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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爷很乖很乖,哭得那叫个断肠欲绝。
崔珩只好问:“你哭什么?”
七王爷道:“我想着我成亲之后,要规矩起来了。多少好人儿要哭呢?我想到他们,就不能不哭了。”
崔珩冷笑:“你还挺能为自己脸上贴金的。”
七王爷犹豫了一下:“其实那个……”
“唔?”
“有个锦城的老板,唱戏唱得挺好的。”七王爷规规矩矩道,“臣弟敢请皇兄散散心。”
崔珩明锐的剜了他一眼:“什么个由头?”
七王爷想伸手抓头,觉得帝前不敬,又放下了:“倒是想搞个由头出来,就是……”
“嗯?”
“又说不好。”七王爷嗫嚅,“总之那老板是唱得真好。臣弟跟他是手帕交。他京南大水里险些都死啦!好险又回来了。还失忆了。天幸又把歌喉找回来一点儿。唱得没以前那么好。但总还是很好的。主要是京城也见不到他这味儿的啦!所以就想请皇上听听,散散心。”
跟周兰芝教的话不太一样。
崔珩还是凝视他。
七王爷破罐子破摔:“唉唉!皇兄,林姑娘出城去啦!”
旁边太监瞠目:天老爷哎!大家都不敢告诉皇上。王爷你就这么咧咧出来了?
崔珩越发的镇定了:“说下去。”
谁也看不出他是早就由某种渠道得到了消息呢?还是涵养深邃?
跟以前的某些皇帝不同,崔珩身边很亲近的太监都说不准他的知识面有多广博、信息量有多大。大家益觉得当今圣上深不可测了。
七王爷就接着跟崔珩说下去:“其实蝶老板长得特别像林姑娘。”
崔珩沉下脸:“大胆。”
七王爷就跪下去了。
崔珩斥责:“你知罪么?”
七王爷抹着眼泪:“可万一皇兄要愿意看上一眼呢?不告诉皇兄不也有罪吗?”
崔珩盯了他一会儿。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而后,崔珩笑了。
忍俊不禁。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抬起书本遮着脸。货真价实的龙颜一悦。他感叹:“老七啊老七。”
“老七在。”七王爷垂手候旨。
“带路。”崔珩道。
“是!”七王爷应得特别大声。
转石径、过花廊,见绿竹森森、因风弄响。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光线朦朦胧胧还在,天空跟绛蓝丝绒似的,星子并不算顶清晰。地上万物都罩了层影影绰绰的薄纱。景色更见幽茫。
伊人正倚竹下。
也未借凰羽乔出娇姿、也没拈胭脂绘出花容,就那一袭青衫,黛螺色窄带束了腰,眉不须扫、唇不须画,持一根短短青竹钓竿,纤指挽着钓丝,正未下钩,倚竹吟唱:“臣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予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屡上留云借月章。”
调子很轻闲,他唱得也很疏淡。
崔珩脚步声就静了,在竹外桃树下站定。太监掇了椅子来,看看崔珩的脸色,没敢请他坐,悄没声儿把椅子在后头安置了。
崔珩一声不吭的站着,听那人,唱这支江湖流行的“龙王曲”。
听那一句“乍遇无情雪,霜侵百花堂”之后,音调凝绝。竹叶斜作一座荒城。蓦然风起洪荒。把那一叶世界的百千世界吹碎。直吹得星光都颤抖着碎裂,空气搅开了一腔热血。这不是风,是后半首曲调。
崔珩不动,听那裂金碎玉的声音:“……说要忍,忍无可忍裂洪荒!提我清泠三尺剑,着我战时血衣裳;拼我逆鳞真面目,还我山河明月光!左牵黄,右擎苍,看我盘弓射贪狼。尽倾浊气摧心吼,趾爪皆赤须发张。功成大笑蹈空去,置身江海不复还!啊,哈哈,呀哈哈!啷里么个啷里么个啷里个啷!”
笑得那样狂。似真有龙蹈空而去。
然后一切归于寂灭。
崔珩转过身。太监以为他要坐,忙要搀他。他却举步走了。太监就搀他行步。他道:“赏。”
根据他的语气和脸色,太监就知道赏什么等级了。
崔珩又道:“此人声调,不适合宫廷,以后不要宣了。”
七王爷讪讪道:“是。”
崔珩看了看他:“你啊。”
这两个字好像是责怪,实则应该是夸奖。是龙心甚慰的表示。果然崔珩接下来就道:“你喜欢他,就纳到后堂去罢。里外顾着点,别太离了谱就是。”
他自己倒是不喜欢蝶笑花——当然当然,他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七王爷也没指望他会对蝶笑花有一点点想法。真要有一点可能的想法,杀了七王爷也不敢把蝶笑花带到崔珩面前来了。
正因为崔珩不会有那方面的毛病,七王爷才敢带人。
都说林代生得似流美人。而蝶笑花又似林代。去了一个,还回一个给皇帝看着养养眼,让皇上心情好点儿。七王爷本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崔珩看了蝶笑花,第一个反应却是:“不是啊……”甚至,“不似啊。”
这蝶笑花,与当年流美人,全然不同。
蝶笑花对崔珩来说,连“移情养眼”的作用都达不到。就像有个人很爱吃桔子,后来桔子吃不到了,有人说世面上有很像的,一看,是柚子。那就不对了。完全不一样了。
人都说蝶笑花跟林姑娘像。人也说林姑娘跟流美人像。如今蝶笑花既然不像流美人,想必林姑娘也不像罢!崔珩是这样想的。心顿时就宽了。
他不知道:蝶笑花与林代,是神似。林代玉与流美人,是形似。两两相比,是真的相似。把另外那两个人搭在一起比,就不对了。(。)
第二十一章()
总之崔珩既觉得人家说得错了,林代不会像流美人,反而心里一宽。对林代之出京,也不是那么遗憾了。
要说遗憾,只有“世上果然没有第二个她啊” 这样的一种感慨。不算太严重。他已经习惯了,可以带着这样的感慨活下去的。就像轻微的鼻炎,一开始是烦,后来习惯了也好,也不算太影响生活,甚至生出一种温存来。就像多年的老友。
崔珩轻轻挥一挥衣袖,把蝶笑花赐给七王爷。
七王爷忙跪着禀:“皇兄明鉴,我跟蝶老板真是手帕交!我倒不在乎收留他。他外头还有别的人呢,我不好拘着他。”
崔珩眉一皱,方要骂他,七王爷已经蹬鼻子上脸道:“皇兄真要赏,把唐静轩赏了我吧。”
后来周兰芝不敢置信的问:“皇上就这样赏了?”
七王爷点头道:“嗯。”
“我教你的说法你都没用?”
“嗯。”
“皇上也没有追究?!”
“嗯。”
“……真是我太自作聪明了。我这些小伎俩哪里配到皇上跟前呢?还是你好,憨人有憨福。”周兰芝道。似乎很欣慰,眼里有受惊的痕迹,似一场雪痕。
七王爷没有给自己圆谎,摆明了磕磕碰碰的给崔珩看,崔珩也不追问,分明是故意放人情给七王爷。
还有多少地方,崔珩是故意放恩的?
七王爷是难得糊涂,崔珩难道比七王爷还糊涂?有多少时候是知道了底细,看人憨厚不编话骗他,于是他也就故意不问,好全了场子上的体面?
周兰芝现在还能安稳呆在七王爷内府里,崔珩也没有问,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抬抬手过去了?
甚至——这高抬贵手,动机真是为了弟弟好吗?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其实任七王爷被克死了,崔珩也无所谓。但如果问破了,兄弟情深这场戏过不了关,所以索性不问?
周兰芝想得越深,越替七王爷冷。似一场突不破的深雪。
她握紧七王爷的手。
虽然没能力给他满园春色,但至少在雪里,他的手不是孤单的了。
七王爷安慰她:“没事。”
他这一生,长袖善舞,险中求生,倒也求出一些真正的亲情来。只要不突破那道底线——这有条件的亲情,到底也是亲情。他想,没事的。
而唐家一党,全都被处斩了。锦城唐门一支,名义上,也统统抄斩。这还要跪谢皇上仁慈,不连瓜蔓——实在为着唐家这些年联姻甚广,真要连蔓儿追究起来,京中豪门大户怕都要受伤,连皇姓子嗣怕都得受连累了,所以不如高姿态,杀的只是:与谋者、与谋者三代内直系血亲、与谋者仆役、同与谋者共炊之人……呃,好吧,这杀得其实已经不少了。但还不够,另有与谋者五服之内亲未在诛杀之列者、与谋者之师、与谋者之门生、与谋者换契谊友,皆流放。
这个株连范围也不小了。锦城福家与唐家一表三千里,严格数来恰出了五服,故未入监,但只怕上头手一松,毕竟能把他们划进去,故惶惶不可终日,想着认了个大皇妃当女儿,还安心些,由此更感激谢小横——至于其他被划进去的人家,岂非更哀声连连?其中自有地位比福家高多了、其实也是忠于皇上的人家,更悲鸣冤泣,皇恩体恤及此,故又特别降仁旨:准听赎而特赦。
具体操作方式,首先,针对的是被株连者,只是被株连的那些人。倘若与谋者,不管直接还是间接与谋,都不在仁旨赎赦之列。
其次,赎银价码是死罪万金、流罪千金,不能由罪人直接上交,须有官职在身者、抑或获颁孝廉等官方正式旌表者,且定居京都的,为罪人上交,并详述罪人实在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种种情状,经有司核案无误,名字报经御前,御笔亲批,这才准了,罪人便交由代交赎金者为奴,由其主人负责监管,若胆敢离开京都、或再有作奸犯科,与前罪并发,不得再赎再赦。像福三娘,就靠这一项而逃出生天。
有皇家血统的而不幸受株连的,譬如先帝的先帝的先帝的第某皇子生的第某女生的第某子,不幸娶了某唐家谋士的某叔叔的某儿子的某姨妈的某女儿,那谋士算与谋者,那第某子一般在五服之内要流放,皇家看着不雅,都由御用的寺、庙统一出面,向皇帝讨赦笔,赎了下来,出家人无有奴婢之论,男归寺、女归庙,总之剃度了修行,着其感恩向善,也不失体面。
唐静轩的问题在于,他是唐家直系长孙,就算未直接与谋,按规矩也放脱不得,正所谓斩草须除根呢!外头人听来,他都是被斩了,哪晓得他是悄没声儿的被带到了七王爷的府里头。
册上的“唐氏锦城支第十八世嫡长孙静轩”,就这样死了。养在七王爷府里的唐静轩,好比一抹幽灵。
他脸色也白得像幽灵,安静了很久很久,七王爷以为他决定从此不再说话了,他说:“你为什么救我呢?”
七王爷摸摸鼻子。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
唐静轩会意,或者自以为会意,认命的低下头。
“那个,”七王爷道,“你不会想替你族中人报仇吧?先说好哦,只要有一点那个苗头,我也就保不住你了。”
“罪人虽不才,也饱习忠孝之训,”唐静轩苦笑,“唐家如此行径,应伏天诛,罪人身在唐家,未有丝毫察觉、未有片言谏阻,理应同罪,何仇之有,又何报之有。”
七王爷这大道理听起来还真是……还真是特么的有道理!竟叫人无言以对。他安慰并且提醒道:“总之你在这里先住着吧。别多想,好好保重。但也别乱来。不然我怕保不住你。”
唐静轩懂了。或者自以为懂了。他咽一口口水,跟七王爷确认:“听说王爷从不强来……”
七王爷一时坏心起,特别想逗他:“我不是强来的人。我强来起来不是人!”
唐静轩面如死灰。
七王爷张开双臂,直接就抱上去了。
唐静轩当时的感觉:除了不知道怎么办、还是不知道怎么办,此外竟还有种莫名的酥软……
七王爷跟他讲悄悄话:“我告诉你,我是为什么救你哈——”
全部说完之后,唐静轩的反应,据说是在屋里毫无声息的坐了很久,直到晚上,他的房间也没掌灯,也还是没声息。
七王爷向云舟转述这件事时,云舟本有要紧话待问七王爷的,先放下自己的话头,对着他凝了凝:“王爷告诉他,是我要救他?”
“没啊!”七王爷叫屈,“我还怕不够乱吗?跟他说这个干嘛?”
“那王爷——”
“我就跟他说啊,他跟我是一样的人。”七王爷道。
七王爷告诉唐静轩:咱们都是受。
只能承受,不能进攻的物种。
唐静轩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他要好好消化一会儿。
七王爷不能进攻,所以可以和蝶笑花作手帕交。他干不掉蝶笑花。
而唐静轩……
云舟自己低头想唐静轩。
她也听说唐静轩婚后跟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