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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默又道:“让光亮一点。”
张悦点点头,转身起来,也不用狱卒动手,自己动手将左近几个火把尽数取了来,绕着牢房插了一圈儿。整间房中,顿时光芒大放,亮堂了起来。
狱卒有心要阻止,但眼见两人都是面色不对,略一踌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只当没看到。只是心里暗暗琢磨,待会儿出去后,要不要跟他们讨些照亮钱……
狱卒想什么两人没空理会,此刻苏默张悦二人的注意力便全放在眼前这个人犯身上了。
被人翻动了身子,显然牵扯到了伤处的疼痛。那人在昏迷中,也是不由的轻轻发出一声*。
火光照耀下,苏默让他轻轻靠在自己怀中,小心的避让过身后的大疮,以手拨开覆脸的发须,露出一张满是污秽的面孔。
“是他,没错。”看着苏默目光看向自己,眼中有探寻之意,张悦瞬间反应过来。苏默顶名儿是程家女婿,可却从没见过程敏政呢。当下就着火光仔细辨认一番,这才确定的点点头,轻声说道。
苏默便低下头,重新将程敏政以趴伏的姿势放好。心下又是愤怒又是颤栗。
他在后世,未尝没听闻过古时候没有人权,又什么牢房中的犯人如何如何凄惨,但真到亲眼所见的这一刻,还是被深深的震惊了。
后世的犯人在牢中也有各种黑幕,便是反映牢狱体裁的影视作品就不少。可和眼前这景象比起来,那简直可算是天堂了。单只犯人居住的环境,便是再黑暗的监狱,也与这儿天差地别了去。
伸手探了探程敏政的鼻息,已然极为微弱了。那狱卒有句话倒是没说错,要是再晚个一天半日的,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这位礼部侍郎便要一命归天了。
便是此刻情形,放在这个时代,程敏政也算半条腿已经踏进了地府,回天乏术了。
不过好在现在苏默来了,程敏政便想死都死不了了。
先是挥手打出一记生命赋予,程敏政原本微不可查的呼吸,立时便肉眼可见的壮大了起来。这让在旁观看的张悦,当场震惊的差点跳了起来。
他与苏默交往这么久,虽也听闻过有传闻说苏默是什么仙人转世的传说,但一直以来都只当是以讹传讹,不过是乡间愚人的臆传而已。
然而此刻见了程敏政这个半死之人,只在苏默的挥手间便立竿见影的好转起来,这才终于知晓了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世交兄长,究竟有着何等惊人的手段了。
“让人弄些温水来,嗯,再弄些烈酒,要最烈的那种。”苏默稳住了程敏政的生命体征,微微松了口气儿,一边继续探查程敏政的症状,一边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他虽然不通医术,但后世简单的护理却是知道的。且不说具体怎么治疗,但先清洗消毒绝对是必要的。不然的话,单只这感染便能要了程敏政的命去。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刚刚打入程敏政体内的那股生命元气,正在急速的消耗着。这种现象,还是他得到这种能力后,首次遇上。由此也可见,程敏政此刻的情况已然危急到了何等地步。
“还有,赶紧找个医生来。嗯,就是郎中、医官儿,程大人必须尽快得到医治,否则绝无幸理。”
张悦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慌不迭的点头应了,起身往外跑去。只是心神震怖之下,那脚步都有些踉跄起来。
苏默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不由微微叹口气。自己的这个本事怕是隐藏不了多久了,从当日第一次迫不得已当着人面施展以来,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也不知这对自己究竟是福是祸。
这么想着,猛然一道灵光闪过心头。瞬间想通了一个一直没弄明白的事儿:皇帝如此纵容自己,莫不正是因着自己的这个能力?
既然有了许多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没道理作为富有四海的皇帝会不知道。更不要说,这位皇帝还有着东厂和锦衣卫这样的强力特务机构。
如此说来,是宫中有人出了问题了?却不知究竟是哪一位。不过这位皇帝与历朝历代帝王大不相同,终生只有一个妃子,那便是张皇后了。
那么,会不会是张皇后身体有恙了?或者是老太后?唔,总之逃不过这几人吧。
这么想着,忽听外面传来张悦的叱责声,还有狱卒的抗辩声。
苏默眉头微微一蹙,感觉着程敏政体内生命的流逝,再次为他打入一股生命元气,为他稳住了生命体征,这才站起身走了出来。
“吵吵什么,怎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来?”他一脸阴沉的喝道。
张悦满面通红,指着狱卒怒道:“还不是这厮,竟百般推诿,不肯去不说,还满嘴胡言诅咒程大人,当真可恶。”
那狱卒满面委屈,大叫道:“贵人,这可不冤死小人了。小人只是好心提醒你,莫要费那心思了。那人肯定活不过半日了,早有太医都来看过的。你这又要寻那些普通的郎中来更济的甚么事儿?不过徒费银钱功夫罢了。小人一片好心,怎就成了推诿诅咒了?”
张悦大怒,挽袖子便要动手,大骂道:“贼泼才,反了你了,还敢说!”
狱卒大惊,闪身要跑。旁边苏默急忙上前拉住,又挡住张悦,叹道:“悦哥儿,怎的也跟鹏举一般莽撞了?他一个普通人,不明白情况有什么奇怪?行了行了,莫耽误时间,赶紧的去安排吧。”
张悦悚然一惊,这才恍悟。恨恨瞪了那狱卒一眼,顾不上其他,亲自转身跑了出去。正如苏默所言,他本不是这么冲动的性子,只是方才所见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让他心神失守了。
这种情形下,忽然被狱卒违逆,那潜在的公子哥儿脾性顿时便占了上风,可不就当场发起飙来了。
经了苏默的叱喝,张悦这会儿倒也明白过来。心自讪讪,却又拉不下脸来跟一个狱卒认错,便借着请人的借口干脆逃开了。
这边,苏默看着张悦离开,又转头对兀自一脸义愤的狱卒温声道:“这位大哥也勿须气恼,我既然说能救得自然有我的道理。若不信,大哥大可自己去看一看。只是看过后,还请赶紧将我所需之物送来,休误了大事。若此,恐怕与狱卒大哥也没有好下场。”
狱卒听他说的在理,却犹自不信。迟疑了下点头道:“也罢,既然贵人坚持,小人也不必去看。不过些寻常物件,当得什么事儿?我这便去取来就是。”说着,摇头叹气的走了。
只是刚走出不远,便听得外面一阵喧哗,随即呼啦啦一大群人涌了进来。直惊的狱卒手抖足颤,只道是有那吃了豹子胆的,竟敢来劫狱的。
第661章:程妹妹的请求()
劫狱显然是不可能的,来的自然是程府一众人等。在狱卒瞠目结舌的呆滞中,大小一群妇人,连带着一帮子奴仆下人的一轰涌了进来。待看到牢房里趴卧着的程敏政时,顿时哭声一片。
好嘛,刑部大牢打从建立以来,或许如今日这般景象,真个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
以往便是探监的,又何曾有过这般壮观的场面?能让家属进来一个两个便是额外开恩了。
苏默也震惊了,赶忙给这帮子妇人让开地儿,退到旁边拉着施施然跟进来的胖爷低声问道:“我去,这是闹哪样?要不要这么嚣张?”
胖爷嘴角抽了抽,苦笑着冲那边一努嘴儿,低声道:“少爷,这可怪不得我啊。喏,您那位小舅子一上来就喊着他是钦差大人的内弟,奉旨来探监来着。”
苏默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转头去看,却见程壎那小子此刻正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哪还有半点嚣张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孩子嘛。
啧啧啧,年纪这么小就如此奸猾,亏自己之前还当这小子单纯质朴呢。如今看来,显然自己是被蒙蔽了啊。
苏默仰首向天,无语凝噎,感觉有些淡淡的忧伤。自己这老家雀儿,竟然在一个孩子手里栽了,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这一界太危险了,苏默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来一次穿越,换个安全点儿的位面才好。
妈蛋,这才多大的小屁孩啊,就学会扯虎皮拉大旗坑姐夫了,实在太阴险了!
“你可有法子救我爹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将苏默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扭头一看,不由的眼神一亮。
说话之人聘婷婀娜,虽是一袭宽袍长裙,头上也蒙着一幅面巾,但仍遮掩不住那绝世的风采,可不是月仙妹妹是谁?
只不过此刻程妹妹原本明亮的眼眸中,满满的全是哀伤和愤然,全没了当初相见时的灵动和俏皮。便是和苏默低声说话之际,眼神也仍是望着双眼紧闭的父亲。
本来按照规矩,有了婚约的双方在成婚前是不可以见面的,更不要说出来抛头露面了。但是此时此刻,又还有谁顾得上这些?所有人的心思,都被奄奄一息的程敏政吸引过去了。
也正是如此,程妹妹才得以走出来,向苏默问计。别看程妹妹当初在外面威风八面、算无遗策,但终归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尤其是此时涉及到父亲的生死,关心则乱之下,让她不可避免的露出少女的柔弱。
别人或许不知道苏默的本领,程月仙却是经过宁夏、大漠一行,对这位未来的夫君有着充分的了解。自家这个夫君,看似平常,但实则总是有着无数的神秘掩藏。如今老父这个模样,若果真有人能救得老父的话,那或许便唯有眼前这个少年了。
苏默看着她娇弱的模样,忽然有种莫名的心疼。叹气道:“为何来问我?我可不是大夫啊。”
程月仙一双妙眸便终于转了过来,就那么静静的凝望着他,一言不发。
苏默被看的有些吃不住劲,正要举手投降。程月仙忽然又转过头去,低声道:“我姑丈言语无状,说话恼了你,自是他的错儿,我代他与你赔罪便是。”
苏默愕然,程月仙顿了顿又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爹爹,我知道的。但望你瞧在我的面上,莫要牵连了他老人家。”说罢,轻轻一褔,转身去了。
苏默忽然感觉压力好大啊。不由的摸了摸鼻子,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女人这么相信自己,自己能说不行吗?这是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啊。不对,不是不行,是必须行!这媳妇儿还没过门呢,要是老丈人先挂掉了,那叫个什么事儿啊?
瞅着那边李氏和程孜几个女眷跪在程敏政身前哀哀哭嚎,苏默不由长叹口气,上前几步劝道:“伯母,凌夫人,还请暂且节哀。小侄已让人去请大夫了,相信伯父大人吉人天相,必当无事的。”
李氏红肿着眼睛抬头看他,眼神中全是一片死气。她可不是那种无知的乡下妇人,昔日待字闺中时,便跟着其父学通百家,便是连医道也曾稍有涉猎。
眼下虽然算不得什么医术精通,但一个人有没有救还是能看出一二来的。就目前丈夫这模样,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怕是当世再无人能有力回天了。
是以,对于苏默的安慰,她只是漠然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哀恸垂泪不已。
旁边凌云汉本就看苏默不顺眼,闻言却重重哼了一声,冷声道:“你个无知小儿懂些甚么?人都这样了,还说什么天相不天相的。且退,休在这儿鸹噪,没的让人心烦。”
这话一出,胖爷几个顿时脸色大变,俱皆怒目而视。便是李氏也缓了哀声,抬头看他一眼,微微蹙了蹙眉头。
程月仙更是不满的斜了这个姑丈一眼,随即俏眸望向苏默,眼中满是歉疚和祈求之色。
程氏眼见得嫂嫂和侄女儿都是不悦,也是在心里暗暗叹气,悄悄的扯扯丈夫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凌云汉便悻悻的哼了一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倒是程壎擦着眼泪转过头来,抽噎着对凌云汉道:“姑丈,我姐夫是大英雄,你不可这么对他。”
说着,又看向苏默道:“姐夫,你是不是真的能救我爹?咱们可是一家人,你若有法子可不能不管。不然的话,若我爹有个……有个那啥的,你可就当不成我姐夫了。”
我去!这话说的,苏默好悬没张过去。熊孩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还能看着你爹有事不管?还有,这跟我当不当的成姐夫有关系吗?说的我好像狭隘小人似的,只是为了娶你姐姐才肯出手似的。
饶是此刻场合不对,程壎的话还是让程月仙面颊微红,狠狠的瞪了自家小弟一眼,转过头去扶着母亲低声说了几句。
李氏听的眼中猛然一亮,猛的扭头看向苏默,眼中又是期待又是惊疑,却是顾不上自己儿子说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