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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重生之代玉-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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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辆半旧的马车。安安静静从这些得意的人马旁边过去。

    那些新车怒马上骄横的车夫们,看看这辆半旧的马车,却往旁边让一让。

    京城人物的地位,往往不是由新泼的油漆、新打的金饰来决定,却从这一看、一让中体现出来。

    车中人在京城走了一辈子,也曾饮过樱桃宴、也曾进出延喜门,侍过两朝皇帝,多少崔姓子弟跟他有师生之谊。

    他是太傅。

    被崔珩一怒之下解了给七王爷当老师的尊衔,他静悄悄的回家去了。经过大街,穿进小巷,进了他自己家门口。

    进的是腰门。

    他家的大门八扇朱漆、石狮拱卫,极气派,接待过帝王、也迎送过亲朋,唯独没有单单迎接过他自个儿。

    他要是自己走,也就是进腰门。那门挺旧的,看来跟他的轿子差不多;尺寸也不大,就堪堪能走个轿子。

    他轿子进去,一道门那里下轿。用惯了的下人服侍他过二道门。到三道门,他夫人就迎在那里了。

    天威之怒,闺阁里已经得了讯。见了面,却也不问什么。他夫人就领着婆子给他换衣裳、递手巾揩面。

    老夫老妻的,一个照面,也不必说什么,就领会了。太傅今日受圣斥,不说很有脸面,至少也不是太糟糕的事。

    家常咸菜炒茭白,一碗新熬的稀粥,是太傅喜欢的点心。下人退去了。太傅夫人跟太傅面对面坐着,可以拉拉家常了:“现在蔬菜也贵了。说是要救济京南道,一大车一大车的尽往那边拉了。”

    “也是应该的。”太傅很香的吸啜了一口稀粥。

    太傅夫人又道:“今天门庭倒是清静,就是菜园里送来了一盒新鲜的樱桃,上一季的蔬果价我叫帐房跟他们划了。”

    太傅府的蔬果不是出去买的,而是定点供应。也不用一笔一笔的付款,那等小家子气。每送一批,记个帐,一季完了,总共结算一次。其实就算一年一结也没什么。太傅夫人不乐意拖延,所以是一季一结。每季也并不是踩在尾巴上赶着结掉的。往往是新的一季开始了,供应商有精致的当季水果孝敬,这是不入帐的,纯为表表孝心。太傅夫人笑纳了,便叫帐房与供应商对帐,帐目无误,即行支付货款,两相划销。

    这些事情全是太傅夫人管。男主外女主内嘛!管完了,她就知会太傅一声。

    至于新鲜的樱桃,依惯例,就算太傅不太爱吃,也要给他摆一摆的。不过他在喝粥啊、吃饭啊什么的时候,不用水果。依例,他夫人会过一会儿再给他摆上来。这也不用赘述了。

    太傅夫人今儿给太傅说这些事,倒不纯为了知会帐目与水果,只是让他知道:唐家的人并没有上门来。

    没有上门,已经表示了一种不满的态度。如果是毛头小伙子,那岂不吓得屁颠屁颠过去请罪求见了。太傅却毕竟是太傅,神色不动的喝完了粥,道:“哦。”

    太傅夫人看见太傅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她心里一宽。

    太傅道:“这粥果然还是配着夫人的家常炒菜,见得香。”

    太傅夫人含笑点头致谢。

    太傅又道:“看要起风了,离得远些倒是好的。”

    这老狐狸!见云剑在军方领资源,道是要赴边城;栋勋蛰伏不出,道是拿他打趣的太多了,他不堪其扰;崔珩把七王爷踢向南边去,道是天家抚灾非用他不可。太傅就嗅到鱼腥味啦!再跟不久前的建王府、修琢持殿等事综合起来一看,**不离十。

    臣子要揣测皇上的心意,难。揣测了要避祸,更难。避了祸还不让皇上觉得这臣子是事先洞察了圣意而后滑溜溜的趋福避祸,难上加难!能完成最后一段动作的,官印庶几可保一世太平,高枕无忧了。

    太傅安然的往后头一靠,双手合在肚子上。这是他极放松的姿态。

    太傅夫人招呼:把蔷薇花露点一盏子茶来。

    春风吹抚,似有情人的眼波。太傅道:“我想起一个人来。”

    太傅夫人听着。

    太傅道:“便是与我同为学士、同为帝师,庄敏十年他致仕还乡的。”

    太傅夫人知道是谁了:谢小横。

    怎么好好的想起他来?是啦!他大孙子云剑考出来啦!这大郎云剑跟二郎云书可不一样。云书是个好孩子,但器量也就在这里,看得出来,今后必是按部就班,老老实实,若没有行差踏错,中年以后逐步成为朝廷得用的一块基石,最后荣归故里,了此一生。真是一眼看得到头的。(。)

四十五 失女之痛() 
谢云书是那样的。至于谢云剑,却有圣人的一句现成话好作比方:“君子不器。”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牛逼到至高境界的人,根本不能用器皿来衡量其形状与大小。

    还有一句类似意思的话:“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为蛟为螭,吾不知其所变化矣”——对啦!这句就是“尤物”这个词的由来。然而它是贬义。女子有能耐且飘然出于男子意料之外到这个地步,人家的评价是“不妖其身,必妖于人。”没个好下场。

    而男子“不器”,却可扶摇直上,人庆贺“前途不能限量!”

    谢云剑青云遇合,想必他爷爷谢小横在锦城很欣慰罢?太尉夫人这样想着。

    山中晨雾弥漫,如生牛乳一般白。映霓在水晶杯中倒上半杯酒,奉给谢小横。

    水晶与酒都是西戎那边过来的。水晶来的时候是一整块原石,运至中原之后才由能工巧匠琢开,并刻上了当地流行的装饰纹路。

    就锦城来说,那是如意云纹不断头。

    这云纹并没有覆盖整个杯子,只是从杯底蔓延而上,消失在半高腰的地方。正是赏酒的最佳高度。

    酒则是以葡萄酿制。酿成之后整瓯的封在木条箱间,以泥抹了箱缝,这样运过来。运过来之后,便放至地窖中储藏。饮用时再拿出来。

    这一瓶酒,色泽金黄透明,在水晶的杯子里轻轻晃动,香气动人。

    凭这杯美酒,大致可以把谢小横低落的心情提振一下。

    谢小横最近心情并不好。接报林代和蝶笑花都被强盗劫持之后,他没有暴跳如雷,已经是多年涵养的结果。

    “强盗真是太嚣张了!”采霞这样想着,安置着殿堂中的花枝。

    与很多道观不同,谢小横这观中,鲜花格外的丰盛,却又不至于凌乱。这都是巧手安排的结果。

    采霞插花的技术,比不上云舟那么考究,但据谢小横的评语,也“自有生机无限”。

    这样一枝枝、一簇簇、一丛丛的插去。还未日头偏西呢,说不定有的花事已经开始枯萎了,又枝枝朵朵的收回来,很能消耗光阴。

    采霞有时候想啊,真的不嫁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光阴在哪里消耗不是耗了呢?在相夫教子柴米油盐三餐与尿布中,或者在枝枝叶叶瓣瓣蕊蕊中,到底是谁来决定了高下区分。

    而青翘毕竟是随着云柯去了。

    宛留是与云剑拆不开的。云剑高中,总是喜事。采霞应该去道贺的。

    可惜道观里走不开。

    林代与蝶笑花一并失踪,随即京南大水。全国上下震动。亏得是没有犯着京都,但到底近了。为向天子表忠心,各道的援助物资都往京南去,旭南、旭北两道岂能例外,连寺庙道观里也全排满了法事。

    唐静轩与云舟、福珞在水中断了联络,更叫三家焦心如焚。谢小横刚回谢府安抚人心回来。他说。按他的卜卦,庶几贵人命大、有惊无险,不久将有信了。

    采霞知道,这不是他的卜卦,而是张神仙的。

    谢小横也爱研究周易、捉摸龟甲草茎什么的,可惜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而云剑赴京途中,曾修书一封回来,说根据张神仙的计算,水道“有惊无险”什么的。

    紧随着便是一封接一封的坏消息。亏得谢小横稳得住,让谢家的人也好多了。后来听说京南的水渐退。人心提振,谢小横也便回了道观。只有采霞能看得出来,谢小横心里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让映霓去取了西戎金葡酒。

    在享用美酒时。有信使上门了。

    规矩仍然像往常一样,信得等着。侍女甚至根本不会向谢小横禀报。等谢小横享受完了,属于“肯听消息”的时段了,侍女才会告诉谢小横。谢小横说他想看,信才会呈上来。即使在这个特殊时间,仍然如此。

    只因。来信若是好消息的话,不急在一时去知道;若是坏消息,都过去这么多时间了,也不急在一刻了。

    酒杯空了之后,映霓才禀告谢小横:有信。

    谢小横的第一反应也是:京都来的?

    然而却是福家送过来的。

    福家说,收到了一封强盗寄过来的勒索信,想请谢老太爷一起参详。

    信里说,他们劫了福珞,要勒索赎金。

    谢小横问:“信是谁带过来的?”

    答案是那个丫头,就是跟福珞一起被拐走的丫头,如今被放回来了,随身带着这封信。强盗勒索的是与福珞等重的黄金!

    好大的数目,但福家付得起。问题只在愿不愿意付而已。强盗为此,特地在丫头身上凌虐了一番,好叫福家长辈担心福珞,快快的交付黄金。

    丫头所受伤害,触目惊心。她道,福珞目前没有受到这样的伤害。在放她来送信之前,强盗特意让她见过福珞,是好好儿的。

    福老爷当然要问:那强盗长得什么样、住在哪里?

    可惜福家丫头病得凶,一直在昏迷之中。等她被救活过来,强盗已经全都蒙上脸了。她别的事一概不知。只听命把信送回福家。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她都没敢看。强盗不叫她拆。她已经吓破苦胆,啥都不敢不听了。

    福老爷请谢小横来帮忙,一则谢小横见多识广,帮忙看看这丫头是不是撒谎。二则谢家老爷掌管着一些兵丁力量,福老爷想请谢家与唐家合力帮忙,尽倾锦城官兵,再联络其他城池,共同寻捉这伙强盗。三么,这黄金要不要支付?福珞怎么样了?福老爷实在也失了分寸,迫切需要与人商榷。第四,听说林姑娘与蝶老板也被私盐强盗掳去,不知是不是同一伙?这两案要不要合并办理?这也要请谢小横参与商议。

    谢小横闻知此事,也很吃惊:他没有收到勒索函哪!

    林代与蝶笑花失陷,还在福珞之前,照理说,勒索函也应该先发给他。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强盗把这两个美人儿一起享用了,不想放回来了,所以根本就不发函?

    正推测着呢,终于有一封信给谢小横寄过来了。谢小横赶紧拆看,却是云舟的。信里说了大水已退,她已经入京,报了唐静轩的平安、福三娘的病忧,又说了福珞失踪的事情,与勒索函里对得起来。

    福老爷大恸:女儿被劫已经够惨了。竟然还是自愿跟强盗一起走上船的!传扬开去,他们脸面往哪里搁啊!当初他们还笑话张绮儿,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就算赎回福珞,也只好住到外地去了。什么攀门好亲事,都化为泡影!

    福老爷痛定思痛,化悲痛为力量——他真想一剑把福珞砍了!省得麻烦!

    可惜他从来不会杀人,连只鸡也没杀过。而福珞也不在这里。这真叫他愁得想自杀!

    在他这么纠结痛苦的时候,谢小横终于看不过去,给他出了个主意,开场白是:“倒可以挽救贵府的脸面,只是——”

    福老爷几乎要像乡间愚妇一样,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他听了谢小横的话,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摇着头道:“没救啦没救啦!十八代脸面毁于一旦。都是我养了个不肖女,连累门楣!我这就筹黄金去。若是不赎回来……”

    强盗说了,若是不赎回来,他们要如何如何凌辱福珞、如何如何召告天下——这些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形诸笔墨。总之,让他们这样干的话,“福”这个姓就真要成为笑谈啦!福老爷再胸闷,也只好筹备金子去。

    谢小横拉住他:“我真有办法,只是——”

    “老哥有办法?没只是的!您就是我们阖府的再生父母,我早晚三柱香给您!”福老爷兜头作揖。

    谢小横避过一边:“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我这也就是拙计而已,兄台——”

    福老爷已经全身心投入愿闻其详。

    谢小横终于把这道“拙计”说了出来,福老爷惊叹高明。如此一来,门风和黄金都可以保住了。只是福珞……唉,他只当没这个女儿!

    谢小横一看,时机赶巧了!他就递了个话把子:“若不嫌弃,日后说不定还你一个女儿便了。”

    福老爷奇道:“怎么还能还?”还以为能把福珞给再弄回来。

    谢小横只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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