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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芊影黑衣蒙面,高高立于不远处的树颠上,眸光悠悠看向午门处,只可惜浓雾厚烈,入目尽是一片令人压抑的冰寒。洛芊影叹了一口气,随后悄然转身,径直朝着乱葬岗飞身而去。
不远处的青石巷中,乞红楼宾朋满座。一名浓妆艳抹的歌舞伎,正深情款款的吟唱着阮妈妈不知自何处寻得的招财进宝的新曲目——《六月雪》:
“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那歌舞伎声情并茂,唱得甚是投入,清冷凄婉的乐声穿透层层冰雾,弥散在整个金阳城的上空。洛芊影闻得空中传来的乐声,登时唇角微弯,下一刻,愈发加快了步伐,不肖片刻,便到了乱葬岗。
洛芊影正要飞步走近面前不远处的靖天,忽然间只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洛芊影本能的弯身回眸,只见一名黑衣人,掌风凛冽,径直朝着自己击打过来。
洛芊影飞身退后,冷冷问道:“是敌是友,报上名来!”
那黑衣人不言语,见洛芊影已然原离静然躺在乱石堆上的靖天,登时快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将靖天扛在肩头,正要飞身而去,却不料洛芊影早已飞身移步,顷刻间挡在那黑衣人的面前。
“你是谁?为何要抢靖天的尸身?!”洛芊影长剑横亘,双眸之中满是寒光。
黑衣人自不解释,却也不再与洛芊影过招,而是转身便要向后跑。
“站住!”洛芊影怒喝一声,黑衣人顿足侧首。
“你是皇后的人?!”
黑衣人摇头。
“哦?莫非是圣上派你来的?!”
黑衣人冷笑。
“难道,你听命于凤玄邕?!”
黑衣人嗤之以鼻,却依旧不做任何解释。
洛芊影转眸思忖,脚下不由得快速上前,“今日皇陵送信的,可是阁下!?”
黑衣人静然不动,自始至终不与洛芊影有任何的言语交流,似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洛芊影快步上前,一把将长剑抵在他的后颈,“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动靖天!”
黑衣人侧目凝眉,冷冷扫了一眼洛芊影
。洛芊影与那黑衣人临近,只觉得那黑衣人身上悠悠传出一阵浓郁的酒香。
洛芊影略一迟疑,下一刻,不禁凝眉问道:“你是……”
话未说完,只听头顶上方陡然传来一阵急切的鸟鸣声。
洛芊影凝眉仰首,片刻之后,只见一只雪燕悄然间穿透迷雾,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洛芊影一见那雪燕,心中不禁一怔,“银甲男童!?”
雪燕飞旋,声声轻鸣,似是执意要为洛芊影去引荐什么人。洛芊影凝眉思量,略一迟疑,再一回头,却发现先前侧身立在身侧的黑衣人,连同他扛在肩上的靖天,顷刻间无影无踪。
洛芊影凝眉收剑,雪燕见她迟疑,愈发叫得响亮。洛芊影回过神,仰头看了一眼那雪燕,随后悄然抬步,循着雪燕飞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走了片刻,只觉眼前一晃,洛芊影略一瞬目,只见不远处一名少年,面覆银甲,冷然立在浓雾中。
“银甲男童?你怎么会在这里?!”洛芊影快步上前,正要问个究竟,熟料银甲男童顷刻间飞身转步,刹那间与洛芊影拉开了距离。
洛芊影不解,那银甲男童默然不语,而是飘然向前走去。
洛芊影紧追不舍,却不料周身四下的冰雾不知为何,陡然间变得愈发浓烈,片刻之后,连银甲男童也悄然没了踪影。
洛芊影在迷雾之中警惕的环视四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际,似是回到了午门附近。心中正纳闷为何银甲男童会指引自己到此,突然间眼前迷雾悄然散开。周遭一切光景在顷刻间变得清清楚楚。
洛芊影满腹疑惑,尚未来得及回过神,忽听空中陡然响起一声怪异的声响。
举目抬眸,只见一只偌大的信天翁,正忽闪着双翅,自头顶飞速驶过。
“信天公子?!”又是一记疑惑,洛芊影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朝着午门的方向跑去。
可片刻之后,那信天翁的怪叫声,再次响在头顶。
洛芊影再一抬眸,却不禁惊骇。
只见那信天翁双翅忽闪,口中却赫然吊着一颗人头。那人头不是别人,却正是凤玄冥的模样。
洛芊影惊悚呆怔,脑子在刹那间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那信天翁早已没了踪影。
洛芊影强撑着身子,快步走至午门,只见方才悬挂在半空的凤玄冥,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午门前,赫然躺着一具无头男尸。
洛芊影飞步上前,激动的将那无头男尸一番细细打量。
带血的鞭痕历历在目,连他手腕上一直带着的佛珠也丝毫未曾有任何改变。
下一刻,洛芊影彻底瘫软在午门前。
凤玄冥,你真的死了吗?!
凤玄冥,你不是早就想好退路了吗?
凤玄冥,我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不就是想让你的金蝉脱壳之计能够彻底实施吗?
凤玄冥,你为什么不配合我?
凤玄冥,你……你不要死……
凤玄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洛芊影心乱如麻,突如其来的恐惧让她一时间再也站不起来,周身的气力好像在一瞬间被人生生抽了去
。
冰雾渐消,周围一切都变得澄明清楚,洛芊影却觉得自己再也看不清这世上的一切了。片刻之后,阴风骤停,大片大片的雪花自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不过多久,便将整个金阳城全全覆盖。
鸡鸣三声天色白。
洛芊影静然跪在雪地上,望着凤玄冥的无头尸身,在皑皑白雪中被层层掩盖,一双满是悲痛的双眸,不知何时生出浓浓的阴冷。
身后不远处,几名喝得酩酊大醉的大汉,一个个手握钢刀,一边满口污言秽语的笑闹着昨日乞红楼中的香艳奇遇,一边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大哥,真想不到,还真有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他妈的还以为自己做梦呢!哈哈哈!”
“可不是,大哥,你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金钉子啊!哈哈!”
“你们这帮没出息的,难道就没见过钱吗?!不就是几个金锭子吗?等老子我得了这天下,这全天下的钱不就都是老子的了?!哈哈,要我说,还是乞红楼里的姑娘伺候的好!等我得了天下,我就把这些乞红楼的姑娘一个个的,都娶回去!”
“嘘!大哥,你悠着点?这可是金阳城,说这话可是要杀头的!不过,能不能不都娶回去,好歹给咱们青坛峰的兄弟都留下一个两个的?!”
“就你小子好色!哈哈,好,留几个,一人留几个,哈哈……”
洛芊影听着身后的喧闹渐渐逼近,登时冷冷的站起了身,不慌不忙的退去一身夜行衣。外衣退去,一件露肩的浅色黄裙赫然在目,在雪地里愈发显得夺目。
“咦,老大,你看,前面雪地里好像有个美人儿!”
“哪儿呢?哪儿呢!”
众人七扭八歪的向着洛芊影跑去,待近身将洛芊影看了个一清二楚,顿时乐开了花。
“这个好,兄弟们,给大哥我抬回去,我要让她做我的压寨夫人!”
众人一拥而上,洛芊影冷笑一声,飞起长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众人一一掀翻在地。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们信口胡说,得罪了女侠,女侠勿怪!”
“饶命可以,但你们必须帮我办一件事!”
“任凭女侠吩咐!”
“好!”洛芊影凛然收剑,扫了眼被白雪掩埋的凤玄冥,双眸之中满是阴冷与坚定。
……
44…火烧王府()
冷阳高悬,白雪皑皑。一场冰雾寒雪,使得金阳城中的百姓提前感受到了金凤严冬的威严与冷酷。日头方渐升空,本该肃穆的金阳城中却陡然传来一阵喧嚣。
“冥王含冤,惨遭毒手,弑杀妖妃,保我金凤!”
伴随着声声怒然高呼,金阳城的主道上顿时走来一对气势汹汹的人群。只见为首的是一名身强体健的彪形大汉。他一身素衣,头束白带,一把钢刀斜插在背,一边义愤填膺的高声怒喝,一边快步朝着冥王府的方向走去。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五六名同样背负钢刀的壮年汉子。只见他们一边齐声附和着那为首大汉的口号,一边齐心协力抬着一架没有棺盖的黑玉棺椁,那棺材正中赫然躺着一具周身上下满是鞭痕的无头男尸。
黑玉棺椁后,紧紧跟随者一众百姓。人群之中,有名冠金阳的才子文人,风流雅士,也有目不识丁的村野樵夫,老弱妇孺。只是不管是何等身份,此刻他们莫不洁衣素服,一身孝白,满脸悲愤的高声喊着“弑杀妖妃,保我金凤”的口号,浩浩荡荡的逼近冥王府
。
冥王府大门敞开,洛芊影一身大红,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停!”行至冥王府门前,为首的钢刀大汉,猛然间一声大喝,身后众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洛芊影面不改色,扫了一眼满脸怒容的众人,厉声道:“大胆!你们莫不是想要忤逆皇权,叛乱金凤!我温若羽乃是奉了当今凤王的口谕,亲自调查罪臣贼子凤玄冥谋杀皇兄一事,如今凤玄冥畏罪自裁,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妖妃,你休要信口雌黄!今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发前来,势必要为冥王平冤雪耻!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无不接受过冥王的恩惠。大到震灾放粮,协助府衙断案平冤,驱匪羁盗;小到躬亲耕犁,为救百姓以身试药,收容鳏寡。试问,如此亲仁爱民的王爷,又怎会是你口中背信弃义,杀兄谋乱之人?!分明是你这妖妃陷害冥王,今日,我等一定要为冥王讨个公道!”
为首的钢刀大汉说得义愤填膺,身后齐力抬着棺椁的几人,不由得暗暗相顾,眸中莫不飞速闪过丝丝惊讶。
洛芊影不为所动,“那又如何?莫说冥王他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即便是冥王真如你所言,是个爱民如子的王爷,凤王若是想要他的命,那他就必死无疑!”
此话一出,众人愈发的愤怒,不由自主的高声喊道:“弑杀妖妃,弑杀妖妃!”
“你们若是有本事,尽管来找我索命!我温若羽恭候大驾!”
洛芊影说完,红袖轻甩,猛然飞身回府,众人正要一拥而上,只见冥王府的大门,顷刻间砰的一声重重合上。
身后怒发冲冠的百姓见得此状,愈发激动,一时间齐力涌上前,想要破门而入。
“慢着!”钢刀大汉大喝一声,阻断了众人的攻击,“这妖妃一手遮天,想来定是有什么骇人的妖术。我等如若冒然创府,怕是会中了她的奸计,非但不能为冥王雪耻,反而会白白丢了性命!”
“难道就任由那妖妃逍遥法外?今天我等既然自愿前来,便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乡亲们,我们上!”
“不!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了那妖妃!”钢刀大汉义正言辞,佯装沉吟片刻,随后高声道:“乡亲们,冥王已去,如今这冥王府被那妖妃鸠占鹊巢,保命安身,早已不是昔日的忠孝仁义之地。而今那妖妃龟缩藏身,那我们就一把火烧了这冥王府,也好让这妖妃给冥王殉葬!”
众人闻言,不禁齐声高呼道:“火烧王府,妖妃殉葬!”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中,颗颗熊熊燃烧的火把,纷纷落入冥王府院落。不下片刻,整个冥王府已然成了一片火海。
洛芊影高居楼头,熊熊烈焰映红了她的已然不再清澈的双眸。玉颜依旧从容,心海却再不平静。
“凤玄冥,我突然不是那么急着想找到来时的路,也许,洛宓说得对,我早就该用心投入这一世的纠缠,哪怕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
失去他,她终于觉醒,在这一场满是阴谋的角逐中,或许没有人真的能够全身而退。
火海泱泱,白雪茫茫,她举目望着那苍苍青天,心中却已然笃定那置之死地的后生之路……
45…引蛇出洞()
冲天火光,燃势汹汹,洛芊影却高居楼头,岿然不动,似是在刻意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天空中陡然传来一阵骇人的怪叫声。声响方歇,只见一条硕大的青蟒,陡然间临空而来。
青蟒穿透重重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