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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对手有些古怪。杜度心里嘀咕。明军的鸟铳不是新鲜玩意,他见得多了,但是没有任何刀斧手、长矛兵护卫,清一色的鸟铳手,却是从未见过的。他不相信能够布下这样天罗地网的对手是一支弱智的军队,既然有胆量全员使用鸟铳,肯定有过人之处。
不过到了这地步,不管有没有古怪,都只能迎难而上。杜度拔出马刀,略带悲怆地下令:“冲上去,杀光这些明狗,用他们的头颅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勇士!”
清军纷纷举起了马刀,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嚎叫着冲了上去。颠沛流离一个月了,吃尽了苦头的他们,决心将对手砍成肉泥,以消弭这份耻辱。
蒋邪不慌不忙地下令:“全军听令,以营为建制,列成方阵。炮在四角,铳手在中。”
两个营分散开来,列成了两个千人空心方阵,数十门山地炮被安置在方阵的四个角落,战兵们则排成了两列横队,分立于四个面。炮手紧张地装填炮弹,战兵们则开始做发射火铳的准备。
清军的骑兵从慢到快,全力冲刺起来,他们不打算留力,打算一鼓作气冲散对手,然后进行屠杀。因为体力的因素,战斗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隆隆地蹄声中,骑兵越冲越近,两千步、一千步、八百步……
“轰轰轰……”
炮声率先响起,山地炮喷射出炙热的火焰,炮弹呼啸着飞向敌人。
炮弹从骑兵之中穿过,所过之处,马腿折断、人仰马翻,落马的清军来不及呼叫,就被自己人踩成了肉饼。
清军的战斗经验很丰富,眼见对手的炮厉害,不用上官下令,自发地散开来,将阵型拉开,降低密度,减少被炮弹击中的几率。这样做的效果很明显,第二轮炮击,炮弹的命中率就低了很多。
几百步的距离对于冲刺的骑兵也就转眼之间的功夫,蒙古人率先冲到了方阵前,轻巧地拐了个九十度的弯,与对手的正面平行,疾驰中抛射出了手中的箭。
“呯呯呯……”
与此同时,战兵们也开火了,几百枝火铳齐射,铅弹雨点般飞入对方阵中,后发先至,蒙古人纷纷中弹落马。
战马悲怆的嘶鸣声中,箭雨也落入了方阵之中,战兵接二连三中箭倒下。毕竟新兵居多,出现了伤亡后,阵型有所动摇。
蒋邪大声下令:“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死也要死在自己的位置上!让炮手换霰弹!”
短暂的慌乱后,在什长和伍长们的控制下,战兵们稳住了情绪,继续装填弹药。日复一日的训练,已经让他们形成了机械的条件反射,口令一下,眼中就只有装弹动作,其余的也不去管了。很快,他们完成了第二次装弹,再次举起了枪口,而这时,蒙古人从正面绕道了侧面,试图攻击侧翼,第二轮交锋又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死亡的对射()
蒙古人在正面的试探中占不到便宜,便绕到了侧面,再度张弓搭箭,瞄准了方阵。与此同时,正面的清军骑兵也拍马杀到,放缓速度,拉开了自己的弓。
以往面对结阵的步兵,清军的战术简单而粗暴,就是先远距离吸引对方鸟铳开火,让他们装填缓慢的火器变成烧火棍,然后再正面冲上去用箭雨杀伤对手撼动阵列,侧面利用蒙古人精良的骑射骚扰,往往几轮箭雨下来,再严密的步兵阵也会被打开缺口,然后清军骑兵一拥而上,砍瓜切菜。
只是今日的对手与以往的明军不同,在射程之外能忍住不开火,还用大炮远程攻击,让清军引诱对方开火的战术意图无法实施,只能冒着炮火硬冲。按理说这样的选择也没错,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对方的鸟铳可以短时间连续发射。。。
正面清军和侧面蒙古骑兵的箭还没有射出,对手反倒先发制人了,三个方向的火铳一起开火
“呯呯呯……”
密集的枪声响起,像是爆豆子一般,毫无准备的骑兵还没松开弓弦,就纷纷被击落马下。其余人大吃一惊,这鸟铳刚打完一枪不是变成烧火棍了吗,怎么还能开火?
骑兵们毫无心理准备,匆忙射出了手中的箭,只是动作太仓促,准头差得很远,歪歪斜斜飞了出去,一半落空,效果还不如第一轮抛射。
这时山地炮在火铳的掩护下又开火了,而且从实心弹换成了霰弹。
“轰轰轰……”
霰弹筒飞出炮口就在压力下裂开,化作一阵金属豪雨飞向不远处的骑兵。乌压压一片弹雨扫过去,密密麻麻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扫成了筛子,血肉模糊地滚落在地。
后方的杜度见状不妙,连忙下令:“传令过去,让蒙古人穿插到两个方阵之间牵制,命令正面的马甲不要与他们拼对射,直接冲上去,撞开一个缺口。”
他看得很明白,对方的火铳能连射,对射占不到太多便宜,再加上这种大炮发射的霰弹威力太大,按老办法要吃大亏,只有把马甲当重骑兵用,用性命冲开一个缺口,才有取胜的机会。
牛角声响起,一拨巴牙喇飞快地冲了上去,与前方的马甲会合,带领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往方阵冲了过去。两侧的蒙古人和清军配合的经验很丰富,立刻绕着方阵转了个大圈子,汇集在一处,往两个方阵之间插了进去。
蒋邪站在方阵中央下令:“不要被敌人的动作迷惑,以不变应万变,侧面继续保持射击,正面以刺刀迎敌。”他很清楚,步兵面对同等数量的骑兵,在机动性上处于绝对下风,无法像对手一样改换不同的攻击方式,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守阵列,一旦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攻破了阵列,就是死路一条。
两个方阵的士兵这时已经镇定了下来,在队官、什长、伍长的层层指挥下,按口令心无旁骛地装弹、射击、再装弹、再射击,机械地循环动作。反正两条腿怎么都跑不过四条腿,除了依靠阵列和手中的火铳,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烟雾弥漫,蒙古人率先插进了两个方阵之间,形成了一个长蛇阵,往两边抛射箭雨,为正面的清兵冲锋吸引注意力。
原本这种战术很实用,在敌人阵列之中穿过,快速奔跑中抛射弓箭,打完就跑,敌人也追不上,既达到了杀伤对手,扰乱军心的目的,还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他们一时没想明白,对手的方阵可以在四个方向同时独立作战,即便被插入到了两个方阵之间,正面也迎来了骑兵的冲击,却没有顾此失彼,火力密度丝毫不减,也没有出现一丝慌乱。反倒是蒙古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两个方阵夹击,火力强度翻倍,损失惨重。
“呯呯呯……”
战兵们机械地朝前方射击,烟雾中他们也看不太清,只管对着奔跑的骑兵开枪就是,反正对方是纵队,像走马灯一样跑过来当活靶子,闭着眼睛打也能蒙中。
枪声中,被夹击的蒙古骑兵像是被无形的镰刀扫过,接连落马,比起刚才的交锋,交换比直线上升。方阵的侧面虽然也不时有战兵中箭倒下,但蒙古人显然吃亏得多。
蒙古人快要吐血了,一时糊涂跑到了方阵之间,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连迂回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捏着鼻子往前冲,否则不管停下、后撤还是往两边跑都是死。
枪声中,正面的蹄声逐渐接近,烟雾中,无数清兵冒了出来,一头撞上了方阵。此时正面的战兵早已蹲在地上,将刺刀斜指天空,枪托驻地,构筑了一道人肉拒马防线。
战马悲怆的嘶鸣接连响了起来,它们庞大的身躯撞进了刺刀丛中,巨大的疼痛让它们哀鸣不已,清兵马甲被惯性甩了出去,掉落刺刀之中,被扎成了刺猬。
战兵们也不好受,虽然刺刀挡住了对方的冲击,但是战马庞大的躯体太过沉重,加上奔跑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不少刺刀生生被折断,清军连人带马压上来,战兵们倒霉的当场被压死,运气好点的也被撞断了肋骨,退出了战斗。
蒋邪高声喊道:“不能让鞑子冲进来,给我挡住!”然后带着数量不多的预备队冲了上去,接替死伤的战兵,补上了缺口。
骑兵冲锋讲究的是一鼓作气,一旦势头被阻,就难以为继。第一波冲锋被刺刀挡住之后,战马和马甲的尸体构成了天然的障碍,加上如林的刺刀让战马产生了畏惧感,后面的马甲再也无法冲击,只能下马,改马刀为弓,换上重箭,开始了步战。战兵们见对手改变了战术,也在口令的指挥下站了起来,重新恢复了射击状态。
双方在三四十步的距离开始了死亡的对射。马甲们拉开了强弓,拉成满月,然后放出了重箭。战兵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装填了弹药,扣动了扳机。
“呯呯呯……”
枪声中,平射的重箭像毒蛇一样飞入人群中,中者立毙,有人甚至被一箭贯穿了头颅,这种重箭的威力显然不是抛射的轻箭能比拟的。与此同时,铅质弹丸带着巨大的动能也回敬了对手,甲兵们层层盔甲也抵挡不了,胸口冒出血花,仰面倒下。
第三百五十六章 弓箭与火器的较量()
相比于侧面与蒙古人的交锋,正面的对射则惨烈的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清军虽然大部分都是骑兵,但是骑术远远比不上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最擅长的还是步战,蒙古人的骑弓抛射都是轻箭,中一箭或许还能咬牙坚持战斗,但清军甲兵在三四十步距离的重箭平射,几乎是无解的,除非用厚盾阻挡,否则没人能承受,很多人被一箭射穿,当场毙命。
反过来,火铳射出的铅弹也很霸道,即使内穿皮甲、外套锁子甲,也挡不住火药产生的巨大动能,一旦被拇指盖大小的铅弹击中,锁子甲碎裂、皮甲洞穿,弹丸能在胸腹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中者立毙。
双方的攻击手段都是足以致命,不相伯仲,那么决定性的因素就是谁能坚持下去,谁更撑得住伤亡了。
清军严苛的军纪和常年打胜仗形成的心理优势是他们的最大依仗,即使这场局部战斗的伤亡远远超出战前的预期,但是甲兵们硬生生顶了下来,即使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还是咬牙一箭一箭地射了过去。
那边的火铳手战斗经验无法和对手相比,但是日复一日严格的训练让他们成了无法思考的机器——或者说残酷的战斗让他们无暇思考——除了听从什长、队官等军官的口令机械地装弹射击,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其实这也是近代化的火器部队独有的特点,把人变成战斗机器,不需要独立的思考,用团体的优势抵消清军个人的武勇。蒋邪作为战场最高指挥官,进入这样的短兵相接,他满肚子的主意也无用武之地,能做的就是把数量不多的预备队顶上去,弥补缺口,每倒下一名战兵,马上就有另一名补上,维持线列的完整。
“呯呯呯……”
枪声连绵不绝,烟雾弥漫了整个战场,弓箭与火铳的较量仍然在持续,但是平衡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对射刚开始的时候,清军占据了一定优势,主要是攻击的频率比对手更快。无论火铳手动作如何熟练,即使能够达到一分钟三枪的高效率,也无法与弓箭相比。但是随着战斗的持续,清军渐渐慢了下来,再强壮的甲兵,在射出了五六箭之后,也无法维持最初的射速,毕竟强弓重箭太消耗臂力,铁打的人也撑不住,整体的射击速度慢慢就降了下来。而火铳手从装填弹药到扣动扳机,相比于对手几乎不需要耗费什么体力,始终能够维持原有的节奏,此消彼长之下,甲兵们就渐渐支撑不住了,有些人连续射出十几箭之后,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对于交战的双方而言,战斗中的每一分钟都格外漫长,但实际上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清军从一开始的气势汹汹,到逐渐不支,然后处于下风,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此时,侧面的战斗早已结束,蒙古人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后,仓皇撤离了战斗一线,躲得远远的,任凭杜度如何呵斥,死活也不敢上了。
杜度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这些蒙古人就是这样的尿性,打顺风战还行,一旦遭遇逆境,就溃不成军。他眼瞧着正面的战斗己方已经现出了颓势,连忙下令其余的人顶上去。。。
“要是现在不冲垮明军,后面的仗就难打了。”他阴着脸对左右说。
巴牙喇们举起了兵刃,大声呵斥着,让其余的甲兵下马,往前方顶了上去。一群群甲兵步行越过地上的尸体,大踏步迎了上去。
蒋邪看得分明,下令:“命令山地炮攻击后方的鞑子!”虽然位于两个对角的大炮无法攻击近在咫尺的清军,还有误伤自己人的可能,但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