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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化淳闻言嗤之以鼻,这陈雨真是小家子气,而且目光短浅。外出打仗还不忘扎个篱笆看家护院,真把威海卫当做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等你的人马一走,威海卫就回到了朝廷手中,作为奉旨接管此地的镇守太监,老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弄这些土坷垃有什么用?
兵士们验证了曹化淳的身份后,便放行了一行人。曹化淳坐在高头骏马上,志得意满地穿越了由拒马、沙袋等障碍物构筑的临时“城门”,来到了土墙之内。
等看清了土墙后的情况后,曹化淳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暗叫一声不妙,立刻拉住缰绳,想调头往回走。可是已经晚了,外围巡查的兵士们已经将拒马和沙袋挡在了来路上,两堵墙之间的缺口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无路可走。
放眼望去,土墙背后是密密麻麻的炮台和驻兵用的墙垛,无数士兵驻守,戒备森严,瞧土墙延绵的长度,兵力少说也是上万。见一行人闯进来,数不清的火铳哗啦啦对准了他们,黑洞洞的铳口让人不寒而栗。
邓范从墙上走了下来,笑呵呵地说:“是曹公公吧?来了就是客,侯爷吩咐下官好好招待,你怎么要走?让侯爷知……知道了,岂不会责怪下官怠慢?”
曹化淳脸色惨白,强作镇定:“咱家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办,得赶回去。文成侯的好意心领了,等办完事了再来也不迟……”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邓范似笑非笑,“无关紧要的事暂且放一边。正好侯爷要祭旗,公公既然来了,就不妨顺道参加吧!”
一群士兵蜂拥而上,将不知所措的一行人连拉带推往卫城方向去了,面对火铳和刺刀,无人敢说个不字,胆子小的已经吓得腿脚发软,完全是被架着走的。
卫城外,早已搭起了一座高台,“陈”字帅旗在风中飘动,数以万计的士兵整齐地列队。
陈雨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台上,看见曹化淳一行被带到,朗声说:“祭品已经带到,祭旗仪式开始!”
曹化淳浑身冒汗,手足冰凉。祭旗是真的,但祭旗并非用牲畜,而是自己的项上人头。他被士兵从马上拖下来,一路架到台上,虎头铡旁的刽子手已经等候多时。
眼见活不成了,曹化淳鼓起勇气,嘶声喊道:“陈雨,你是打算造反吗,可知道残害奉旨接管水师的镇守中官是什么罪名?”
“我杀镇守太监也不是第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有什么可怕的?”陈雨厉声说,“本官今日就是要拿你祭旗,然后发兵北上,诛奸佞、清君侧!”
一听“清君侧”三个字,曹化淳两眼一黑,对方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今日是活不成了。
等曹化淳被按在铡刀下后,陈雨站到台前,大声说:“朝廷奸臣当道,皇上被小人蛊惑,倒行逆施,大明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今日就以恶贯满盈的前东厂大太监曹化淳祭旗,文登营五万大军即刻北上,诛奸佞、清君侧,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数万人在各级军官的带动下齐声高喊:“诛奸佞、清君侧!”喊声响彻天空,声势浩大。
陈雨回头下令:“斩!”
“喀”的一声,曹化淳的头颅从虎头铡上落下,滚了几个圈,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一面大旗徐徐展开,上书三个斗大的金字——“清君侧”。
崇祯九年九月初九,文登营广发檄文,称朝堂之上奸佞当道,蒙蔽圣听,为重整朝纲,大军决意北上,“诛奸佞、清君侧”。
消息一出,天下震动,决定大明命运的“清君侧”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兵贵神速()
文登营“清君侧”的檄文震惊天下,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大江南北、各大边镇,更是让朝廷手足无措。
从崇祯到文武大臣,预想到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文登营拒不奉召,征调的六万大军即便不能一举踏平威海卫,至少也能把文登营压制在一隅之地,动乱降到最低程度,没想到陈雨的野心远远超出想象,直接掉过头来要打京城,彻底撕破脸了,形势一下变得极其复杂起来。
由于没有相应的预案,檄文发出几天后,朝廷、兵部不能及时作出反应,没有指令下达,青州的大军不知如何是好,究竟是按原计划出兵威海卫还是直接返回北直隶拱卫京师?混乱了几天,才在监军高起潜的带领下赶赴威海卫。无论如何,先拦住文登营北上的步伐再说,否则各路将领都吃不了兜着走。
青州府离威海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陆路也有五六百里距离,选择在这里临时驻扎,而不是登莱境内,是为了不惊动文登营,现在看来反倒成了败笔。各路大军鱼龙混杂,步兵骑兵种类不一,行军速度快不起来,很难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祖宽率领的八千关宁铁骑倒是可以急行军,可是其他各总兵的人马就难以协调一致了。
祖宽想得明白,阻击文登营北上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更何况文登营能击溃几万清军,自己孤军深入铁定讨不了好,还是抱团来得稳妥。高起潜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文登营这硬钉子能不碰就不碰,单挑太危险,还是群殴更安全,至于能不能及时拦截对方,就不是自己的责任了,反正自己已经督促大军出发,上头追问起来也不怕。
在这样的心态下,大军赶到威海卫已经是祭旗之后的第十天。到了地头一看,一道延绵数里的土墙挡住了前进的去路,墙头上人头攒动,旌旗飘扬,看样子对方是要把大军挡在威海卫之外了。派出去的斥候侦查之后回报:威海卫背靠大海,除了西面的官道,没有可供迂回的捷径,想要攻进威海卫,只能突破这道土墙。
祖宽行伍多年,战场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对手的策略,这是要以偏师纠缠朝廷大军,掩护主力北上。他询问高起潜:“高公公,看样子陈雨已经走了,咱们是调头去追,还是继续前行?”
高起潜眼珠转了转:“追什么追?没有确切消息之前,谁也不知道陈雨的主力在哪,再说兵部也没有新的命令下来,咱们只能往威海卫推进。在这里打仗总不会有错,但自作主张往北去追,万一扑空,贻误战机,那就要吃官司了!”
祖宽明白了高起潜的意思。没有最新的命令下达,自己这些人只能按原定计划行事,就算被对手缠住,放跑了主力,板子打不到自己身上,谁让事情来得太突然,朝廷反应不及呢?何况能避开文登营主力是件好事,谁想和战无不胜的强军死磕?
高起潜让人把各路总兵召集起来商议,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这些兵油子很快领悟了其中奥妙,无一例外赞同监军大人的说法,决议发兵攻打这面土墙,因为看上去这个软柿子总比文登营主力好打——六万大军,啃下这个目测不超过万人的临时据点应该不在话下。
意见统一之后,数声令炮一响,大军浩浩荡荡扑向了对手。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官兵,声势浩大。
土墙上坐镇指挥的邓范镇定地下达了命令:“各炮台开火!待敌军靠近百步之内,以火铳迎敌!”
“轰轰轰……”炮台上的大小火炮开始了怒吼,炮弹呼啸着飞向了汹涌而来的官兵,一场兵力差距悬殊的攻防战开始了。
威海卫的炮声隆隆中,陈雨率领的大军主力已经从天津卫登陆,准备进逼京城了。依托强大的海运能力,文登营在十天之内,完成了威海和铁山数万大军的调遣部署,包括文登营四万战兵主力和尚可喜的三万东江镇人马,以及大大小小的火炮和辎重。这样的动员能力和调兵效率,是本时空明军望尘莫及的,在整个东亚大陆上,也只有几乎全骑兵组成的清军能与之相比。
天津总兵王洪已经被调往青州,此刻的天津卫除了破烂不堪的天津三卫,没有像样的兵马,港口的炮台也年久失修,根本无力阻拦大军登陆。数百艘海船毫无阻碍地进入码头,卸下辎重和士兵,大军完成集结后,天津三卫拉出的一两千军丁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作鸟兽散——这群临时拼凑起来的庄稼汉根本不是武装到牙齿的文登营对手,几炮过去就崩溃了。
陈雨没有在天津卫过多停留,秉着“兵贵神速”的宗旨,马不停蹄赶往京城,登陆后的第三天就抵达安定门外。按照事前的计划,文登营和东江镇一个主攻,一个主守,前者在安定门驻扎,后者在东面安营扎寨,防备可能到来的勤王援军。站在城墙上望下去,密集的营寨延绵十几里,给了守军极大的心理压力。
完成兵力部署后,陈雨没有立刻展开攻城,而是命人喊话,并把卷着檄文的箭矢射上了墙头,发动宣传攻势,声称只是要清除朝廷上的奸佞,并不是要和守军同室操戈。数千兵士轮流在墙下喊话,历数朝廷对文登营的不公,让守军不要为某些把持朝政的“奸佞”卖命。
守军翻看着射上城头的檄文,听着下面兵士的喊话,暂时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至少这两天不用拼命了,随即心里的天平慢慢向对手倾斜,开始三三两两议论起来。
“文成侯可是驱逐鞑子的大功臣啊,咱们的命可以算他救下来的,否则什么时候死在多尔衮手里也不一定,让我们跟他拼命,下不去这个手啊!”
“文登营立下这么多大功,朝廷不优待也就算了,还要夺了人家的产业,把人调去陕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和流寇打仗,忒不地道了。用读书人的话这叫啥来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朝廷这是过河拆桥啊!”
“文成侯说的不错,这朝廷的大官没几个好东西,这世道一日不如一日,当今圣上即位这些年,光鞑子打到京城下就有好几回了,往前几百年可都是太太平平的,这不是奸佞当道是什么?照我说,让文成侯到金銮殿上把这些家伙拉出午门斩首是正经,有他老人家坐镇,这天下才能太平!”
第五百章 朝会()
“铛,铛……”午门的钟声响起,这是召唤百官上朝的信号。在文登营以“清君侧”名义兵临城下之际,往常四平八稳的钟声此刻显得格外急促、慌乱。
文武百官都有极强的政治敏感性,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得到了上朝的信号,纷纷从家中出来,匆匆赶往太和殿。
大臣们接二连三赶到大殿之时,大批锦衣力士已经在丹墀旁肃立侍候,崇祯也在龙椅上等待多时,往常由御史负责纠正朝仪的流程全部省却了。
崇祯脸色严肃:“文成侯、文登营指挥使陈雨不奉召西征,却出兵北上,大军就在安定门外,情势紧急,特召诸位前来商议。杨爱卿,你先向百官通报兵部得到的消息。”
杨嗣昌站了出来,朗声说:“逆贼陈雨以‘清君侧’为由,由海路入京,摆脱了朝廷布置在青州的大军,随行还有甘愿为虎作伥的东江镇总兵尚可喜,此二人部属共约七八万左右,皆为精锐,威胁不亚于当初奴酋多尔衮的左翼大军。据安定门守军回报,陈、尚二贼安营扎寨,暂时还未有攻城迹象。”
崇祯环顾左右:“诸位爱卿可有良策应对?”
百官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一时间大殿之上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明白,这次大军围城和多尔衮的那次有本质区别,前者是内部斗争,后者是敌我之争,比起多尔衮气势汹汹的围城,这次的局势要微妙的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所谓“清君侧”针对的主要对象是谁,在皇帝没有明确的表态之前,静观其变才是正确的选择。
崇祯不满地扫视了百官一眼,目光停留在兵部尚书陈新甲身上,点名道:“本兵有何建议?”
陈新甲本不打算站出来,不料被皇帝点名,有些无奈地出列,脑中迅速思索一番,决意只谈技术性问题,不过早表明政治倾向。
“陛下,陈、尚二部出兵的时机和选择路线非常微妙,他们走海路从天津卫上岸,刚好避开了朝廷调往山东的大军,此刻北直隶境内已经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军队,臣以为,无论陛下做何决定,暂时都不宜触怒陈雨,维持现状,等待大军返回再做打算。”
杨嗣昌不悦地驳斥:“本兵此言差矣,陈、尚二逆贼身为朝廷重臣,深受皇恩,却行大逆不道之事,悍然发兵围困京师,堪比唐时安史之乱。对这样的乱臣贼子,理应下旨谴责,再调集各路人马勤王平乱,怎么能忍气吞声,维持现状?”
唐世济忍不住出列反驳:“陈雨屡次击败鞑子,功勋卓著,本该是国之栋梁,大明的定海神针,如今却因为些许蝇头小利将其逼入绝境,难道不该安抚退兵,却要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