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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科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身颤抖的如同一堆软泥。
苏默俯下身子看他,摇头道:“不不不,弗朗西斯科爵士,你并不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那么,你现在如此激怒我,只求一死又是为了什么呢?唔,让我来猜一猜,咱们的弗朗西斯科爵爷是想隐瞒什么吗?但是却又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英雄,受不得刑罚之苦,所以……嗯哼?”
随着苏默的话语,弗朗西斯科眼中的恐惧越来越重,到的最后,已经俨然如同死灰一般。
“魔鬼,你是魔鬼……”他喃喃的念叨着,先前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儿勇气,再也提不起半分。
苏默嘲讽的又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子不再理他。转头对胖爷淡淡的道:“胖啊,交给你了,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胖爷狞笑一声,上前一步拎起他,点头道:“少爷放心,我会让他连偷窥他娘老子洗澡的事儿都抖露干净了。”
苏默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自便。胖爷微微躬身一礼,拎着弗朗西斯科飞身往后去了。
脚下的山岗微微开始抖颤着,那是因为山下大队的骑兵奔近的缘故。
便在刚才山顶上一番变故的时间,无数的蒙古铁骑终于赶到了。山谷外随着一阵阵的鼓角长鸣,铺天盖地的蒙古兵狂呼飞驰,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将整个谷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严丝合缝。
五千人,真的有五千人!苏默站在山顶默默的计算了下,得出了与庄虎一致的判断。
下面中军大纛挥动,然后开始慢慢前移,直到距离两箭之地停了下来。随即阵中一骑飞出,直直冲到山脚前方才勒停战马。马上一个全身皮甲的汉子四下梭视一圈儿,随即扬声大叫道:“我家那颜有请苏公子阵前答话!”
山上山下一片寂寂,那人一连喊了三遍,见无人理会,不由冷笑一声,又再喊道:“都说明人懦弱,今番看来果然如此,竟连正面面对我家那颜的胆量都没有,还是回家抱崽子去吧。”
哈哈哈,蒙古军阵中,传来一片哄然大笑。
山顶上,庄虎、唐猛脸色涨的通红,回头看苏默道:“公子!”
苏默淡然一笑,撇嘴道:“区区激将法,竟也敢在老祖宗们面前卖弄,真是不自量力。也罢,我便听听他要如何。虎子,喊话,让他主子上前,有屁就放。至于他,一条狗而已,没那资格让爷搭理他。”
庄虎精神一振,当即原话一个字不改的喊了下去。这会儿换成大明这边军兵一阵的哄笑了。
山下喊话那人听着庄虎的喊话和四下里的哄笑,气的浑身发抖,抬手扬鞭,便要催马冲阵。
只是那马刚刚冲进一箭之地,便听得空中呜的一声厉啸,一支羽箭疾如闪电一般一闪而没。
噗!血花迸现,马上骑士身子猛地后仰,就此跌落马下。火光照耀下,喉咙间一支羽箭的箭尾犹自在嗡嗡抖颤不已,竟是将人射死后,余力还能插入地面之中。
那骑士脸上满是奇异不信之色,抬手想要去抓喉咙间的箭尾,但却举到一半,便颓然落下。至死,两只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全是不甘之意。
蒙古军中一片惊呼,那杆大纛也似有所忌惮,微微晃动了下,似乎想要后退一些,但终是怕扰乱军心,只略一晃动便又静止下来。
“好!老蒙,没看出来还有这么一手,硬是要的!”山顶上,苏默看的大是过瘾,不由的高声叫好。
山谷中,蒙简抛下手中的大黄弩,抬头看看山顶,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扬声回道:“雕虫小技耳,不敢当公子谬赞。蛮夷边鄙,不识王法,总要教他们懂些规矩的。”
苏默哈哈大笑,大声叫好,众明军顿时群相呼应,一时间士气大振,一扫之前颓气。
身后铁链声响,苏默止住笑声,扭头去看,正是图鲁勒图在穆斯的护持下爬了上来。
冲着女孩儿招招手,小姑娘如同轻盈的蝴蝶般飞了过来,使劲拥了拥苏默,却没像之前那般搂住不放,而是随即放开,乖巧的闪身站到一旁,只下面暗暗握住苏默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苏默心中温暖,对其报以一笑,这才又转头往山下看去。这会儿,许是山下之人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粗豪的声音忽然扬起:“兀那明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以如此无礼!”
苏默冷笑,正待答话,却忽然觉得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猛的一颤。歪头看去,却见图鲁勒图此刻脸上全是惊恐之色,再也没有半分笑意。
“是他!是狼王!”图鲁勒图身子微微颤抖着,嘴中无意识的呢喃着。
苏默听的心中一动,低声道:“狼王是谁?他很厉害吗?不用怕,别说他是狼王,他就是狼神,有哥哥在,也休叫他伤到我的母兔兔半分。”
图鲁勒图猛省,惶急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怕他。可是你……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他真的很厉害,便是我父汗都忌惮他三分,将其推崇为蒙古第一勇士。他……他是脱罗干之子、我四哥哥的安达、蒙郭勒津部的首领,火筛。”
火筛?!
苏默听到这个名字,眼眸猛然一缩,一段历史记载,从脑海深处流淌而出。
火筛,蒙古鞑靼郭勒津旗旗主。达延汗的拥趸者脱罗干之子赤面欣伟骁勇善战勇武绝伦。日后继承达延可汗,真正使得漠南蒙古完成统一的不世雄才。
没想到啊,竟然是此人来了,蒙古人还真是看的起自己。
他心中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轻轻拍了拍图鲁勒图的小手,以示安慰。
待得图鲁勒图面色稍安,这才提气扬声道:“我大明礼仪之邦、煌煌天朝,朋友来了有好酒。但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自然便是强弓与硬弩。你那条狗,不通礼数,不知尊卑,竟敢大言不惭冒犯我大明天威,辱我大明将士。岂不闻自我汉家始皇帝起,便有逐匈奴与漠北;更有汉家陈汤有云,敢犯吾强汉者,虽远必诛之言?你那狗屁使者,某斩便斩了,你奈我何?若不服,来战!”
这话一出,顿时让众明军血脉贲张,不能自已。尤其此刻山谷中的士卒,几乎大部分全是由前秦后裔组成的蒙家军,听到苏默忽然提及始皇帝,更是忆起往日先祖的荣耀,当即不由的齐齐大叫呼应:“战!战!来战!”
这喊战声惊天动地,虽只八百余人,却竟有天塌地陷之威、山崩海啸之势。
一时间,云石山上,空中风起云涌,月色晦暗,直让山下众蒙古兵色变胆沮,惊惧不已。便是火筛也是不由动容,微微眯起眼眸,脸色变幻不定。
“苏公子真真好口才,但不知可闻某火筛之名?如今强弱之势明了,苏公子就不怕某一怒之下,身化齑粉矣?”良久,火筛语声再起,却是自报家门,欲要以威胁之。
苏默哈哈大笑,扬声道:“火筛,你就不用装大尾巴狼了。难道说哥跟你说句好话,你便会乖乖的退兵,放过咱们不成?你问我可知你火筛之名,那你可知某苏默之名?!你一怒让我等身化齑粉,却不知某一怒,当可亡尔焉支山,令你妇女无颜色。老子就问你一句,怕是不怕!”
轰!苏默最后几句话,顿时又是令众军士齐声大叫。这句“亡尔焉支山,令你妇女无颜色”,正是出自昔日汉武帝麾下大将军霍去病大破匈奴后,匈奴人败退后而痛苦吟唱的绝句。
原文本是“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苏默却在这儿稍加改动,正是应景应时,将火筛欲营造的威凌破除的不见半分效果不说,反倒更让众蒙古兵心旌摇动起来。
火筛脸色阴沉,欲要再言,但想了想却终是放弃。这苏默言词犀利,怕是再说下去,自己这方的士气便先要动摇了。眼下说什么都是无用了,倒不如直接让力量来代言吧。
想到这里,当即不再多言。抬头深深望了一眼山顶方向,大手一挥,下达了进攻的号令。自己却拨转马头,返身径直回了中军阵中。
呜呜呜——
牛角号长鸣,苍凉萧杀之气,瞬间笼罩在了整个山谷上空。
大战,开幕!
第625章 火筛vs蒙简()
蒙古军中大纛摇动,一支百人队当先而出。先是催马小步慢跑,然后逐渐加速,堪堪奔近一箭之地后,马速已至巅峰。马上众蒙古骑士齐齐大喊一声,弯弓搭箭而射。
这便是蒙古的奔射了,不单单依靠人力,更是借助马力而发。一般情况下,这都是用在城下向上城上的招数。火筛不愧为绝世统帅,却将此法改良一番,以小角度微仰,于平地使用,愈发使得箭矢加了三分力度。
别小看了这三分力,要知道蒙古一向缺铁,箭头仍是以兽骨为主料,这使得蒙古的箭矢之利总是不如中原。可是通过这么个小小的改良,却已是不遑多让了。
山顶上,苏默看的暗赞不已。谁说古人不智慧?相比于后世的诸般精高端科技,缺材少料的古人,更是将智慧发挥的淋漓尽致。
百人的奔射,箭雨已然颇为密集,下面大明军队早已竖起盾牌,躲在工事后面,却是并没伤到一个。这也多亏了苏默警醒的早,否则,即便是躲入山谷中,少了这些仓促修成的工事,明军要想守住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蒙古人显然也没期望这一波箭矢就能造成明军多大的伤亡。百人队射完一轮箭后,并不向前,而是拨转马头徐徐退后。
大阵中,又再奔出一支百人队,在百夫长的呼喝声中,再次以相同的方式开始冲击谷口。与前面退后的第一支百人队一样,也是一波箭矢后,便开始后撤。
而等第二支百人队开始后退时,阵中再次奔出军马,这次却不是一支了,而是一下子三支百人队。
这三支百人队与前两队又自不同。在齐齐射出一轮箭后,当先一支仍是后退,而其后两支,却纷纷将弓背上,反手拔出弯刀,大喝一声,开始了冲锋。
而就在这个时候,首先最起始的第一支后退的百人队,已然重新冲起了马速,恰好赶上填补了第三支后退骑队的空白,使得射往明军阵地的箭矢,始终保持不断。
山顶上观阵的苏默,和山下指挥御敌的蒙简齐齐拍掌赞了一声好。这火筛号称蒙古最优秀的统帅,不说别个,但只这攻伐之法,便绝对是名不虚传!
“步炮协同,这尼玛压根就是古代版的步炮协同嘛。厉害,果然厉害啊。”旁人只是赞好,苏默却是更明白这种战术的名头。
步炮协同战术,历史上最先出现的时期,应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期,由当时的德军渗透战术演变而来。其最大的难点,便在于一个配合上。
苏默真是没想到,火筛的军事指挥才能竟然优秀一至如此。眼看着下方蒙古军层层推进,密集的箭雨射的明军头都抬不起来,身旁奥利塞斯等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主人,请让我等上阵吧,必不负主人厚恩!”这个忠诚的瑟雷斯人单腿跪地,昂然说道。
苏默愕然,转头看着他眼中跳动的火焰,还有脸上那毅然决然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摇头道:“起来,奥利塞斯,你可是认为蒙将军应付不了了?哈,那你也太小觑他了。要知道,蒙将军指挥的这支军队,可是曾经赫赫威名的大秦军啊,又怎么可能这么弱?如我所料不错,蒙将军这是在诱敌深入之计。等着看吧,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
奥利塞斯愕然,满脸迷茫的站起来,转头看看下面快要被骑兵冲到眼前的明军阵地,实在想不通蒙简还能有什么作为。
以当前时代的战术而论,若步兵正面遇上马速已经彻底冲起来的骑兵,根本就是被完爆的下场,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可能。而主人却说蒙将军还有后手,这让奥利塞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奥利塞斯不明白,便是山下蒙古大阵中遥遥观望的火筛也是微微皱着眉头,眼底有疑惑闪动。
按照以往惯例,明军在对上蒙古骑兵时,除非是依靠坚城,由上而下凭着地利而守;而若是在平地遇上,多半便是以长枪大戟,结阵林立以据。
而即便是那样,明军最后也多半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以全灭收场。可眼前这些明军,既不见溃退,也不见他们结阵,究竟是想做什么?莫不是那前面的只是诱饵,实则阵地后面有陷坑之类的埋伏?
想到这儿,火筛不由猛的一惊。若真那样,倒也确实是一招妙招。只是按照时间算来,对方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出足够的陷坑来呢?即便是有,怕也不会不多,多半是想着投机,以此来威吓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