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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铁卫-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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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战斗中耗费了很多体力,但是品尝到胜利果实的清军士气高昂,从将领到甲兵都喜气洋洋,丝毫不觉得疲倦。轻松摆脱了文登营之后,清军从关宁军阵前缓缓而过,收起了弓箭和兵刃,徒手坐于马上,挑衅地看着对面,轻蔑之情溢于言表。对于这个抵达战场却没有及时发动攻击的老对手,他们并不觉得有多大威胁——在过去数年的交手中,关宁军大多是被动防御,保存实力,很少有敢于主动进攻的时候,今日想必也不会例外。

    多尔衮心情大好,看着对面身穿蟒袍的太监和全身披挂的关宁军将领,大声喊话:“大清勇士凯旋而归,各官免送!”

    清军爆发出一阵狂笑,无数人跟着喊:“各官免送!”

    高起潜和祖宽等人面色尴尬,个个低头望向地面,不敢与清军对视。两军之间的距离不到五百步,骑兵冲锋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关宁军纹丝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对手从自己面前撤退。这句刺耳的“各官免送”,听起来异常讽刺。

    三万清军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完全从战场撤离,消失在漫天的烟尘中。这期间,关宁军“坚守”位置,不发一兵一卒阻拦。

    清军撤退之后,山坡上的战场也尘埃落地,喧嚣散去,只留下满山满谷的尸体,不到千人的残部呆呆地围绕在卢象升尸体周围,看上去份外凄凉。

第四百六十五章 颠倒黑白() 
陈雨无力追赶清军骑兵,只能望着对方离去后的烟尘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

    “真是可惜,两支生力军赶到,却生生让鞑子从容离去!”邓范扼腕道,“鞑子久战乏力,只要关……关宁军出兵阻挡,我军从后掩杀上去,即便不能大败多尔衮,至少要咬下他几块肉来,不至于让鞑子这么得意。”

    蒋邪冷冷地说:“除了卢制台的天雄军和咱们文登营,纵观大明还有哪支军队敢与鞑子野战?关宁军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能被咱们挤兑到这里来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和鞑子拼命,无异于缘木求鱼。”

    陈雨望着远方的关宁军阵列,摇了摇头:“这就是朝廷每年花费几百万两辽饷喂出来的‘精兵’!这样的部队居然还是大明边镇的翘楚,加上一个贪生怕死的监军,面对鞑子焉能不败?”

    矗立片刻,眼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陈雨扭头往河对岸走去:“走,去看看卢大人的情况,希望他吉人天相,能逃过一劫。”

    文登营在陈雨的率领下趟过河面,来到了硝烟仍未散尽的山坡上。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士兵们咋舌不已,小小的山坡倒下了近万天雄军和数千清兵,这是多么惨烈的一场战斗啊?

    陈雨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仍然屹立不倒的“卢”字帅旗下,找到了卢象升的尸体。围着尸体的亲兵们似乎还没有从激烈的战斗气氛中脱离出来,见有手持兵刃的人靠近,紧张地握紧了武器,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张富贵走上前,大声招呼:“天雄军的兄弟们,不要怕,鞑子已经撤了,我们是文成伯麾下的文登营,来救你们的!”

    亲兵们这才回过神来,松开兵刃,带着哭腔说:“文成伯,制台他……他被鞑子杀了,天雄军也完了!”

    陈雨走到卢象升身旁,仔细察看。只见卢象升倒在地上,面色苍白,一根手指粗的箭镞插在他的右边胸口,看得出这一箭非常霸道,伤口周围的铁甲片都裂开了。光看表面,卢象升应该是活不成了,即便这一箭没有射中心脏,但箭杆没入这么深,其伤势之重也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陈雨有些不甘心,伸手去卢象升的鼻子底下试探。他静下心来,仔细感受,却发现依稀有气流从指端流过。

    “咦,卢大人好像还活着。”

    陈雨立刻站了起来,吩咐左右:“来人,把卢大人抬走,赶紧找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来救治,只要及时医治,说不定还有救。记住,先不要拔箭,免得伤口大出血。”

    文登营士兵们赶紧就近砍了一些木头树枝做成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地抬着生死未卜的卢象升走下了山坡。

    卢象升的亲兵们喜出望外,围着陈雨说:“伯爷慈悲,望您老人家能救活我家制台!”

    “但愿如此吧,希望他吉人天相,能死里逃生。”

    有亲兵问:“制台有伯爷照看,我等也就放心了。只是天雄军已经拼光了,制台也生死不明,剩下我们几百兄弟,何去何从,还请伯爷指条明路。”

    陈雨略一沉吟:“如果你们无处可去,可以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也可以跟着文登营走。回老家的话,本官赠与一些盘缠作为路费,跟随文登营的话,等养好伤就更我们一起杀鞑子。”

    亲兵中几个头目小声商议了几句,然后说:“多谢伯爷,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伤得较重的兄弟,在附近找个地方养伤,然后返回老家;其余只有轻伤的兄弟,就跟着文登营走,只要伯爷不嫌弃,我们就追随您一起杀鞑子,给制台报仇!”

    “很好,大丈夫当如是。”陈雨欣然同意,“不管你们是走是留,本官都会妥善安置。你们杀鞑子所流的血,不能白流。”

    “还有一件事,请伯爷成全。”为首一人拱拱手,然后恨恨地盯着远处的关宁军,“高起潜这个阉人,伙同关宁军见死不救,我们要派几个兄弟入京,到当今圣上那里去告御状,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陈雨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虽然这么做可能是徒劳,但你们的心情本官可以理解。去吧,不管怎样,本官和文登营都是你们的后盾。”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齐声说:“多谢伯爷!”

    远处的关宁军逗留了一会,估计觉得大局已定,留下来也无用,干脆利落地撤走了,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数日后,京城,兵部衙门。

    “巨鹿一战,多尔衮大败天雄军,卢象升战死?消息可确定?”杨嗣昌放下手中的塘报,站了起来。

    地上跪着几个人,回答道:“阁老,消息千真万确。关宁军那边,高公公和祖将军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多尔衮旗下一名叫鳌拜的巴牙喇纛章京亲手杀了卢制台,然后赶在文登营之前撤出了战场,全身而退。”

    一旁的陈新甲谨慎地问:“阁老,这可是大事,是不是及时禀告圣上?”

    “不急。本官要核实卢象升的死讯是否属实,确认无误后,再禀明圣上也不迟。”杨嗣昌伸手制止,眼神闪烁,“再说了,谁能肯定,他一定是与鞑子打仗阵亡的,说不定是怯弱避战,以自杀来逃避责罚呢?”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一名兵部主事手中的毛笔都掉落在地。兵部对前线的消息掌握最多,远超其他衙门,自然知道北直隶之内的战况,卢象升主动求战,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杨嗣昌这番话,却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味道。

    陈新甲瞠目结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杨嗣昌却似乎没有看见所有人的神情,转身回到案几前坐下,当他低下头时,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卢象升是否战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比起阵前力战而亡,给卢象升扣上怯战自杀的帽子,显然更有利于议和大计的推进。试想一下:如果最坚定的主战派大臣都消极避战,那么谁都不敢站出来反对议和的提议,要是谁敢螳臂当车,就把谁派上战场去送死。

    他不动声色地挥挥手:“下去吧,再去打探清楚:卢象升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死了,是战时阵亡,还是自寻短见?”

第四百六十六章 莫须有() 
杨嗣昌才把“核实情况”的人派出去,不多久就有人主动上门来报告消息了。

    有兵部主事领着三个衣衫破烂、风尘仆仆的兵士进来,向杨嗣昌禀告“阁老,这几人自称是卢建斗麾下天雄军的人,在安定门外吵吵嚷嚷要进城告御状,城门守军听说涉及与鞑子的战事,不敢擅专,派人送来了兵部衙门,请阁老处置。”

    杨嗣昌眼睛眨了眨,不动声色地说“做得好,圣上哪里是相见就能见的?把人留下,你去办你的差吧。”

    三人一听这就是掌管兵部事的内阁大学士,以为碰到了主持正义的人,齐刷刷跪下磕头,哽咽着说“制台被奴酋多尔衮大军围困与巨鹿郊外,激战甚久,从上午打到太阳下山,而关宁军在阉人高起潜统领下近在咫尺却见死不救,导致天雄军弹尽粮绝、全军覆没,制台罹难,求阁老做主!”

    杨嗣昌眼神闪烁,对天雄军覆灭的消息充耳不闻,却追问道“卢建斗是生是死?”

    三人不知有诈,老老实实回答“制台被鞑子射了一箭,小的们本以为他老人家死了,但文登营的文成伯看过之后,却说还有救,已经抬走医治了,我们走得急,现在还不知道制台能不能救活。”

    “这样啊……”杨嗣昌沉吟片刻,忽然拍案而起,大喝道,“大胆,既然卢建斗没死,何来罹难一说?兵部收到的塘报,并无天雄军与多尔衮交战的消息,依本官看,分明是卢建斗怯弱避战,却命你等谎报军情,想瞒天过海,欺瞒圣上!”

    三人大吃一惊,他们入京告状,却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指责,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为首一人胆子大些,鼓起勇气反驳“阁老,小的没有说谎。制台虽然生死未卜,但绝没有怯弱避战。天雄军之所以被围,是因为制台领兵夜袭鞑子军营,不知为何消息泄露,鞑子早有准备,布下陷阱,导致夜袭失败,反倒被鞑子数万大军追赶,沿途州县害怕被牵连,拒绝我们入城的请求,这才被鞑子在巨鹿追上……”

    杨嗣昌大袖一挥,阻止了对方说下去,阴沉地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与卢建斗是何关系,不惜犯欺君之罪也要替他遮掩?”

    “小的是制台身边的亲兵把总,名叫俞振龙,从制台编练天雄军之日起就从军跟随。”俞振龙挺起胸膛,“小的亲身经历了巨鹿之战,绝没有说谎,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谴!”

    “原来是卢建斗的心腹,难怪百般遮掩,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杨嗣昌厉声喊道,“来人,把这几个欺君罔上的人拖下去,严刑拷打,务必让他们吐露实情!”

    虽然兵部尚书的位置已经让给了陈新甲,但杨嗣昌以大学士的身份奉皇命掌兵部事,仍然是兵部衙门真正的话事人,他一声令下,兵部的差人和负责护卫的兵丁们一拥而入,把三个报信的兵士拖了下去。

    等到杨嗣昌离开大堂后,陈新甲意味深长望着这位上官的背影,心想难怪这位阁老能火速上位,看来做官一定学会要脸厚心黑、颠倒黑白的手段才行。

    至于杨嗣昌大权独揽、越俎代庖,把自己这个真正的兵部尚书视若无物,陈新甲心里自然有怨气,但他也明白,对方不管是官职还是圣眷都超过自己,眼下除了隐忍,别无他法。

    风水轮流转,迟早会有一天,你无法再在我面前颐指气使,陈新甲心里暗想。

    一间昏暗的签押房内,三名卢象升的亲兵被绑在柱子上,身上被鞭子抽打的满是血痕,这间原本用于低等书吏办差的房间被临时当做了审讯的场所,杨嗣昌以大学士之尊亲自主审。

    经过出生入死的战斗后,没有得到休息,又风尘仆仆赶到京城,三人已经精疲力尽,又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鞭挞?一顿鞭子抽下来,都昏死过去。

    一名兵丁提起一桶水,往三人身上泼了过去。“哗”的一声,冰凉的水淋遍全身,俞振龙先苏醒过来,恢复意识后,他顾不得上下尊卑,恨声说“我总算知道那姓高的阉人为何见死不救了。有你这样的昏官把持兵部,与姓高的上下沆瀣一气,关宁军肯出兵救援才怪!”

    杨嗣昌冷冷地说“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这样的小人物有资格揣测的。本官只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招供卢建斗畏战求死的真相,就能活着走出兵部衙门,以后的前程本官也会替你们安排好,每人官升三级,把总可以委任守备。如果执迷不悟,一定要替他遮掩、欺君罔上,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俞振龙瞪圆了眼睛“天道神明,无枉忠臣!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良心还在,不会睁眼说瞎话污蔑制台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杨嗣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脸色一下变得铁青,缓缓扫视三人一眼后,起身走出了签押房。

    负责拷问的差人追出来,点头哈腰地问“阁老,这三个人怎么处置?”

    “打到说真话为止。”杨嗣昌眼中露出一道凶光,“如果不说,就一直打下去,打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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