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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雨赞许道:“这位问得非常好。当然不是统一定价,本官会找来内行的人评估诸位的田产,按照肥沃或贫瘠的程度定价,保证不会让诸位吃亏。”
听到这话,不少人放下心来。这位彗星一般崛起的千户大人历来以强势着称,对外打压盐枭、征剿叛军战绩彪炳,对内排除异己也毫不含糊,连老千户顾大锤都被排挤走了,他们这些中低层军官又怎么能螳臂当车?对于千户大人收回军田的提议自然是不敢拒绝,能够提出这样相对优厚的条件,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就在陈雨和军官们都以为这事就这么了结时,有一名五大三粗的军官站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千户大人话说得漂亮,可是田产换银子却是极不划算的事情。我名下两百亩上好的水浇地,可以传给儿子,儿子可以传给孙子,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现在给我银子,坐吃山空之后,拿什么养活妻儿妾室,靠朝廷那点俸禄吗?”
这话说出了军官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虽然没人敢公开赞赏支持,但不少人偷偷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他说得好。
陈雨皱起了眉头,本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横生枝节。
一旁的张富贵很机灵,附耳说道:“这人叫孙留,是本所的百户,有个叔叔在文登县做官,好像是县丞。”
陈雨心想,难怪胆子这么大,原来自持有个做官的叔叔撑腰。不过正三品的卫指挥同知他都能掀翻,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县丞?
他不急不忙地问:“明明是千户所的军田,孙百户却口口声声说你名下的地,请问可有田契?”
孙留得意地昂首回答:“都有县衙签发的田契,请问大人可要过目?”
居然有田契?陈雨有些意外。按理说这些都是军用的屯田,是不会流入民间并在地方衙署办理田契的,孙留怎么会有田契?
不过联想到对方有个做县丞的叔叔,也就能说得通了。一定是他叔叔利用职权,违反朝廷的规定,利用军田被侵占时间过久的特点,钻了空子,当做民田办了田契。这些被侵占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军田都是一笔糊涂账,短时间很难说得清楚。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上门讨说法()
陈雨环顾左右,问道:“孙百户说他有田契,不知在座的诸位有没有?有的话举手示意,让本官看看。”
过了一会,零星几个军官迟疑着举起了手,稀稀落落地回答:“属下有。”
“很好,本官了解了。”陈雨不动声色地说,“不过,不管你们是否有田契,本官只认千户所的鱼鳞黄册,只要是军田,就一律收回。三日之后,本官会派人逐个上门,核实田亩总数,登记造册,等评估了田亩的市价之后,统一按户主名字发放征收银子。今日之事商议到此为止,诸位暂且请回。”
出了大门后,军官们簇拥在孙留的周围,七嘴八舌议论着。
“孙百户,刚才你居然敢顶嘴,真是够胆量!”
“就是啊,现在千户所一手遮天,万马齐喑,也就孙百户能主持正义,替我等说句话了。”
孙留得意洋洋地说:“陈千户虽然强势,但是这屯田还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要练兵、打盐枭、出海都由他去,咱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乐得清静,反正不少咱一文钱的俸禄就行了。可是这屯田是咱们几代人安身立命的本钱,如果轻易就让他收了回去,这不乱套了吗,整个威海卫,甚至是山东、大明境内所有的卫所,都效仿的话,天下还不大乱?”
有人附合:“正是如此。这种事又不是咱们千户所独有,整个大明境内,只要是卫所,都一样。法不责众,其他地方没说要收回军田,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要收回?”
孙留拍着胸脯说:“请诸位同僚放心,孙某一定力争到底,千户所到底还是朝廷的治下,不是他陈千户的后花园,且看他敢不敢公开打压迫害下属?”
众人纷纷拱手抱拳:“吾等以孙百户马首是瞻。”
庭院中,张富贵陪着陈雨望着门外逐渐散去的众人,不忿地说:“大人,就让他这么嚣张下去吗?只要您发句话,俺带几个弟兄,半夜套了麻袋绑了石头往海里一扔,万事大吉。”
“这样做不行,毕竟大小也是卫所的武官,随随便便就杀了,整个千户所人人自危,对我没什么好处。”陈雨说,“江湖上按江湖的规矩,可以快意恩仇,但是官场就必须按照官场的规矩。孙留必须惩治,但未必要取他的性命。”
张富贵惊喜地问:“大人已经有主意了?”
陈雨哼了一声:“对付无赖,自然有无赖的办法。”
孙留回到自己家后,心情愉悦,还喝了点烧酒。能够和近来风头正劲的顶头上司交锋,维护自己的利益,而且不落下风,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同僚的恭维和吹捧更是让他有些飘飘然。
这一晚,他睡的格外香甜。
次日清晨,孙留被门外的嘈杂声惊醒了,只听到自己的老婆和人在门口大声争论着什么。
他揉着眼屎打着哈欠出门察看,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只见十来个军户聚集在自家门口,或坐或躺,把进出的路都堵住,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好几个人手中还拿着火铳,乌黑的铳口和闪着寒光的刺刀有意无意地对着他。
他老婆的关注点不在火铳上,而是对着几个在墙壁上涂涂画画的军户破口大骂:“翻了天了,不知道这是百户的家吗,谁给你们的胆子在墙壁上鬼画符的?”
孙留赶紧从人缝中挤出来,往墙壁一看,气得七窍生烟。
几名军户用桐油在墙壁上写满了“还我屯田”、“侵占屯田者不得善终”之类的话语,很明显就是针对他的。
“妈的,谁让你们写这些的?还把我这个上官放在眼里吗?”孙留也忍不住加入了老婆骂街的行列。
几个怀抱着火铳的军户站了起来,围拢过来。看见刺刀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孙留的声音立刻降低了几度:“有话好好说,干嘛要刷墙,这让街坊们看见了,影响多不好。”
一个小旗模样的军户开口说:“孙百户,不是咱们不讲上下尊卑,而是被你逼的。”
孙留摸不找头脑:“我逼你啥了?”
小旗回答:“上头说了,打算恢复按丁配田,只要是本所军户,都可以按照职务和军功分配屯田,交给家人耕种,而且只需按照卫所的规矩缴纳‘屯田子粒’,无需像民田一样缴纳朝廷的赋税。算起来,我可以分得三十亩水浇地、十亩旱地,这样一来,我爹娘、弟妹都可以有条活路。可是现在田都在你们这些当官的手里,不肯交出来,上头想分配屯田也无能为力,所以兄弟们只能找上门来讨个说法了。”
其余军户也纷纷附和:“是啊,只要有了田,又不用征粮纳税,加上我的饷银,全家都可以过上好日子。百户大人,您就行行好,把田让出来吧,听说上头愿意出钱和买,您怎么还要和兄弟们过不去呢?”
孙留明白了,这是陈雨的阴谋,正面收田被拒绝,就让这些大头兵上门找茬,逼他就范。
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范,当下“义正言辞”地说:“你们都被蒙骗了,哄你们去耕田,不过是想让你们打仗卖命,到时候该缴纳的赋税一文钱都不会少,你们这是被当枪使了。再说了,我的地都是有田契的,可不是军田。”
小旗冷笑一声:“你可拉倒吧,孙百户,就你那些田契,外人不知道,千户所里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们只要给足银子,县衙的户房照样也能开出来,要多少有多少。再说了,上头是否蒙骗我们缴纳赋税是以后的事,可是现在你霸占着田不交又是一回事,一码归一码,不要混为一谈。”
孙留被揭穿底细,有些恼羞成怒,眼睛一瞪:“若是不交田又如何?”
所有的军户闻言都围了过来,把孙留夫妇包围在中间。小旗说:“你是上官,我们也奈何不了你。不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不交田,我们就得不到田,全家的生计没有着落,只好用笨法子,打铺盖睡到你家,你吃啥我们也吃啥,你走到哪我们就跟到哪。”
第一百七十二章 母凭子贵()
孙留的老婆一听,一蹦三尺高,尖声喊道:“吃睡在我家?不行,绝对不行!”
军户才不管他,在小旗的带领下一窝蜂冲进了院子,一边喊着:“活不下去了,跟着百户大人吃喝。”
十几个健壮汉子四处乱窜,翻看着有没有吃的东西,把厨房的锅碗瓢盆碰落在地,摔得粉碎。有人看中了粮食,扛着一袋麦子就走,有人拿走了铁锅,还有人没什么可拿,把灶台上剩余的半袋盐顺走了。
小旗则带着两三个人直接坐在了正堂屋内,吆喝着:“你们真是笨,取些油米酱醋有啥用,吃完就没有了,不如直接坐在这里等开饭,百户吃啥我们就吃啥,保证一日三餐不用愁。”
孙留夫妇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可是两人怎么拦得住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青壮?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值钱的东西被取走,器皿被砸得稀烂,家中一片狼藉。
孙留的老婆揪着他衣襟大声喊:“你不是百户吗,手底下不是有人吗,赶紧叫人来收拾这些家伙啊!”
孙留苦笑一声,没有吭声。若是半年以前,他还能叫来几个直属部下应对眼前的局面,可是自从陈雨重新编练队伍以后,他们这些军官已经成了摆设,说话也没人听了,这当口能叫谁?整个千户所的兵都只听陈雨的。面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既没法用武力驱逐,说好话也不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
接下来,这些军户说到做到,一直盘踞着不肯走,等孙家生火做饭,饭菜一上桌就抢了吃个精光,只留下一堆空空如也的碗碟。孙留几岁大的儿子和女儿吃不上饭,饿的哇哇大哭,老婆暴跳如雷,全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三天,心力交瘁的孙留撑不住了,面对上门核实登记田产的人和修订后的鱼鳞黄册,乖乖的在文书上签字画押,愿意以市价“出让”名下两百亩良田。
刺头被解决,其余人自然不敢再出头,无一例外,乖乖地交出了霸占的军田。陈雨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把三千多亩军田全部收回,然后以千户所的名义,按照官职和军功重新分配,交给家人耕种,并定下了每亩缴纳三斗“子粒”,余粮自留的规矩。
从此以后,这个规矩随着陈雨势力范围的扩大,逐渐推行开来,奠定了卫所屯田制的改良路线,实现了战兵脱产和军屯自给自足的平衡,让古老的卫所制度焕发了新的活力。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目前,立竿见影的效果是军队的凝聚力空前增强,从军官到士兵,眼里都只有千户陈雨,而没有卫指挥使司、都司这些上级机构——有及时、足额发放的丰厚饷银,还可以以军功授田,谁还理会那些只懂盘剥军户的上官呢——通过盘活卫所原有的田产并建立新的分配制度,加上合理的奖惩机制,这支新军彻底成了陈雨的私人军队。
回收军田、重新分配的事情进展的如火如荼时,在海上办差的苏大牙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而此时,苏颖的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比起一个多月以前,肚子的隆起非常明显。
在宅邸内,陈雨接见了苏大牙,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就是这样子了。当初也是酒后糊涂,不过既然苏姑娘怀了我的孩子,我就必须给她一个名分,让你回来,正是为了此事。”
苏大牙笑得合不拢嘴,事情正向他最期待的方向发展,他高兴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当初是谁把谁睡了。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这位上官的老丈人了吗?虽然只是为妾,不是正室,但对于海寇出身的苏氏父女来说,已经足够了。
“全凭大人做主,大人怎么安排,属下怎么做便是。”
陈雨客气地说:“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在外面,你我还是上下级关系,但是回到家里,你就是老泰山,这个得公私分明。纳妾的仪式虽然简单,但是大宴宾客是必须要的,接下来有的忙了,你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苏大牙笑呵呵地拱手道:“属下明白。那现在就先去看看小女。”
后院的卧房内,苏颖正在一个婆子的服侍下喝汤。婆子唠叨着:“如夫人,这桂圆枸杞鲫鱼汤选用的是上好的鲫鱼,新鲜的桂圆枸杞,这汤能补血活血,利水消肿。隔三差五喝一点,还能预防小产。”
苏颖喝的津津有味,放下碗后,满意地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