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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巡检端着架子说:“你们是卫所的人?今日来找本官,有什么事啊?”
按照身份性质,陈雨是国家军队的现役军官,而符巡检只是地方武装的头目;按照品级,陈雨身为总旗,只要往上升一级就是正六品百户,而巡检只是不入流的九品杂官,没有晋升的渠道。理论上说,符巡检见到陈雨要自称下官,可是现在这态度,倒像是接见下属,丝毫不把陈雨这个新鲜出炉的总旗放在眼里。
陈雨也没有计较。自家事自己知,除了建朝初期,卫所还曾经风光过,到了现在,糜烂不堪,很多军户混得连叫花子都不如,而巡检手握实权,又掌握了缉查私盐这样的肥差,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自然不会把总旗之类的卫所武官放在眼里。没有实力,腰杆就直不起来,也怪不得别人看低你。
他微笑着说:“我姓陈,叫陈雨,今日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跟符巡检商量。”
符巡检漫不经心地说:“重要的事?你一个卫所军户,能有什么事跟我商量?”
张富贵心头火起,腾地站了起来,说:“我兄弟可是总旗,不是普通军户……”
“总旗?”符巡检和身边几个下属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对张富贵说,“卫所的官,你以为有多值钱?等你兄弟做了百户,再来说这话不迟,如果能做到千户,我给你端水沏茶,可好?”
陈雨镇定地把张富贵按下,平静地说:“符巡检,嘴长在你身上,你要嘲笑卫所,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我有个提议,对你我都有好处,只要做得好,就是个双赢的局面,大家都有银子进账。”
听见银子二字,符巡检表情严肃起来,收起了调笑的心思。且不说这个小小总旗是不是在说大话,只要有几分可能,他也会给对方机会把想法说出来,毕竟没人愿意和银子过不去。
不过陈雨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而是先问了个问题:“符巡检,贵司负责缉查私盐,请问碰到贩卖私盐的不法之徒,该如何处置?”
符巡检不明白他的用意,疑惑地回答:“当然是擒拿归案,财货充公了,怎么?”
“如果碰到负隅顽抗的盐贩子呢?”陈雨说,“我的意思是说,遇见了手执利刃、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呢?”
符巡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拍案而起,喝道:“你到底有何用意?”
陈雨笑了,对方的表现说明这句话问到了痛处,正如张富贵说的那样,巡检司对付零星的盐贩子还行,碰到有组织、有武装的贩盐团伙,恐怕就保命为上、知难而退了。
第十五章 谈判()
陈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不急不忙地说:“符巡检不要动气,我没有揭疮疤的意思。贩卖私盐利润巨大,肯定有人铤而走险,成群结伙、对抗官府。巡检司也不过是为了办公差,个个都是上有老下有下,面对这些亡命之徒,没必要跟他们以命换命,是不是?”
符巡检不知不觉被带进了对方的节奏,听见这句给台阶的话,自然跟着就坡下驴:“陈兄弟说的是,办差尽责没错,可是巡检司的兄弟们都是家有父母妻儿要抚养,个个都是家中顶梁柱,和那些盐枭搏命,不值得。”
陈雨顺理成章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卫所为军,巡检为民,军民本是一家。而盐政是朝廷赋税的重要来源,贩卖私盐破坏朝廷法度,必须绳之以法,身为军人,自然也责无旁贷。今日我找来符巡检,就是主动请缨,愿意帮助巡检司打击私盐、维护朝廷法度,共谱文登军民携手之佳话。”
符巡检脑子也很灵活,不然也坐不上这个位置。他从陈雨一番义正言辞的话中捕捉到了实质的内容,并且猜出了对方的来意。他试探着问:“你是说,你协助我们缉查私盐,专门对付那些大股的盐贩子?要报酬吗,要多少?”在他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卫所的人不可能免费给巡检司打工,肯定有所企图。
陈雨咳嗽两声:“军民共抗不法行径,当然不是为了贪图钱财。就比如巡检司缉查私盐,是职司所在,肯定也不仅仅是为了钱才办差的吧?”
符巡检会意,挥手屏退了几个手下。
“你们先下去做事,我要和陈总旗好好商议商议。”
张富贵倒也有眼力见,识趣地说:“我先去外面等。”转身出了门。
厅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现在只有咱们两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打算怎么协助我们,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你们有把握对付吗?如果缴获了财货,怎么分成?”符巡检急不可耐地问。看来那些大股的盐枭是他心头之患,否则不会这么急切。
陈雨不慌不忙地说:“我逐个回答你的问题。第一,我既然能找上门来,自然有一定的把握,军户的命也是命,不会为了银子白白牺牲;第二,如果缴获了财货,我六你四,要是我们失败了,不需要你支付一文钱的报酬,如何?”
符巡检心想,反正那些大股的盐枭,巡检司没有能力对付,交给这些穷疯了的军户也无妨,要是成功了,自己又增加了一大笔进账,何乐而不为?就算他们啃不下,对于自己并没有损失。相当于请了一批不给工钱,只要奖金,而且是按劳计酬的临时工,怎么看都划算。不过对于这个分成比例他不满意。
“六四分不行。就算你们打得过那些家伙,可是没有巡检司的名义,你们师出无名,擅自动用军丁,还可能被都司衙门治罪。所以,应该改成我六你四才合理。”
陈雨摇头说:“我们需要巡检司的名义没错,可是我提出这个建议之前,你们对那些大股的盐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笔钱财本不属于你们。而我们提着脑袋和他们拼命,只分四成太不公平。”
经过一番争论,最后的分成比例定为五五对半分,这也在陈雨的计划之内。之所以提出六四,是给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占据主动。
确定了分成的比例,余下的事就好办了。符巡检主动提出:“我可以报请县衙,向威海卫指挥使衙署、备御后千户所分别送去公文,请求调拨军士协助巡检司缉查私盐,卫所那边的手续,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我已经和千户大人商量妥当,只要你的公文一来,这边很快就能定下来。除了我们,其他的千户所和百户所,没有这个能力、也不会主动揽下这个差使。”
双方又接着讨论了一些关键的细节,比如如何提供盐贩子的行动路线和详细资料,以及缴获的盐货运送到何处,怎么兑现,俘虏的盐贩子如何处置,等等。
半个时辰后,符巡检满脸笑容地亲自送陈雨到了门口。
“陈大人,线索我会安排人及时告知,接下来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一定一定,请符大人放心。希望我们两家精诚合作,共谱文登军民携手之佳话。”
符巡检佯怒道:“怎么也是正七品的总旗,叫一声大人折煞我也,叫我符有地就行。”
“不妥不妥,叫名字太没规矩。再说巡检司和卫所不属于一个体系,还是各叫各的职位吧,你称呼我总旗,我称呼你巡检,如何?”
“那行,都听陈总旗的。”
两人相视大笑,看得其他人一头雾水,才这么点功夫,关系就好到这地步了?
离开了巡检司衙署后,张富贵急不可耐地问:“雨子,怎么样,谈妥了吧?”
“恩,都谈妥了。巡检司的人都是一群有奶便是娘的货色,只要有钱赚,怎么都好说。”陈雨说,“咱们赶紧回去,现在咱们的任务就是苦练本领,随时准备和盐贩子干仗。”
陈雨两人带着好消息回到了千户所,正在训练的军户们听到了这些,劲头更足了,海边的喊杀声响彻天际。
训练一天天持续,扔掉锄头、镰刀的军户们慢慢掌握了长矛的要领,在陈雨的督训下,慢慢有了几分军人的样子,进退有度,模拟战斗打得像模像样,颇具章法,就等着一个实战锻炼的机会了。
终于,在训练了十二天后,巡检司派人送来了线报,一股二三十人的盐贩子带着一批私盐,从荣成出发,途径宁海州,准备送到登莱两府售卖。据说这伙人个个都使刀,均为积年匪寇,干私盐这一行七八年了,很不好惹,巡检司在他们手上吃过不少亏,导致这伙人愈发嚣张,明火执仗地大白天走官道,根本不把巡检司放在眼里。
第十六章 临战()
得到消息的陈雨立刻召集所有人,进行战前动员。
“兄弟们,咱们辛辛苦苦操练,为的就是这一刻。按照巡检司送来的消息,这伙人很不好惹,都是多年干着刀口舔血的买卖,手上或多或少都有人命。不过富贵险中求,咱们没有其他的出路,想要发财,想要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就只能打败了这群家伙。你们有没有信心?”
军户们既紧张又期待,高举着长矛喊道:“有!”
陈雨看到,虽然都表态有信心,但有人举矛的手腕还在颤抖,说明心中还是害怕的。他也没点破,这些人名为军户,实为家奴一般的庄稼汉,临战前紧张害怕都是人之常情,只有通过实战的锻炼和检验,见了血,这些人才能从农民蜕变成真正的战士。就让接下来的战斗作为试金石吧,怯弱不前者,必须毫不留情地淘汰掉。
他点了点头,大声说:“宁海州那边的官道离所城不过十里地,咱们提前半天出发,在那里拦截。出发!”
一个阳光灿烂的晌午,一支由手推独轮车组成的队伍行进在官道上,两侧是一群短打装束的汉子,个个手持钢刀,护送着车队的行动。
牟老中是这支队伍的头目,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边眼角经过鼻梁,直到右侧的腮帮,份外显眼,让他的面相平添一股凶恶。
他贩卖私盐已经十年了,从一个跑腿的马仔,到独当一面拉起了队伍,经过了大大小小的恶战,击退过巡检司的兵勇,也和同行火并过,靠着一股混不吝的狠劲,胜多负少,打出了自己的名声,如今提起荣成牟老中,在荣成、乳山、文登一带,已经算得上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荣成到登莱这条路线,他走过了无数次,沿途的巡检司已经被他打怕了,同行也不敢轻易动他的货,夸张点说,就算闭着眼,也能安全无忧地到达目的地。
牟老中满足地看着几十辆独轮车上满满的盐包,这一趟跑下来,五六百两银子就稳稳当当到手。顺利的话,一个月可以跑三个来回,毛收入两千两银子不在话下。盐不比其他货物,是老百姓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市场需求永远没有饱和的时候,只要他愿意,这门买卖可以一直做下去,直到他老了,挥不动刀为止。
不过牟老中不打算做太久,再干几年,他就打算就退居幕后,这刀头舔血的事交给其他人做,自己从中抽水就行。干了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想到荣成那个等着自己回去的小寡妇,细皮嫩肉的,一双眼睛勾人得很,牟老中就浑身燥热。现在积攒了不少身家,可以考虑成家立业,生个大胖小子给牟家传宗接代了。牟家几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还是独苗,万万不能把香火断了。
正沉浸在对未来的想象中时,前方开路的兄弟大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臆想。
“什么人,敢挡咱们的道?”
牟老中从臆想中清醒过来,睁圆了眼睛,自从前年把文登县巡检司的兵勇打得落荒而逃之后,已经足足两年的时间,没有听到这样的预警了。他拔出了钢刀,大踏步往前方走去,其他的人也纷纷拔出刀,一时间“锵锵”之声不绝于耳。
正前方几十步之外,有一群手执长矛的汉子,目测有五十人左右,排成整齐的横阵,静静地挡在必经之路上面,没有人回话。
牟老中来到最前方,大声喝道:“前面是哪一路的兄弟?在下荣成牟老中。若是缺钱喝茶,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尽管拿去,勿要伤了和气。”
先文后武,这是道上的规矩,敢半路拦截的,不是实力雄厚之辈,就是不要命的主,牟老中虽然不怕事,但是能够用钱买通,就没必要拼命,否则一路干仗过去,就算能打胜也会累死。
对面依然没有回音,只是沉默地保持着阵列。牟老中皱起了眉头,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一名机灵的手下悄悄说:“老大,瞧这架势,再瞅他们的衣服,好像是卫所的人……”
卫所?牟老中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长矛、阵列、统一的红色胖袄……可不是,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有些还褪了色、打着补丁,可仍然能辨认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