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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不去”,是她从林代的心海中隐匿了。
她现在大概也知道,已经不是苦苦纠缠的时候。
而蝶笑花拥着毛氅,在窗口看风吹过竹叶。
风已经这样冷,新年要到了。竹叶这样孤单而萧瑟。
不怕不怕。春天来时,它们又会变青。
来年,锦城会被血染红。谁又会在乎竹林呢?蝶笑花把苍白的脸埋进了黑色的狐毛里,掩去了眼睛里的波动,没人知是笑意还是泪光。
外头有响动,僮子报:“有客来了!”
却是云剑来看他。
蝶笑花展露美好的笑容:“还不快请?”
这时候蝶笑花是真的想笑。每当想着谢小横跟谢家子孙们的关系,他都想捧腹大笑。
谢家子孙们也算很优秀了,不论男女,各有各的好。就连六小姐云华……
唉,蝶笑花是见过谢云华的。
那也是一年元夜,云华非要洛月陪她从步障中溜出去,逛逛街。
上元灯夜,原是金吾不禁、男女接踵、难得放宽了礼法拘泥的狂欢夜。深闺的小姐,都可以在步障、随从的保护下逛逛街,到了慈恩寺之类的稳妥地方,还能比较随意的走动走动。(。)
第五十三章 美丽映元夜()
谢云华觉得这样都不够,她要深入街景之中,仔细看看。她想给立牌卖诗的秀才一个韵儿,监督他不停笔立挥而就;想蹲在点茶婆婆摊前,逗婆婆嘌唱打拍;想去射盘卖糖的白发老汉那儿,亲自射一支箭。
这些都被洛月否决了,但谢云华毕竟买了一根冰糖葫芦,亲口还价,小贩一叫苦,她就妥协了,还多给小贩一文钱,于是小贩多给她浇了点糖浆。
“小姐,舔一口。舔一口就算了。”洛月求恳,“大夫说这对你身子不好。”
谢云华舔了一口,然后“咔嚓”一口咬下去。
“那就一个。”洛月退而求其次,“一个够了哦!一个上头浇的糖浆,都多过一块糖了!小姐你不能再吃了。”
谢云华嚼着糖葫芦,面露笑容,笑得颇具挑衅意味。
洛月出于忠诚的考量,不得不出手冒犯小姐,打算夺下小姐手里那串要命的食物。
谢云华高高举起糖葫芦,一边逃、一边躲、一边笑道:“死了又怎样?这么好吃的都不吃,活着又怎样?我偏要——”
手上一空。
有个人在她背后,把竹签儿一拎,整串红艳晶莹的果子都夺了去。
谢云华回头,见到蝶笑花,三分的懒、三分的艳,还有六分,却藏在面具里。
那是儿童用的面具,所谓的獬豸,造得像狼,窄额大嘴,尖牙森森,遮去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洛月当场悚然而惊,想拉着小姐逃跑。
在丑陋粗糙的面具后面,那双眼睛太美,让人想到毁灭。这么美的东西不毁灭简直是不可能的,上苍从来不会那么仁慈。洛月怕她和小姐被卷进倾城的灭亡里面。
而谢云华不肯走,像一只新春刚出生的小蝶。鼓着稚嫩的翅膀,跟万丈冰川对峙。
他笑了。一笑似明媚阳光撞在透明冰体上,碎出一片七彩,举着糖葫芦问:“这是你不顾性命也要吃的东西?”
谢云华面上泛出一层粉色。盛气回他:“怎样?”
“连承认一声‘是’都不敢?”蝶笑花眼中掠过一丝轻视,就要把糖葫芦还她。
谢云华倒不肯接了,怒气冲冲道:“是!怎样?这个东西不值得。”
“……很好。”蝶笑花微笑,“已经比很多东西值得。”
“那么……”谢云华神色软化下来。
蝶笑花下一个举动,就是把糖葫芦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碎了。红通通的果子,碎开,露出里头微黄的果肉。透明糖浆像冰,碎了一地。
“你!”谢云华气坏了。洛月也义愤填膺。天下哪有这种人?!
“我把你珍若生命的东西毁了。”蝶笑花道,“你要跟我拼命么?”居然是相当期待的样子。
“小姐,我们再买一串。”洛月怯怯的拉着谢云华。
谢云华也认为没有必要跟此疯子拼命。
“你们就是这样。”蝶笑花遗憾道,“肯用命去换的东西,却不肯用命去殉。”
“你们”两个字用在这里,很奇怪。就好像他不是锦城人,甚至。不是中原人似的。
谢云华张大眼睛:“你有很喜欢的东西吗?难道你肯殉它。”
蝶笑花悲哀的笑了:“我也不肯。”
谢云华又瞄了瞄地上碎掉的糖葫芦,下定决心:“若有比这更珍贵的东西,你想从我手里夺走的话,我就死!”
“小姐!”洛月要哭出来了。
“但愿仆有朝一日,能亲眼见证。”蝶笑花欠身,摘下面具,自我介绍,“蝶笑花。”
他面具下的美丽和悲哀,照亮了谢云华的十一岁元夜。
——这就是那个元夜的事。
而谢小横利用了她,做一枚棋子。埋伏下风雨咆哮。
云蕙也是棋子。云柯以为逃离了,不过是放出去的一根长线。云舟以为得意了,也如孙猴子,仍在如来佛祖的掌控之下。连云剑。也在谢小横的计划之中。
这些人却全都以为谢小横在山中隐居!
蝶笑花怎能不大笑。
“蝶儿,你今日特别高兴?”云剑有些奇怪。
“故友重逢,怎能不高兴。”蝶笑花道。
云剑不是不感动的:“可惜我要走了。”
“为什么呢?”蝶笑花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我有家人啊。”云剑似乎很苦恼。
要过年了呢!考场得意的英雄,怎么能不与家人多多相处?蝶笑花很通情达理的放云剑走了。倚在窗口,他指尖轻轻敲打着窗棂:他知道云剑绝没有回谢府家人那里。绝对没有。
那么,谢云剑去了哪里呢?
大少奶奶似乎看见了谢云剑的踪迹。
这时候。元宵的灯已经挂起来了。其实天色刚只暗了一点点,但人们已迫不及待点起灯来。及至天黑透,锦城内外无数灯光浪漾,直欲与天上银河争辉。四处皆是管弦,轻歌相和、笑语起伏,直如传说中**的地仙洞府一般。
新的年月圆满图,也卖得很好。“阿憨大”已经成为商界的新秀。小贩们服气、而现成的业界大佬已经开始忌惮它了。偏生它的产品都是新的,并非重复生产与恶性竞争,真叫人没脾气。
可是云剑怎么会行踪诡秘的穿过街市呢?
大少奶奶只是看见有人似乎穿着很像云剑的袍子过去,但她没留意。是云舟发现了,指给她看,大少奶奶才相信自己没有看花眼。
“好奇怪啊。”云舟道,“难道……啊呀。”赶紧闭嘴。大少奶奶再怎么问,她都不说了,而且非劝大少奶奶回去不可。
大少奶奶就想得太多了一些。她假装听了云舟的话,却又把云舟支开。她自己悄悄的找云剑去。
漓桃不放心,要服侍大少奶奶一起去。大少奶奶却怕两个人行动累赘。再说,还要漓桃在前面帮她支吾着,不叫别人发现她干什么呢!她毕竟是好人家的媳妇,擅自溜出去,不管怎么说都不好听。而如果她发现云剑在干什么勾当,只要符合她想像的十分之一……她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事实上,她自己都不希望看见,但又拗不过好奇心。像飞蛾看见火。明明知道是火,还要去扑。(。)
第五十四章 大少奶奶曾去世()
漓桃原有些担心,大少奶奶一个人落单,会有危险,不过,或许是她多虑了。毕竟这是过年嘛!大家都要出来玩乐,总不能人人都有侍婢小厮们围着侍候?为了普通人家的儿女也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轻易的蒙受性命之忧,官府跟黑道们打了商量,所有的黑道头目也都跟官府下了保证:绝不犯案,尽情享受。倘有个把不懂事没长进的小贼私自去发财,黑道老大还要生气,出头教训呢!
这一天,所有人的警戒心都放到最低,连谢府的大少奶奶,似乎都不用非得与其他女眷结团、在家丁仆妇保护之下行动了。
从前,六小姐谢云华逃出去买糖葫芦,也就是这一天,除了场艳遇之外,一根寒毛也没少。
大少奶奶合理预期:她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漓桃无语地望着大少奶奶,觉得她太乐观了。
其实大少奶奶的心思里,也有很悲观的成份存在,但全都体现在云剑那边了——万一云剑在跟这个、跟那个谁谁谁鬼混?啊啊,那叫她怎么办!贤良的妻子还是不要去揭穿的好,可是没有亲眼看过她实在不放心!看了之后还是不要传出去,免得沸沸扬扬,坏了云剑的名声。所以说她简直是自虐!非要去看一场她不喜欢、也不能传出去的黑幕。
“你回去吧。”大少奶奶虚弱地向漓桃下令,“别让任何人发现我行踪就好。”
漓桃只有遵命。
大少奶奶就蹑踪而去,紧追慢赶,眼见那身高衣着似云剑的人,穿过了灯繁语乱的夫子庙,穿过了粉溢歌融的上水门,穿过了香疏星朗的通济门,渐渐近东山的霖江,人迹清冷了,有船泊在岸边。
雪已化残。霖江两边结的冰,也已有松动的迹象,江心过的船,略略多了几条。元宵夜都不走,用铁锚定在江底,或者拿长长绳子越过冰系在码头。
这样重要的节日,它们把能点的灯,都点上了。也无非渔灯、航灯、岸上买的莲花灯八角灯走马灯兔儿灯。
独有一条小舫。却是特别,舷尾放着两盏大瓣莲花,没点,似一双没醒的梦,沉沉的静在那里。船头倒有两行细巧烛笼儿是亮的,以素绢蒙着,绢上没别的,抹着兰花似的几片枝叶,题着几行字句,笔迹依稀清绝。
人影便是消失在这条船边。
大少奶奶朝它望。它似乎也觉察了,起了锚,往下游去,大少奶奶死死的咬了咬嘴唇,也便提步要追它。
有个人影悄悄在后头出现,伸手。霖江就在旁边流淌。附近也没什么人,只要伸手一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代出现了。
她的表情很凝重。
拜林毓笙的记忆所赐,林代提前得知了大少奶奶的悲剧:今年之后,云剑就是单身。没有夫人了。林毓笙这才纵容自己痴想给他续弦继室。
这年头,当后妈,名声是很差的。作人的续弦,总没有原配来得风光。很多尊贵的千金小姐。是绝不给人继室的。林毓笙这样的骄傲,本也不会容许自己做这事。可是……也要看对方是谁。
大哥哥。唉,谢大哥哥!林毓笙想着自己孤苦无依时,那披着两肩灿烂阳光踏进房间的高大人影、那一声可靠的慰问:“妹妹,从今别怕,一切有我。”唉。怎叫人不心神一醉、生死由他!
如今她真死了,只剩一缕芳魂坐在林代心间,前尘往事都涌袭而来,惹得她又是恨、又是羞、又是怕,怕林代笑话她痴妄。
林代倒已经习惯她了,要笑她也不急在一时,只重点关心大少奶奶去世的细节。
林毓笙却知道得也不多,只记得过年的时候,大少奶奶落水死了,事情闹得很大,大家都很紧张。丧事办得也很麻烦。
林代便追问她:“怎样叫闹得大?怎样叫很紧张?怎样叫很麻烦?”
林毓笙绞尽脑汁回想:大少奶奶这样突然过世,自然是重大事件。何况云剑明春还要赴春闱,真是糟糕透了。所以人人忙乱,又要让大少奶奶好好落葬,又要稳住云剑的心思、不让他太过于悲痛,又要打点好学政,不叫云剑之丧影响他的赴试事宜——要知道,如果是父母之丧,那学子根本就要守孝,不可以再当官、也不要再去考试了!妻子之丧么,轻得多,但总归有点影响,所以还是要打点的。
林毓笙记得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林代追问大少奶奶的家人怎样反应?
林毓笙记得反应是大的,但她在闺中,没有切实的了解,只是她娘家人曾上门,谢府的反应,不说是如临大敌罢,毕竟颇为紧张。最后却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流言传到林毓笙耳朵里,大少奶奶也顺利安葬。林毓笙想,她娘家人不会是来闹事的罢?只不过痛惜大少奶奶突然离世,悲怆欲绝而已。谢府的紧张,也无非是同感痛憾罢了!还能是别的什么理由呢?
林代眼里,理由多着呢!千条万绪总归为一件:人力故意为之!
所以她开始关注大少奶奶。
林毓笙记得大少奶奶遇难的确切日期——林代真想打趣的问一句:“这是你有希望转正的日子?”
不过问出来的话,太伤林毓笙了。林代说话梗直,但也不喜欢无故伤人。她敛声。
且跟住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