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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传宗也很高兴,这样一来,虽然罚银的标准看似没变,但是自己实际缴纳的银子就少了一半,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他不顾陈雨的阻拦,坚持跪下行礼:“草民谢过大人。”
陈雨亲热地扶起他:“赵兄多礼了。货物估值、缴纳罚银的事,交给手下去做,你随本官四处走走,本官有些关于海贸的事情,想问问你。”
赵传宗诚惶诚恐:“但凡只要草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雨对一旁的顾彪交代:“你带着赵兄的伙计去办理罚银的事情,往后这里就由你坐镇了,你可得给我做好这个财神爷,日后要银子就向你伸手了。”
顾彪笑得合不拢嘴:“请妹夫千户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本来一句妹夫已经脱口而出,可是想到顾影还没过门,加上公众场合也不便以私人关系相称,便即时改口。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对马藩()
交代了顾彪之后,陈雨带着赵传宗沿着码头慢慢前行,一路上询问着关于海贸的诸般事宜。
“赵兄,你经常跑日本,对当地的事情肯定熟悉。本官问你,那边是不是颁发了锁国令?现在是不是只有长崎能入港交易?如果新兴势力想要分杯羹,是否可行?”
以刘公岛作为基地,把渤海海峡变成自己拦路收费的聚宝盆,只是陈雨海上计划的第一步。但他并不仅仅满足于设卡收钱,只要条件成熟,他也想进入日本这个巨大的市场分一杯羹,亦官亦商的郑芝龙就是他的榜样,富可敌国才是他的更高追求。而关于日本的事情,顾彪这个只跑朝鲜的半吊子提供不了太多有用的信息,所以只能向赵传宗这样的老资历海商打听。
赵传宗一五一十地回答:“回大人的话:日本确实颁布了锁国令,明面上,也确实只有长崎一地可以交易,其余地方都是被幕府禁止的。现在能够出入长崎的,除了大员岛的红毛,也就大明的船只了,其余地方,比如南洋虽然也有部分海商不远千里而来,但都是零星的规模,不成气候。而长崎每年接纳的商船是有限额的,官府还成立了町奉行管理此事,出海的日本本国商船更是必须要有朱印状,更加严格,现在想插手进去,赚点散碎银子不是不行,但想上一定规模,怕是很难——光是福建的海防游击郑芝龙就分去了大部分份额,留给后来者的空间并不多。”
陈雨听了有些失望,这么说来,日本下了锁国令之后,只保留了长崎一个对外贸易港口,而且市场份额已经被先行者瓜分殆尽,留给自己的发挥余地不大了,可是像赵传宗一样做个几条船的小海商并不能满足自己的目标。
从理论上来说,如果想要重新洗牌,改变现有的格局,假扮海寇驱逐甚至消灭其他竞争对手是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可是干掉几个小鱼小虾于事无补,还间接损害了自己的罚银政策,减少了现成的收入来源;至于大规模的海商集团,比如郑芝龙,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打得过?对方可是以一己之力击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男人。用武力的方式对付其他海商显然是不可取的。
他不甘心的问:“难道除了长崎,就没有其他的渠道了吗?”
赵传宗回答:“其实日本西部各藩都有私自接触海商的行为,并非只有长崎一处,他们一般是用白银换取大明的丝绸、茶叶和南洋那边传过来的铳炮、铠甲。但是因为幕府的高压政策,都是偷偷摸摸进行,规模并不大。倒是有一个地方是与众不同的,就是对马藩。”
“对马藩?”陈雨对德川幕府时代的藩国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对马这个地方他还是知道的,对马海峡是从日本通往中国东海、黄海和进出太平洋必经的航道出口,人们称它为进出日本海的“咽喉”,交通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在这个地方日俄战争时还发生过一次着名的海战,日本海军大将东乡平八郎指挥的联合舰队对阵俄国海军中将罗杰斯特文斯基指挥的俄国第二太平洋舰队,以日方大获全胜而告终,第二太平洋舰队三分之二的舰只被摧毁,几乎全军覆没,而日方仅损失三艘鱼雷艇。这也是海战史上损失最为悬殊的海战之一。
赵传宗说:“草民从长崎听人说起过,对马藩在长崎北面,离朝鲜很近,是日本最穷的藩国之一。当年日本的关白丰臣秀吉征伐朝鲜失败后,对马藩家督私自和朝鲜议和,还在釜山设立了倭馆,交易朝鲜本地的人参、毛皮,以及朝鲜朝贡使团从大明带回来的生丝等货物。这条路线是独立于幕府的锁国令之外,并不像长崎那样有商船和货物的额度限制。所以,要想独辟蹊径,对马藩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地方。”
这种事情在天朝的历史教材中是不会体现出来的,如果不是专门研究中、日、朝贸易史,也鲜有人触及,陈雨自然也不可能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听完赵传宗的话,他冥思苦想了半天,觉得这其中蕴藏着巨大的商机,却不知道怎么才能从中得利。毕竟朝鲜再积弱也是一个国家,对马藩再穷也是日本的一个大名,这两者之间的贸易往来,不是他一个明朝千户能轻易插手的。
不过这条信息也给陈雨打开了一扇窗,毕竟比起对付郑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来,利用对马藩——朝鲜这条贸易线的难度好像还是低了不少,至少让自己有了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
他对赵传宗说:“谢谢赵兄的指点。这条线索,将来或许能够用得上。”
“大人言重了,草民愧不敢当。”
陈雨话锋一转,又把话题转到了另一个方面:“赵兄能够身体力行支持威海水营,本官是极高兴的。还有件事希望赵兄也能帮忙,不知道赵兄意下如何?”
赵传宗连忙拱手道:“请大人明示。”
“虽然赵兄能够主动来刘公岛认缴罚银,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自觉,总有人怀有侥幸心理,妄想逃脱。对于这种人,除了出动水营的战船巡查之外,还需要一种补充手段来查漏补缺。”陈雨看着赵传宗,“本官希望赵兄能够作为水营的线人,提供逃避罚银海商的消息。只要每协助水营抓获一个海商,本官愿以其应缴罚银金额的一半作为酬谢。”
赵传宗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一个让他为难的要求。应缴罚银的一半虽然是一笔横财,但是事情一旦传出去,自己作为海商圈子里的反骨仔,恐怕就很难在这个圈子里立足了,必定会遭到其他人的排挤,到时候在天津卫还怎么抬得起头?
陈雨盯着赵传宗,似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犹豫,便问道:“赵兄可是担心被圈内同行排挤?”
“这个”赵传宗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据实回答还是虚以委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罗地网()
见赵传宗犹豫不决,陈雨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分析起了其中利弊。
“古往今来,不管是做什么买卖,有一条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本钱和实力越雄厚,抗风险的能力就越强,利润总额也越大,而小本微利的买卖,抵御风险的能力也差,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可能亏本甚至崩溃。本官对所有经过山东的的商船都按货物本金的三成征收罚银,对于动辄四五条船的大海商而言,虽然肉痛,但也承受得起;而赵兄这样两三条船的规模,堪堪能够保证盈利;如果是一条船的小商人,这笔罚银就是不可承受之重,刨去本钱和人工开销,来往一趟日本也赚不到几个子,那么接下来继续出海就是个恶性循环,等到这点微利让他们支撑不下去,多半就会卖掉船、解散伙计、退出海贸”
赵传宗有些迷惑:“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很简单,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大海之上,比陆地更残酷,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本官这罚银政策的压力足以让北方的海商重新洗牌,实力弱小的会被踢出局,剩下的生存者实力会变得更强。到时候,海面上就见不到一两条船的小海商了,都是五六条船甚至是十几条船的大海商。”
赵传宗眼睛一亮,似乎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慢慢浮现出来。
陈雨继续说:“赵兄可以得到罚银政策的优惠对待,比其他人就占了成本上的一定优势,加上充任线人得到不菲的酬谢,资金和本钱就会越来越多,能够组织的船队就会越来越大,而且本官可以承诺你的船队在山东境内可以得到水营战船的护送,这样多管齐下,你迟早会迈入大海商的行列。”
“我明白了,只要我赵某人成了天津卫一等一的大海商,还需要考虑别人的眼光吗?”赵传宗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兴奋地回答。
“正是如此。”陈雨问,“赵兄现在是否会同意本官的提议?”
“这个,草民还想问个问题,那些逃避罚银被抓住的海商会被怎样处置?”赵传宗谨慎地问。
陈雨微笑着说:“这个问题已经反复告知过所有人了:一旦被抓住,船货全部没收,船主和所有伙计都按通倭论处,打入大牢。至于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虽然是面带微笑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这番话却让赵传宗不寒而栗。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与威海水营作对的下场居然这么惨,不仅财货两空,倾家荡产,连性命都难保?
他迅速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后果:如果答应陈雨提议的话,就可以在威海水营明里暗里的支持下,滚雪球一般把生意做大,最终成为天津卫顶尖的海商;拒绝的话,陈雨可以扶持他,自然也可以把他踩在脚下,就算不动用极端手段伤害自己性命,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从海商圈子里消失。
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一道对错题。答对了,就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答错了,就万劫不复。
想明白其中关节,赵传宗背后冒出了冷汗。莫看当官的现在和你称兄道弟,热络的紧,只要得罪了他,立马就会被打入无底深渊。
他连忙说:“大人的命令,草民敢不尊从?草民一定竭尽所能,把妄图逃避罚银的海商消息及时传递给大人。”
陈雨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那就拜托赵兄了。”只要赵传宗愿意充任他的线人,加上水营船队的巡查,那么海商能够逃脱罚银的几率微乎其微,整个北方的海商都可以一网打尽。
“不敢当,大人真是折煞草民了。”
以后的事情,就按着陈雨的预定的轨道发展了下去,妄图躲避罚银的海商在“内奸”赵传宗的检举下,一一落网,船货皆被罚没,船主被以通倭罪打入了大牢,一时间让北方的海商闻之变色。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后话了。赵传宗的船队走后,陆陆续续有船队来到麻井子港。这些海商要么是被巡逻的水营船队一路驱赶过来,要么是听了赵传宗身体力行的劝说和示范,主动来的。虽然没有陈雨期待中“万国来朝”的热闹和气势,但是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顾彪作为陈雨钦点的罚银征收负责人,开始忙碌了起来,指挥商船依次按顺序靠岸停泊,然后领人登船评估货物价值,按标准收取罚银,并开具亲手签字盖章的收款凭证。
刘公岛这边紧张有序地忙碌,海面上的水营船队也不含糊。
三大掌柜之一的潘绪宗在青州至莱州一带穿梭,李严则是在登州至威海卫一带巡查,苏大牙本人负责的区域则是长岛、庙岛群岛这片区域——参加了苏颖的喜宴之后,他在陈雨的催促下也出海了。而本色出演海寇角色的苏忠则盘踞在老铁山(注1)附近海域,搜寻刻意躲避山东那边水营巡查的漏网之鱼——虽然苏忠对陈雨心怀怨恨,但是目前扮演的角色却是他非常喜欢的,不受约束,进账也丰厚,所以干得很卖力,倒是不折不扣完成了陈雨的预期目标,让这道航线成了海商心目中的禁地,不得已只能走山东航线。
这样的部署,可以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进出渤海海峡的船队几乎不可能穿过这层层封锁,要么就是乖乖地在水营的威逼下前往刘公岛,要么就是在“海寇”苏忠的手下葬身大海。从天津卫、山东西部出发的海商们被驱牛赶羊一般驱赶到了刘公岛,陈雨的财富也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事情走上正轨后,陈雨没有忘记皇帝的中旨,命人押运了五万两银子,在陈应元派出的人带领下,走海路送往京城。他并不知道,这一笔银子让蝴蝶翅膀扇动了起来,拉开了改变历史走向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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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老铁山位于辽东半岛的最南端,是天津…辽东…日本这条航线沿岸航行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