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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酒过三巡,慢慢说起正事儿来。张悦首先开口道:“哥哥,天子此次召见,已然明定了应对的题目,倒是不虞旁人再拿别的事儿来做文章。但是就此事而言,只怕是比任何事儿都容易被人诟病攻击,哥哥可要千万仔细,凡事三思之后再开口,免得落人把柄。”
众人便都一齐点头。
苏默笑着摆摆手,满不在乎的道:“大家只管放心,这事儿我早有计较,不会出岔子的。其实我倒是想有人跳出来闹一闹,正好让我看看,藏在后面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的。”
张悦微微皱眉,忧虑的道:“哥哥还是要当心些,那些个老狐狸,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徐光祚忽然一顿酒杯,冷冷的哼了一声:“谁敢闹,整死他!”
张悦苦笑不得的看看他,摇头道:“光祚别闹,那都是朝廷重臣,难不成咱们还能对他们动粗?”
徐光祚撇撇嘴,斜着眼睨了他一眼,淡然道:“他们家里总有小辈的。”
张悦顿时目瞪口呆,半响,才无奈的指指他,苦笑着摇摇头。大伙儿以往都是被称作纨绔的不错,可那也是有身份的纨绔好吧。而之所以能让哥几个和那些街头坯子无赖区分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这些纨绔,从来不会去无缘无故的任意欺负人找茬儿。
可如今看徐光祚这架势,显然是彻底要将纨绔进行到底了。甚至不惜从高等纨绔转变成低等纨绔,我勒个去,这反差有点太大啊。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跟了苏老大日子久了,竟连往日最高冷矜持的冷面公子也开始堕落了,张悦有种一见苏默毁终身的感觉。
“哈,冷脸儿要得!算我一个。”张悦这里叹气,门口那边却有人喝彩起来。
苏默不由翻了个白眼,就着正夹菜的筷子点了点那边,刚刚兴高采烈的徐鹏举顿时又萎了下去,缩着脖子灰溜溜的躲了回去。
今个儿一回来就被苏老大一通各种吊打,晚上吃饭都被罚不准上桌,只沦落到门口与一熊一狼为伍。究其原因,自然便是其教唆未成年儿童干坏事的罪名。
徐鹏举东窗事发,自然不敢炸刺儿,只能臊眉耷眼的接受惩罚。这让白天被追杀了一天的张悦和徐光祚二人大为欢乐。
刚才听到徐光祚彪悍的宣言,向来以无耻为荣的徐鹏举世子大为入耳,简直有种被搔到痒处的感觉,当下便忍不住跳出来发言力挺。甚至连白天的过节,还有自己正被惩罚的事儿都忘了。
要知道,欺负不能还手,不敢还手的弱者,这绝对是魏国公世子最擅长、最喜欢的一项业务了。还没认识苏老大那会儿,在南京城里,他徐鹏举徐世子的威名,绝对是人尽皆知,顶风臭十里的存在啊。
每当魏国公世子出门,大街上各色惹不起、势力不如他的城狐社鼠、富贵良门,那都是要避之不及,闻风而逃的。那威风、那煞气啊,简直了,如今便是想想都让徐小公爷唏嘘不已。
好吧,其实刚才所说的那些逃避的,还要再加上各色大闺女小媳妇儿啥的。当然,这点徐小公爷是绝对不肯认的。徐小公爷风流不假,但却绝不下流,他还是处男来着……
嗯,这话儿扯的远了。回到眼下这会儿,徐小公爷激动之余有些得意忘形了,结果果断被黑老大镇压。尤其是在当着张悦和徐光祚两个死对头面前,这让徐小公爷有些淡淡的忧伤。
不过徐小公爷别看外边孱弱,内心却是极其强大的。这点小小不然的风浪,是绝对打不垮他的。所以,他的忧伤只是一晃而过,很快便就又竖着耳朵倾听起来。
“……光祚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正如悦哥儿说的,倒也不必去费那手脚,没的落了咱们兄弟的身份。”桌上,苏默举杯和徐光祚碰了一杯,拍拍他肩膀说道。
徐光祚没言语,只是那干脆利索一饮而尽的动作,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场。
苏默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我刚刚说了,大伙儿不必有什么担忧,该注意的我都再三计量过了,应当不至再有什么大的疏漏。不过倒是有件事儿,却是需要几位兄弟合计合计,帮我分担一些。”
众人精神一振,仍是张悦打头,看着苏默道:“哥哥有何吩咐只管说,弟等敢不尽全力。”
苏默欣慰的点点头,笑道:“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大伙儿可还记得我说过的大买卖吗?这事儿,便是与此有关。”
张悦等人一愣,互相对个眼色,都有些惊疑不定了。当初听苏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大伙儿其实大都是不信的。最多是以为他弄出来糊弄宁王和二张的。
可再往后,听他竟公然声称还要扯上天子和几位国公的话后,这才有些将信将疑。但更多的,却是暗暗盘算,照苏默的说法算来,那每股一万两银子该怎么筹集。
只是待到离了名人会所后,苏默便也没再多说这事儿,兄弟几个便又以为他果然是忽悠宁王和二张的手段罢了。最多不过是胆大包天,连皇帝的名号都敢扯出来当虎皮。只是想想这位老大,又哪次干的事儿不是胆大包天的?
你妹的,若不是胆大包天的,何至于敢毅然决然的将整个草原搅的天翻地覆的?何至于敢说对罗刹国动兵就动兵的?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那种。甚至连人家的大将高官,都一气儿宰了好几个,整个军团几乎给算计了个底儿掉。
这尼玛,放在大明朝任何一个大臣身上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与这种大国间的举动,别说如这样严重的军事行动了,便是随便的话语,都是要几次三番的报回朝廷,再三研究后才能谨慎的付诸实施。
可这位主儿,愣是就那么直接干了。
再之后,刚祸祸完了罗刹国,一掉头又把蒙古人给玩残了。又是大将又是王子的,期间死伤之数,简直不亚于一场大型战役下来的结果。
这还不算,最后竟还自作主张的推动着,签订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协约,直到如今也让人难以判断,这份协约究竟对大明是利是弊,以至于朝中为此一直争执不下。
唔,还有一件事儿,他把人家祸祸完了,走的时候还把人家闺女给拐带跑了……
哦,别听明面上那些什么来中原游历,又什么大明皇帝陛下这边有联姻的想法云云。那些是自愿的吗?或许弘治帝这边勉强算是,可达延呢?怕是被逼的没奈何,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得不为了面子借坡下驴的吧。
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件事儿是胆儿小的人能干出来的?所以,张悦等小伙伴们最终也就释然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会儿苏老大又把这话儿拿了出来说。眼下这可都是自家兄弟,没有需要忽悠的外人在啊。苏老大这会儿重提这个话是几个意思?莫不是,他是来真的?那么……
杀熟!
张悦几人脸色难看起来,互相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在脑子里浮出了这个词儿。
第727章 商人的智慧()
“接下来有几个事儿……。欸,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儿?”正琢磨着后续细节的苏默,一抬头正瞅见几个人的神情,顿时脸就黑了。
以他的智慧,如何会不明白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你大爷的,老子的人品就这么差?好吧,就不说人品的问题,单就咱堂堂大好穿越青年,想发财还需要靠杀熟吗?
羞辱,这完全是赤裸裸的对穿越者的羞辱啊。
“不是,那什么……老大啊,你看这个,你也知道的,咱们兄弟吧,看似外表挺风光的,但是手里真没什么钱。所以那个……咳咳……。”张悦连连咳着,有些尴尬的说道。
旁边徐光祚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一瞬不瞬,好似那酒杯中忽然长出了花儿也似;
门口处徐鹏举则貌似爱心大发,低声喃喃的也不知在嘟囔什么,手还不停的撸着狼王背上的毛……
狼王呲牙咧嘴的怒视,喉咙中低低的发出呜呜之声。老子是狼,狼啊!不是猫,也不是狗!你这么个摸法是几个意思……我擦咧,还摸……。咬你哦……
苏默鼻子都快气歪了,斜着眼看这几个货。“所以,你们觉得不能入股哥哥这个买卖对不?”
张悦使劲咳嗽,干笑着道:“咳咳,误会,哥哥你误会了。这终归是哥哥的买卖,做兄弟们的怎会不捧场呢?那还叫啥兄弟啊对不。只是这钱吧,真心是有些不凑手哇。所以吧,这个……嘎嘎,咳咳,小弟觉得吧,那什么股份不股份的就不用提了。兄弟们之间那是真情,提前岂不俗气了?当然,哥哥要搞买卖,兄弟们也是要支持的。每人竭尽所能,把自个儿的浮财都归拢归拢,一发拿给哥哥去用就是了。”
张悦巴拉巴拉的说着,越说越顺溜儿。到的最后,那叫一个义气干云啊。脸上全是一副快来夸赞我吧,看我多义气的表情。
苏默反倒不气了,斜着眼睇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点头道:“哦,这样啊。白给我用?不要份子?”
张悦重重点头,“不要!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苏默不说话,眼神逐一在其他人脸上扫过,呵呵笑道:“你们呢?也是这个意思?”
徐光祚继续盯着就被发呆,徐鹏举探头探脑的,待要说话,却忽的眼珠儿一转,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撸猫…。。啊,不是,撸狼。狼王眼神儿开始发红,脖子上的毛都炸起一圈儿来……
石悦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挠挠头,迟疑着不知是不是自己也该表个态。
旁边楚玉山却暗暗扯扯他,对他使个眼色。这夯货,天生脑子里缺根弦。这根本是主子们之间的把戏,你跟着起啥哄啊。表忠心,挨得上吗你!
不动声色的拉着石悦往后靠了靠,眼神儿却瞄向孙四海。若说等级次一些,但又够的上此时表态资格的,那这位四海楼的大掌柜的,就是当仁不让的一位。
而且自家公子的买卖,一直也都是由他暗中打理的,在武清那会儿是,现在仍是。四海楼与公子既是上下级,也是合作伙伴,就是不知他是个什么态度。
其实以楚玉山来想,这些人简直就是多余。自家公子何曾干过不靠谱的事儿来着?尤其是在商业运作中,当初在武清时白手起家,短短两个月,便生生从无到有。不但救济了无数的灾民,更是趁势而起,衍生出了好几个项目。而今,这些项目哪一个不是日进斗金?
他坚定的相信,若是这次谁真的放弃了这个机会,日后定会后悔万分的!
他如是想着,孙四海却也是如是想的。甚至,他比楚玉山想的更多、更远。
一万两银子多吗?是,确实很多。但是放在他的身家来说,也真不算什么大事儿。大明商人地位低下,唯余剩下的就是钱多了。
可光有钱没有,有钱没权,便等若待宰的猪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权贵阶层拖出去刮一圈儿油。遇上心黑的那种,甚至连皮带骨的渣都不会剩下半点。反倒是那些个没多少钱的小商人,还可能不被放在眼里,得能逃过此劫。
只是小商人也有小商人的苦恼,他们要面对的,是遍布各个角落的地痞无赖,还有各个衙门口的差役胥吏。其中之苦,难以言说,各人自知。
在这大明朝,不,也不能说单是大明朝。从历朝历代来看吧,哪怕就是昔日最盛行商贾之事的前朝大宋,商人要想做大做强,不论为权贵的朝食,那就必须身后有另一个权贵的支持。官商勾结,永远是这个世界永恒的主流。
正如武清的张家,倘若不是身后站着当今皇后娘娘,没有那两个二百五的国舅震着,怕不早被人连皮带骨吞到肚子里了,哪里还能成就现在偌大的威势?
再比如广进钱庄的何家,不是说背后就是李大学士的跟脚吗?但便如他那种跟脚,现在不也在紧跟着眼前这个少年的步伐?甚至连闺女都赔上了。
以何晋绅那老狐狸的尿性,要说这里面没有天大的利益,那老狐狸岂肯如此?这多年来,武清几大家或争或合,谁不了解谁的底儿?张家或许特殊些,暂且不论。可那何晋绅,绝对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啊!
眼下何家已经先行一步了,甚至连张家那个老爷子都曾放下身段,主动跟苏默示好。自己运气好,早早便跟这个少年搭上了关系,这个节骨眼上,又岂能落后于人?若真是也学那些个人一般,之前所有的付出,便等于全数打了水漂了,这岂是他孙四海这种明智的人所肯干的事儿?
此时此刻,不但不能退,还要更积极的紧跟才对。甚至在需要的时候,还要竭尽全力的推动才是。唯有如此,才能让双方的利益更大化,双方的盟约更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