来见礼,倒也不敢因他年幼而轻视。话苏老师也算不凡,又历经两世为人,如今更是独掌上千手下,自有一股气质在身。这些大户门子,哪个不是眉眼通透的,岂会无故给主家得罪人来。
是以,待到苏默到了近前,一个青衣家人已是快步迎上,抱拳唱诺:“这位公子,敢问何人,可是来访我家主人的?”
苏默笑道:“正是,还请哥通禀一声,就武清县衙、治灾吏员苏默求见。”
那家人吃了一惊,没想到传的沸沸扬扬的苏才子,便是眼前这少年郎。至于某人扯虎皮拉的大旗,那什么吏员的名头,压根在人家家人的心中连个水花都不带扬起的。
“原来是苏公子当面,便请先门房中少坐,人这便去通禀主人。”家人躬着身子,侧身请苏默先行,让在一侧门房坐了,这才告罪一声,飞也似的跑进了内门。
过不多时,但见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跟在家人后面出来,见到苏默起身,连忙笑呵呵的上前抱拳见礼:“在下何言,乃我父二子,听闻苏公子来访,故而来迎。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苏默也还礼而笑,道:“何二哥客气了,苏默来的冒昧,才是失礼。却不知令尊何家主可在府中?苏默此来,原是有笔生意,欲要与令尊大人商谈。”
何言闻言一愣,但随即恢复,点头道:“家父恰好在家,苏公子便请随言来就是。”
这何言倒也爽利,并不多问,只在旁引路,一路随意些客套话,颇有几分大家之气,让苏默暗暗赞赏。
苏默到了这大明时空,也算是进过不少人的家门,相比而言,这何府的奢华和阔气,却是屈一指的了。便是庞士言的县衙,都远比不上眼前这何府。至于赵奉至,好吧,那老夫子清廉自守劲儿,跟苏默家那三间破屋强的有限,实在是没任何可比性,自动忽略好了。
其实也是苏默不明情况误解了。古代官员,极少有修缮衙门的。怕的就是被言官御史看到,弹劾其浪费民脂民膏。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潜规则。
若是苏默有幸进到县衙后面庞大人的住所,想必就不会有这种感慨了。
一路穿亭过户,绕廊曲廻,将将得有一刻钟,才在一栋大屋前停住。
屋前台阶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负手而立,见着何言领人进来,脸上露出笑容,往下走了一步,抱拳相迎道:“这便是苏公子吧,老儿何晋绅有礼了。”
苏默面色动容,连忙疾走两步,躬身施礼:“子区区少年,如何敢劳动何翁相迎,这可真是折煞子了。”
方才何晋绅那向下一步可大有讲究,便是常的“降阶相迎”了,放在古时候,可是相当重的迎客礼了。
正如苏默自己的,以他的年纪、身份,还真是当不起这礼。
何晋绅向前扶住,大笑道:“苏公子这却是太客气了。且不如今公子身负县尊重任,大也算的一个官身了,便只是一临江仙,名动武清,也当得何某一迎啊。来来来,你我且入内叙话。请,请!”着,伸手肃客。
苏默这才恍悟,合着还是托了剽窃的光了。眼见这何晋绅虽是商贾之身,却颇有些豪爽之气,心中佩服,倒是难得的有些惭惭,赶忙也侧身还礼,口中请。
两人把臂而进,各自落座。何晋绅令人奉茶,何言便打横在下陪了。
待到下人上了茶,轻啜了一口,何晋绅这才又问起苏默来意。苏默便将自己所请,大体了一遍。
不消,那凤水开计划,自然也是一并详细解了一通。何晋绅听完,连连夸赞不已,只是赞完,却并不提起苏默所请之事,只顾扯些闲话来。
苏默眉头暗挑,微一寻思,随即言笑自若,也只顺着何晋绅话头乱侃,竟是比何晋绅还稳上三分。
开玩笑,苏老师好歹两世为人了,后世又不知看过多少肥皂剧,这点抻头都没有的话,不如直接找根面条吊死算逑了。
方才他看的分明,老家伙明明眼中冒光,偏来耍现在这种做作,苏默哪肯中计,先开那口?
抻吧,且看谁能抻过谁。
这一扯就是半个时辰过去了,瞅着苏吏员仍是滔滔不绝的唾沫星子飞溅,何家父子相对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
这家伙,真是只有十五岁?这心机沉稳的,简直都快比上千年老鬼了。
他父子却不知,苏老师千年老鬼算不上,几百年的鬼倒是名符其实的。
爷俩儿强自忍耐着,眼看又是一刻钟过去了,好歹瞅着苏老师总算累了,端起茶盏润嗓子,何晋绅连忙轻咳一声,抢先把话题扯了回来。
“苏公子先前所提,欲要我广进钱庄增加异地存取业务之事……”老头点到为止,话头一提后便是一顿。
苏默啊了一声,慨然点头道:“是了,苏默倒是失礼了,该当谢过何翁的。”
何晋绅一呆,不明所以,却听苏默又翻弄那条能令人疯的毒舌道:“子刚一了请何翁帮忙,何翁便问也不问便默许了,真真豪爽大气之辈,子对何翁之钦佩,直如滔滔江水一般,又似黄河决堤,一不可收拾……”
何晋绅脑子一晕,险险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老夫不话就是默许了?这是什么神逻辑?
眼见这厮嘴中恭维奉承之言,滔滔不绝,山崩海啸般往外蹦,老头儿终于是绷不住了。
长叹一声,抱拳哭笑道:“罢了罢了,苏公子,老朽甘拜下风就是,你这也不必再演了吧。”
苏默顿时收声,笑眯眯的望着老头儿,摊摊手道:“瞧,早这般痛快多好?得了,老爷子,您先吧,有啥条件。”
何晋绅和何言面面相觑,脑门上都是白毛汗沁了出来。心中异口同声的暗骂一句:这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