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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被伺候得很尴尬,却又无可奈何。
武赢天暗下一通唏嘘。
“这个麹文泰看来是当真景仰唐僧,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还不行就继续来软的,好一个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
“唉,连误会为金刚大鹏的震慑都不能让其退却,这份挽留人的精神可堪比唐僧的取经精神……可圈可点可赞可叹!”
斋毕,麹文泰道:“弟子肯请法师弘扬佛法,为高昌子民宣讲佛经。”
此事不难,唐僧同意了。
麹文泰亲自手执香炉在前引路,讲经的地方是在一个专门为他搭建的可以容纳三百多人的巨大的帐幕里,太妃和王公大臣们早已等候在此。
按照西域的风俗,凡高僧讲经都需要升座,升座即是到一个高高的座位上去盘腿坐着,然后才开始行以讲经。
这时,只见麹文泰主动跪爬在地下!
他卑微道:“请法师踏着弟子入座。”
尊贵的国王如此卑贱自身来待人,令玄奘立时手慌脚乱!
他连忙劝止,但麹文泰就是不起来,坚持请玄奘踩着他的背上座,几番推辞后,玄奘迫不得已颤心地踏着国王的身躯上了莲花宝座。
才起恨意的武赢天见状又被动容了。心情复杂。
“不可思议的一幕,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绝不敢相信此事是一国之君所为。”
“看来……这个麹文泰尽管威胁过唐僧,但他对唐僧的礼遇确实是发自真心实意,纵观天下无人可及,好怪异的一人,好难得的一人!”
一连十几天,天天都是如此:麹文泰像个下人似的亲自托着盘子在一旁服侍唐僧和他的弟子悟空享用斋饭,然后亲自捧香炉引路去大帐幕里讲经,并且他每次都低身跪下以身作磴,请唐僧蹑足而上。
面对这样一个既有威严又肯卑微的国王,武赢天实在不好抱怨什么,更无法对其嗤之以恶相,倒是唐僧自己憋不住了。
他在睡前对悟空叹道:“唉……照此继续下去,我在高昌即便不算为坐以待毙,但明着不留却实际等于已是留下了。”
“那咋办?”
武赢天指路道:“要不……我带着师父强行离开!只要师父一句话,任凭千军万马,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这个妖精!”
玄奘摇摇头,“悟空,麹文泰虽怀有一己私心,但他的行事却贵有不屈的精神,万万不可动武相向,此事交由为师来处理好了,我深思熟虑后,认为釜底抽薪即可解困,你切记不得再乱行私自恐吓。”
“她”很好奇地问:“师父,你要如何釜底抽薪?”
唐僧没有作答,直接歇息去了。
这态度分明就是——叫你别管,你就别管。
'次日之晨……'
麹文泰继续服侍用斋,可唐僧一口都不吃。
原来……
他所谓的釜底抽薪原来就是以绝食来抗争!
既然师父如此,做弟子的当然就只能追随。
悟空也被迫一同绝食!
“她”醒悟地心念:“原来唐僧的方法就是以柔克刚,以退为进……不愧是高僧,他很聪明,对付麹文泰这样的狠角色,还非得如此不可。”
“玄奘法师,唉……你……你这是何苦呢?”
唐僧一言不发,麹文泰急了!
他以为玄奘法师只是不肯吃自己送来的东西,于是便将斋饭撤下,然后换其他僧人重新送来。
结果……
玄奘还是水浆不进,端坐如一,就是不去碰任何人送来的东西。
一天……
两天……
唐僧及其弟子始终不进食任何东西,包括水。
麹文泰本以为自己软硬兼施能迫使玄奘乖乖就范,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真会用绝食来对抗自己。
他焦心道:“玄奘啊玄奘,我待你如父,难道这还不够虔诚么?你这样不吃不喝地来表达坚决去意真是够狠心的,我要是不答应,你莫非想坐化不成?”
头两天,麹文泰还能忍住,他也想看看玄奘到底能坚持多久?
可是……
到了第三天对方依然不示弱,他知道事情很危险,不免有些慌张了,于是命九位僧人轮流着日夜陪护这定若塑像的师徒二人,生怕他们发生什么不测。
'第四天……'
连续四天的不吃不喝令绝食者到达了身体的极限!
就连“妖精”都开始头晕眼花,更何况是体凡者!
“扑通”
唐僧倒下了!
“法师……法师……”
“玄奘法师不行了!快去报告尊王!”
侍应的僧人阵脚大乱。
武赢天惊得微睁眼,但“她”听得玄奘的呼吸与心跳还算勉强正常,也就不动声色,继续她的打坐。
当侍从回报说玄奘已经奄奄一息行将没命的时候,麹文泰害怕了。
除开他对此人的珍惜外,如果一个广为人知的高僧被自己活活逼死,不但有违佛理,更举国不容。
到时候带来的就不仅仅是道义上的恶名,只怕别的西域诸国也都会群起而声讨之,连高昌国都有亡国的危险!
面对信念如此坚决的唐僧师徒,麹文泰不得不甘拜下风。
他匆匆赶来,连连向半昏迷的玄奘叩头谢罪:“弟子知错,任法师西行,只乞求你立刻进食。”
唐僧于迷迷糊糊中嘴角微翘。
武赢天则更是暗下欣喜若狂。
对方口允放行了,但一贯谨慎的玄奘没有马上放松警惕,他担心这只是麹文泰的缓兵之计,一旦自己恢复饮食,他又会故伎重施。
玄奘弱声道:“尊王若肯对着太阳发誓,贫道就进食。”
武赢天暗暗佩服唐僧严密的心思,因为这个高昌国王非比寻常,一个不小心,这四天以命相搏的艰苦绝食可能在瞬间就会化为了乌有。
其实,麹文泰也是个性情中人。
他一听玄奘要自己发誓,立时明白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非但无功,还适得其反,明显已经叫这位大唐来的高僧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任,这实在是极大的嘲讽,也有违初衷。
眼下的局面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需要立刻逆转。
一不做二不休!
麹文泰索性提议道:“弟子愿与法师一同到佛祖面前去参拜许愿。”
对佛教徒而言,对着佛祖发誓显然更郑重也更不能反悔,限制力比起对着太阳发誓更甚,玄奘听罢大喜。
他振作精神道:“好!此刻便去。”
众僧搀扶着师徒二人随国王前往佛像前起誓。
誓言一毕,麹文泰当场跪请唐僧进食,“玄奘法师,请速用斋……悟空师父请用斋。”
壮年师父浅食。
耄耋弟子饕餮!
斋毕,休息了片刻,麹文泰眼见唐僧的气色恢复了许多,高悬的心也落下。他诚恳地礼道:“玄奘法师如若不嫌弃,可否与我麹文泰义结兄弟?”
唐僧心潮涌动!
士为知己者死,何况仅只是留。
如若非取经之誓立于先,他兴许真就留在了高昌,不为别的,就为甘为脚下石的那份撼动,甘愿为仆的舍尊之君古往今来唯有麹文泰独此一人,以前不曾有,以后也未必有,错过即是永远。
冰释前嫌!
玄奘点头道:“玄奘愿与麹文泰契若金兰。”
他同意了!
武赢天险些兴奋出声来!
她灼灼地心搅。
“真是出人意料,这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麹文泰的人品与行事完全可匹配唐僧,这个贵为国王的兄长能屈能伸,大才不俗,情意不俗!”
“想不到西行并非唯有苦难,高昌国的这一趟先甜后苦,苦罢又甜,大苦大甜,甜甜苦苦,苦苦甜甜,值而又值!”
考虑到玄奘虚弱的身体不堪移动,麹文泰请来自己的母亲太妃张氏,他当着母亲的面与玄奘结拜成为兄弟,并再次表示决不阻挠玄奘西行求法。
不凡的二人在长辈膝下结拜成异姓兄弟!
麹文泰不甘离别,暗下对义弟生出要求。
他道:“为兄我全力支持贤弟你前往西天求法,但是希望你取经归来后一定要再来高昌,并且在高昌停留三年,一是接受为兄的供养,二是让为兄好好的尽一回地主之宜,叙叙你我的兄弟情分。”
此位兄长顿了顿,哽咽道:“这份请求或许有些过分,但贤弟要知道,往后待你回到大唐,我们兄弟之间就不仅相隔了千山万水,而且还会因年岁的递增获疾难伐远,恐……恐是实难见面了。”
这份至真至情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反而是催人泪下。
第70页【奇缘版】——阴阳界70()
玄奘泪而允诺道:“兄长之言乃是发自肺腑的期盼,为弟谨记在心,绝不敢擅自忘怀,届时一定遵言照办。”
武赢天感动得泪如雨下,金丹异动,“她”暗自躲入一间房中去凭空倒悬,这才解了情疡。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平静而又惬意撄:
玄奘天天宣讲《仁王护国般若波罗蜜经》不止,以此来回报兄长,同时也是调养因绝食导致损伤的身体。
而且…偿…
这一个月的静养是兄长强制要求的。
无事也不念经的武赢天则打着为高昌国百姓祈福的名号天天出去城中的街市游逛。
唐僧知道她的性子爱闹不爱静,所以未加阻止,任由她去,只是叮嘱千万别惹事。
高昌地处丝路要冲,贸易比较发达,来往的客商非常多,集市相当热闹,语言也纷杂,是学习外番话的好场所,她又学又玩乐不思蜀,几乎是要夜不归宿;
麹文泰很忙碌,除了国事与听玄奘讲经,做为玄奘的兄长,他还要亲自去准备贤弟西行所需的所有物品。
当麹文泰将物资悉数备齐后,请玄奘法师与悟空师父前来观看。
他道:“西去路途坎坷,来回的时间也必然漫长,为兄考虑良久,认为要准备充分一些才不至于捉襟见肘,于是便倾心为贤弟备下了可维持二十年的消耗。如果还欠缺什么,请贤弟直言相告。”
面对堆满院子的东西和充斥其中的大量人马,师徒二人已然被吓了一跳!
什么叫厚礼?
随着麹文泰耐心地逐一说明,师徒二人全都傻了相貌……
玄奘是惊骇于这无比庞大的数目!
悟空则是惊叹于这笔巨大的财富!
兄长为其弟准备的东西包括:大量做工考究的衣服、手套、袜子、鞋子,以及专门用来抵挡风沙的面衣、手衣、幭等;黄金一百两;银钱三万;马三十匹;手力二十五人。
此位王兄为此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玄奘所得的一百两黄金大大超过了高昌全年的黄金总交易量!
两大箱三万银钱更是个庞大的数字,500匹的绢和绫至少价值二万文!
麴文泰给唐玄奘派用的二十五人,他们二十年的雇佣价格又是花去高昌银钱五万文!
高昌虽为西域强国,但它毕竟是个小国,这些足够玄奘往返二十年所需的财物已几乎是麹文泰举全国之力而聚,其诚心可见一斑。
麹文泰介绍,为了寻求西突厥叶护可汗对玄奘的帮助,他更特别额外备了绫及绢等五百匹,果味两车作为孝敬。
言毕,他将随附的国书交予玄奘预观。
国书上写道:玄奘法师系臣之弟,今欲往婆罗门国求法,路过西方各国。愿可汗怜师如怜臣,仍请敕以西诸国,给邬落马递送出境。
看完这封信,谁还能自持?
什么叫大情大义?这便是!
“兄长之心甚过中天之日!”
玄奘感动得声泪俱下,为了能够让自己顺利前往婆罗门国取经,麹文泰身为国王,不惜卑躬屈膝,几乎是在恳求叶护可汗的帮助。
悟空瞟见信的内容后也极其难抑,悄然背过身去洒泪……
除了西突厥,麴文泰给沿途二十四国国王都写了国书,信的内容当然也是请求各国国王给他的弟弟玄奘提供必要的帮助和关照,每书附大绫一匹为信。
(注解:大绫比绫贵重,二十四匹至少得有一万银钱。)
这二十四封信看似不起眼,实际上却非常重要,可以为玄奘西行省去很多无法预计的麻烦,同时也给他的人身安全带来了相对的保障。
武赢天或游走或滞留于街市将近一整月,因为耳力甚佳,又有不少商客言汉语,“她”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十分清楚,所以很快就估算出了个大概。
稍后,“她”私下惶惶地对玄奘道:“师父,高昌之行看似横生枝节,实则大有裨益,你可知道这位国王兄长究竟给了你多少财物?”
“眼望甚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