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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心想,难不成因为自己和他女儿独处,要找自己算账?古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虽然顾影压根不把她自己当妹纸看,可人家做爹的未必这么想啊。
顾影走后,顾大锤盯着陈雨看了半响,良久之后,问道:“你真是本所的千户?”
陈雨低下了头,防止老狐狸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出端倪,回答道:“是。”
“你们说的话,我刚才也听见了几句。据我所知,所内军户能识字的不是没有,可是能像你这样能引经据典的绝无仅有。”顾大锤疑惑地说,“我已经查了你的军籍黄册,也派人去你家中和邻居家打听了,身份确是真实的。可是我就更糊涂了,你费劲心思给彪儿治病,到底图什么呢?”
陈雨在脑中推演了几种说辞,没有一种能够解释对方的疑问,只能避开这个话题,直接回答后半句了。
“千户大人,我怎么能识文断字,并不重要。既然你想知道我的目的,今日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可以。”顾大锤点点头,“这几日彪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痊愈只是时间问题,说明你的药方是真的,并无歹意。现在讲出你的要求吧。答应你的事,一定兑现,本官一向说话算话。”
陈雨斟词酌句地说:“我想在卫所内谋求一官半职,并拨一块地方,让我屯田练兵。前几日跟我来府里的那些兄弟也都拨给我。”
顾大锤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脑子没坏吧?卫所虽然几无可战之兵,可是从都司衙门到卫指挥使、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层层管辖,严密至极,除非逃籍,谁能挣脱这张网?你又怎么可能脱离于卫所之外,单独屯田练兵?”
面对顾大锤的质疑,陈雨并不气馁,耐心地说:“请问千户,大明现在是靠兵还是军来打仗?”
顾大锤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兵了,军哪里还能打仗。”
所谓兵,指的就是营兵,所谓军,就是卫所军队。打仗靠谁,两人都心知肚明。卫所已经烂到根子里,完全和营兵不在一个层次了,不管月粮还是饷银都与对方相距甚远,至于打仗,更是萤虫与皓月的差距。
“对啊,反正卫所已经糜烂到这种地步了,还不如让我小范围试试,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找条活路。于千户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卫城和都司衙门那边,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
顾大锤哼了一声:“怎么没损失?所城青壮正军人数不多,你若带走了大批青壮,谁给本官种地,让本官喝西北风吗?”
“种地累死累活,一年下来才几个钱?”陈雨说,“如果我能弄出点名堂,有了额外收呢?到时候自然会孝敬大人,怎么都比种地强。”
提到钱,顾大锤有些犹豫起来。他抚须问道:“你做什么能保证比种地强?”
陈雨在顾大锤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个词。顾大锤立马眼睛一亮,反问道:“有几成把握?”
陈雨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数字:“八成。”心里却想,从来没做过的事,老子也不知道有几成把握,但是要让对方觉得自己很有信心,否则计划就会泡汤。
顾大锤看着陈雨,思索了起来。面前这个家伙,谈吐见识根本不像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军户,可调查的结果却显示他是正儿八经的本所军户。莫非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存在?至于他说的发财之计,自己不是没想过,可是身为卫所现役武官,军民泾渭分明,要插手那个行当的的话太多顾虑,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如果这家伙能够做出一番名堂,让他试试也无妨。虽然顾家靠着盘剥军户以及跑海经商的进账家境宽裕,可是谁又会嫌赚钱的门路多呢?
如果失败了,就把责任全推在这家伙身上,自己就说毫不知情,免得沾染麻烦。顾大锤下定了决心。
“好,我答应你,让你试试。如果能弄到银子,五五分成,本官够仁义吧?”
真是黑,躲在幕后啥都不干就要分一半。陈雨心中吐槽。嘴里却说:“咱们能得一半就很满足了,全凭大人做主。只是我的职位?”
顾大锤想了想,说:“本官查过了,你爹曾是本所旗军,天启年间被征调镇压白莲教作乱,死在战场上,算是为国捐躯,有这样的理由,提拔你做个小旗不为过。不过区区一个小旗做事不太方便,本官决定,直接提拔你做总旗。总旗以下我还有些把握,疏通了卫所那边,报到都司衙门走个流程就行。”
第九章 私盐()
顾大锤送了口,陈雨趁机顺杆上:“谢大人栽培。不过光有空职还不行,把和我一起的那些军户都拨给我吧?另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人拨个百八十两银子让咱们打造些趁手的兵器和铠甲吧?毕竟要对付的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
顾大锤连连摇头:“人暂时拨给你办差没问题,不过百八十两银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知道你自己的饷银是几钱吗,到手又能有几文?你不吃不喝到死那天都存不下一百两银子。这样吧,银子就别妄想了,咱们千户所库房里的兵器和甲胄随你挑,另外,修葺墩堡的事我交给别人去做,让你们腾出手专心做事。怎么样,够支持你吧?”
陈雨有些无奈,也只有这样了。这就好比创业时期争取风险投资,没有具备说服力的成绩,确实很难获得更多的投入,只能因陋就简,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按大人说的办。贵公子既然恢复得很快,我就再呆一天,确认公子痊愈之后离开。那事宜早不宜迟,越早筹备越好。”
等陈雨走后,顾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好奇地问:“父亲,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升他做总旗?”
“呵呵,为父是这么容易忽悠的人吗?”顾大锤笑着对女儿说,“他治好了你哥哥的病,给一个总旗的职位也是理所当然,这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至于他私下说了什么,你一个女流之辈就别打听了吧。”
若是往常听到这种话,顾影心里不悦,也不会说啥,可是刚才被陈雨的言论打开了心中的一扇门,再听这话就觉得非常刺耳了。她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女儿怎么就不能打听了?大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醉心于生意,对世袭千户之职毫无兴趣,你就只有咱们两个儿女……”
“那便如何?难不成这个千户还由你来做不成?”顾大锤瞪着她,“你长这么高的个,比寻常男子还高,又不肯缠足,要许配个好人家本来就难,偏偏还整日舞刀弄枪,这样下去谁敢娶你?已经十六了,老大不小,耽误不起了。打明儿起,把这里的兵器都撤了,以后不准再练刀剑,跟王妈去学女红。十八岁之前,我倒贴银子也要把你嫁出去!”
顾影满腹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等父亲走后,挥刀一顿乱砍,砍的枝叶草木乱飞,口里愤愤地喊:“我才不是赔钱货,凭什么要倒贴嫁人?长得高是我的错吗?舞刀弄枪又怎么了?”
发泄一番后,顾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倔强地扬起下巴。“哼,我不光要舞刀弄枪,还要识字,做个能文能武的奇女子,将来也不比那卓文君差。”
目标定下了,怎么实现却难住了她——父亲是不可能同意给她请先生的。
“对了,那个江湖游医不是能识文断字吗?就让他偷偷地教我,若是不肯,就打到他肯为止。”顾影嘴角上扬,似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方法。
第二天,张富贵家。
“什么,插足私盐买卖?”张富贵呆呆地问,“你是说咱们一起煮海盐?怕是不成吧,顾千户不是安排咱们去修墩堡吗,哪来的空闲?煮盐费柴火,更费时间……”
“谁说要煮盐了?被层层盘剥,能到手几个子儿。”陈雨摇一口否定了张富贵的猜测。一个产业链的最下游,也是被榨取最厉害的环节,如果只想着自己动手煮盐赚点辛苦钱,那就输在了起点。陈雨想的,是触及更上游的环节。
“总不会自己贩私盐吧?”饶是张富贵这样无法无天的人,也吓了一跳,“雨子你没事吧,你知道贩卖私盐的盐枭都是些什么人物吗?那都是些脑袋别在腰间的亡命之徒,连官兵都敢杀,咱们几个种地的,去和这些人抢食吃,怕是嫌命长吧!”
“饭要一口一口吃,直接贩私盐有些难度,咱们一没货源,二没渠道,得从简单的环节做起。”陈雨说,“我且问你,负责抓盐枭的是什么人?”
“其他地方俺不知道,但是在文登县这边,都是本县的巡检负责缉查私盐。”
“巡检?他们打得过盐枭吗?”
张富贵想了想,回答:“俺偷偷煮盐去卖,也曾经碰到过巡检的兵丁,那都是些青皮无赖,也就欺负咱们这样的散户,遇到抱团的盐枭就不行了。若是碰见那种人数众多、穷凶极恶的团伙,就只有跑路的份……”
“我问你,私盐这行利润高吗?”
“那还用说?”张富贵羡慕地说,”利润不高,他们会提着脑袋干这行?上了规模的盐枭团伙,听说每个月进账都是以千两来计算的。娘的,老子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么多银子。“
“我擦,月入几千两?”凭借历史知识,陈雨知道贩私盐有钱,却没想到有钱到这地步。虽然不清楚古代白银的购买力,但是从顾大锤为了一百两就肉痛不已的态度,陈雨就能明白几千两白银意味着什么。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干了!”
张富贵吓了一跳,“干啥?”
陈雨说:“咱们去跟巡检司谈判,帮助他们缉查私盐,打击盐枭,缴获的银钱和盐货对半分!”
从政的经历告诉他一个真理,比起自己辛辛苦苦干实业(煮盐),褥羊毛(抢盐枭)永远是来钱最快、最简单的方式。尽管这个被褥羊毛的对象不好惹,可是一伙无钱无势的军户,不可能触及上游的渠道,就只能通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杀进盐业产业链,分一杯羹了。
张富贵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虽然俺觉得去抢盐枭太冒险,不过俺愿意跟你赌一把。”
陈雨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既然你信得过我,我就一定带你过上好日子。现在你去把弟兄们都叫来,记住,那些贪生怕死没卵子的就不用叫了。”
第十章 想发财吗()
半个时辰后,军户们陆陆续续赶到了张富贵家门前的空坪。跟随陈雨一起收麦子、闯进顾府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负责联络的张富贵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陈雨说:“雨子,除了二狗子,都来齐了。”
有人鄙夷地说:“二狗子就是个怂包。前几天去顾府就怕这怕那,差点中途开溜。不来就不来,不差他一个。”
邓范问:“雨子兄弟,今儿个叫咱们来,是为了啥……啥事?听猴子说,你要带……带咱们发财?”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发啥财?咱们几个种地的会发什么财,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陈雨站到了屋前的半截土墙上,大声说:“兄弟们,咱们身在军籍,和匠户一样,都低人一等,不能考取功名,也不能经商,成年累月就只能给人家种地干活,做牛做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等到累死之后,换了自己的儿子又重复这样的命运。你们甘心就这么世世代代做奴隶不如的军户吗?”
张富贵第一个高喊:“不甘心!”
其余军户也纷纷附和,“不甘心!”
陈雨点点头,军户们对现实不满,就是引导他们跟着自己干的第一步。“咱们摆脱这种困境的办法不多,逃籍算是一种。可是逃籍有被抓回来的风险,官府的清军衙门也不是吃干饭的。另外,没有一技之长,又没有自己的田地,就算逃了也很难有好日子过。”
众人暗自点头,这确实是个难题。
陈雨继续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知道,咱们所城靠海,大家大多曾经煮过海盐去卖,补贴家用。不过利用种地的那点空闲,煮不了多少盐,而且卖盐的途中可能被巡检司的人拦截,当做私盐查扣,就算侥幸躲过还要被盐场层层盘剥,到手又能剩下几个子?”
张富贵说:“是啊,俺卖过几次盐。一旦被巡检司的人碰到,就是财货两空的下场,还要遭一顿毒打。盐场的人也不厚道,收咱们一石粗盐,才给三钱银子。你们知道盐场把盐卖给官盐多少银子吗?一两五钱!”
每石盐一进一出相差一两多银子!这中间的差价让所有的军户都不淡定了。以前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也没有认真想过,现在被这么一说,大家才知道,原来自己辛辛苦苦煮的盐要被层层盘剥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