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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邪看得分明,下令:“命令山地炮攻击后方的鞑子!”虽然位于两个对角的大炮无法攻击近在咫尺的清军,还有误伤自己人的可能,但是可以攻击对方的援兵。
“轰轰轰……”沉寂了一会儿的山地炮重新发出了吼叫,一枚枚的实心弹钻出了炮口,呼啸着往侧前方飞去。
气势汹汹的援兵被炮弹砸的血肉横飞,队形一下就乱了。为了支援前方,清军只能下马步行,速度缓慢,完全是大炮的活靶子,对方在弓箭射程之外,光挨打不能还手,只能用人命往上堆。
援兵还没加入,正面的清军已经崩溃了。随着弓箭的攻击频率越来越慢,而对手的火铳却无休止地射击,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气力不支的清军一个接一个被击倒,余下的人再也拉不开弓,只能绝望地往后跑,一个、两个、三个……很快就成了溃逃。
巴牙喇们冒着呼啸的炮弹,挥刀劈砍着逃下来的甲兵,大吼:“顶上去,后撤者死!”
对巴牙喇和军纪的恐惧让甲兵们陷入了纠结,后撤是死,调头回去还是死,该何去何从?
逃下来的甲兵们在犹豫一番后,有人选择了继续后撤,被巴牙喇无情地砍杀,也有人选择返回战斗,但零星的反扑却被迎面而来的弹幕打成了筛子。
在巴牙喇的弹压下,清军组织起了第二波攻势,但是对面的步兵线列气候已成,士气正旺,火力极其猛烈,援兵们进入弓箭的射程,还没站稳拉开弓,就接二连三被击倒,完全无法形成有效的压制。
正面被击溃,处于全面下风,侧面的牵制也彻底失败,杜度绝望地看着前方的战况,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这样的战斗完全是实力的较量,没有取巧的办法,如果不能冲破对方的步兵方阵,除了采取添油战术把人顶上去听天由命,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清军一波一波地冲上去,却被一轮又一轮的齐射击退,除了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已经无法改变战场的局势。双方本来兵力相等,但是在反差巨大的交换比面前,清军的人越来越少,反击越来越弱。
眼看杜度率领的两千清军就要以过半伤亡的颓势败下阵来,这时转机出现了,后方响起了隆隆的蹄声,黄底红边的金龙旗出现在地平线上,豪格的六千大军赶上来了。看到己方的主力到来,被打得灰头土脸的清军发出了欢呼声。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战术克制()
豪格看到眼前的场景,大吃了一惊,对迎上来的杜度问道:“怎么回事,分兵才多长时间,你就被打成了这模样?我让你为先锋是为了试探对方虚实,不是给明狗机会各个击破的。”
杜度羞愧不已:“我作战不力,被明军打得溃不成军,请肃亲王责罚!”
换做往常,刚愎自用、性格暴躁的豪格早就把杜度骂得狗血淋头了,但是经历了这一个多月的折腾以后,豪格的暴躁性子收敛了许多,他没有一上来就破口大骂,而是仔细观察了前方的战况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这股明军兵力并不占优,而且全是没有长矛兵、刀斧手保护的鸟铳兵,能够在安平贝勒的围攻下屹立不倒,甚至占据上风,看来并非善类。”
杜度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难得豪格能冷静分析战况,没有把屎盆子都扣在自己脑袋上,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把你的人都撤回来,让我这边的人上。”豪格说,“三倍的兵力,加上都是生力军,如果车轮战都不能全歼这支两千来人的明军,你我也无颜返回盛京,可以自刎谢罪了。”
清军中军响起了锣声,这是鸣金收兵的信号。在前方苦苦支撑的清军残兵如临大赦,连滚带爬逃了回来,在他们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征战生涯中,还从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无法抹去的耻辱记忆。
残兵们自觉地绕开正面,往两侧散开,避免阻碍援兵大军的前进方向。豪格手下的牛录章京们飞奔而出,大声呼喊自己的直属兵马出战。随着命令层层下达,近三千马甲缓缓出列,聚集在一起,蓄势待发。另外两千多包衣也被集结起来,准备配合马甲的攻势。
蒋邪抹去了脸上的灰尘,吐了一口唾沫:“呸,鞑子想来车轮战,真是不要脸!”
一名营官请示:“是否派人告知指挥使大人快点赶过来增援?”
“不必。”蒋邪镇定地说,“之前和大人商议好,之所以兵分两处,是为了避免被鞑子部分兵力纠缠住,其余人绕道奔袭我们后方。我们主力是步兵,机动性没法和鞑子比,只能用这笨法子。现在豪格的镶黄旗主力出现了,这是好事,说明鞑子全部在这了,就不用担心后方了。”。。
营官迟疑地问:“我们才一个协,现在打了一场,人数已经不足两千,而鞑子的生力军至少还有三千,加上两三千汉人包衣,这一战,怕是不好打……”
蒋邪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和被硝烟熏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设想是:让我们的这个协作为砧板,给大人那边创造机会,让他当锤子,把豪格砸死在砧板上。不过锤子砸下来之前,砧板肯定会有不小的死伤,你会不会害怕?”
营官先是一愣,继而涨红了脸,大声回答:“属下不怕!属下从威海卫开始跟着指挥使大人,一路打盐枭、叛军、海寇、鞑子,身上的疤少说也有七八条,从没有临战怯阵过!”
“很好,好兄弟。”蒋邪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要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但是也不必太担心,鞑子被我们折腾得不成人形,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体力不济,加上先头部队被咱们打退,又失了锐气,只要撑到大人到来,胜利就是咱们的。”
他对左右下令:“传我命令,趁鞑子还在部署攻势,将两个营合兵一处,以应付豪格的三板斧。”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战兵端着火铳跟着队官、什长小跑着改换队型,炮手紧张地推着轻巧的山地炮重新部署阵地,两个方阵在鞑子的眼皮底下从容不迫地合成了一个方阵,原来有些稀薄的步兵线列重新变得厚实起来。
这一幕被一里多外的清军尽收眼底,豪格皱眉看着对方的调动,对杜度说:“重压之下还能从容变阵,对方的领兵之人有胆识、有魄力,这些兵也是训练有素……什么时候明军出了这样一支能打的部队,而且为什么会出现在朝鲜?”
杜度摇了摇头:“皇上派了不少细作,可是一到铁山就泥牛入海,杳无音信,至今对铁山这支明军还是没有摸清底细。”
豪格问:“安平贝勒和他们打了一场了,有什么建议?”
“如果肃亲王要强攻,我建议,直接推上去强弓重弩,用人命堆,冲开阵列,才有取胜的机会。”杜度说,“敌人用空心阵,四面都可以还击,骑兵袭扰侧翼没什么用,再说八旗蒙古的兵已经被打怕了,而且战马的体力也无法支撑第二轮大范围的迂回作战,与其分散兵力勉强从三面甚至四面围攻,还不如将兵力集中在一处,硬碰硬击垮他们的正面。”
豪格点头道:“我明白了,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他们为了防范骑兵攻击,摆出了四面方阵,但兵力也分散了,正面不到一千人,我们就把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在一个点上。”
苍凉的牛角声响起,清兵策动坐骑,缓缓前行,似乎不急着冲锋。两千多汉人包衣则被巴牙喇们驱赶着,抱着长矛、短刀甚至是棍棒等五花八门的武器,小跑着往前冲,看样子是要打头阵。
蒋邪看到了清军的动向,皱起了眉头。不管是豪格还是杜度,这些清军将领无论天赋如何,战场经验都极其丰富,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放弃骑兵的侧翼迂回,用生力军集中兵力冲击空心方阵的正面,而且增加了一个招数,就是用包衣做炮灰,来消耗正面的火力,减少甲兵冲锋时的伤亡。
这个变化对于己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比起之前清军马甲加蒙古骑兵的组合攻击,要棘手得多。后者虽然打得热闹,又是正面骑兵冲锋,又是侧面牵制,但是花哨有余,并不实用,而且正好被空心方阵所克制;现在清军放弃了骑兵的优势,全靠步战,集中兵力攻一点,反倒让蒋邪为难了,这等于浪费了三面的火力,以四分之一的兵力来硬扛数倍于己的敌人,而且还不敢变阵应对,万一他们又派出骑兵奔袭两翼甚至迂回到身后呢?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最危急的时刻()
双方的战术意图都一目了然,明军的空心方阵可以克制骑兵的迂回包抄,而豪格现在打算放弃骑兵的冲锋,用兵力占据很大优势的生力军硬吃正面,大巧若拙,蒋邪看穿了这一点,却无可奈何。
牛角声再度响彻战场,镶黄旗的骑兵缓缓前进,两千多名包衣则被催促着顶在前面,快速向对方的方阵靠近。
虽然蒋邪还没有想到如何应对敌人的战术变化,但是营级以下的军官已经开始了按部就班的战斗准备。他们不需要考虑复杂的战术,其职责就是按照既定的要求指挥战兵完成战术动作。
“炮手准备!”
“火铳准备!”
随着密集的口令下达,炮手们紧张地用蘸水的刷子清洗炮膛,然后将炮弹装入膛内,火铳兵们则取出弹丸,塞入铳口,用通条压紧。
包衣们快步向前,速度越来越快,到了五六百步的距离,就在督战的巴牙喇的催促下小跑起来。
这已经是山地炮的最佳射程之内,负责火炮指挥的队官挥动了小旗,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轰轰轰……”
隆隆的炮声中,数十枚实心炮弹从方阵的两个对角斜向掠过两军之间的空地,钻入了密集的人群中。
“噗噗噗……”的闷响声连绵不绝,炮弹势不可挡地在人群中犁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奔跑的包衣不是被打穿了胸腹,就是断胳膊断腿,还有人的脑袋像被砸烂的西瓜一样绽开,鲜血混合着脑浆四处飞溅。
这么犀利的火炮,汉人包衣们从未见过,他们被身边血腥的场面吓个半死,本能地调头就往回跑。督战的巴牙喇无情地挥刀砍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头颅,大声喊“后撤者死!”
巴牙喇的凶狠让包衣们失去了逃跑的勇气,纠结了片刻之后,只得又转身往前冲,心里祈祷着炮弹不要砸中自己。还有脑子灵活的对同伴打气“不要怕,红夷大炮两炮之间要隔很久,拼命跑,到了跟前,大炮就没用了。”
只可惜,以往对明军大炮的经验不适用于对面的对手,炮身短小灵活的山地炮不是笨重的红夷大炮能比拟的,这些刚进入战场的包衣低估了山地炮的射速。
包衣们仅仅跑了五六十步,炮声又响了。
“轰轰轰……”
炮弹再度呼啸着飞了过来,无情地收割着生命。包衣们好不容易凝聚起来,又被炮火轰得七零八落,上百人倒在了血泊中。如果不是后方巴牙喇亦步亦趋地跟着压阵,这两千来人早就作鸟兽散了。
包衣们与对手只有三四百步的距离,可是这不算长的一段路,却成了难以逾越的死亡地带,山地炮高频率的炮击,让包衣们每走一段就要付出几十上百人的代价,几乎是用人命在缩短两者之间的距离。
第四轮炮击之后,清军的先头部队推进到了两百步之内,此时位于两个对角的火炮已经出现了射击死角,在炮火威慑和巴牙喇弹压的双重压力下已经面临精神崩溃的包衣们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大群人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冲向了对手,他们现在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扑上去砍几刀、砸几棍棒完成任务,别的也顾不上了。
步兵阵列中,军官们的口令响起“火铳准备射击!”
战兵们齐刷刷端起了火铳,屏声静气,瞄准前方。负责正面指挥的营官冷静地估算着敌人的距离,一百二十步、一百步、八十步……一直等对方到达六十步之内,营官抽出佩刀,用力往下一劈。
队官们侧着头,看到了这个动作,不约而同地大声下令“开火!”
什长、伍长们充任人肉扩音器,层层传递命令“开火!”把口令传达到每一个火铳兵耳中。
“呯呯呯……”
密集的枪声响起,奔跑的包衣们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仰天栽倒,人群中溅起一蓬蓬血雾,惨叫声此起彼伏。
已经通过之前的高强度战斗达到最佳战斗状态的火铳兵抖擞精神,把射击变成了训练,高效而准确地装弹、射击、再装弹,循环往复,一轮又一轮的齐射让对手几乎无法前进。因为包衣们基本没有远程攻击手段,战斗成了单方面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