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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林代拱手:“若我逃生,不管你是生是死,我总对你有交代罢了。”
林代默然点点下巴。蝶笑花纵马,先选了一条道路绝尘而去。
林代一直等到追兵很近、料他们能看见她身影了,这才往另一条路上去。马一举蹄,她又差点摔下来,好歹稳住了,慢腾腾过去,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卷着沙。她把头埋在马身上,豆大的雨点啪啦啦砸在她背上。
看来蝶笑花命还真大哪。风帮他吹乱马迹,雨再把追兵的视野一遮,他逃生的希望直线上升。
就不知他被暴风雨这样吹,会不会感冒。
“总有种感觉,你的身体其实比我好啊。”林代喃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滑。
马背真是可怕,堪比魔都的候车凳。
你在魔都等过公交车没有?旁边的条凳,沿着站牌设的,就一个巴掌那么宽,而且居然里头高起,外面下弯,屁股坐上去,就往下出溜。为什么会有如此奇葩的设定?据说因为怕流浪汉在上头睡觉。执法的抓流浪汉不好看,有侵啥权的嫌疑,所以索性防范于未然,做出如此美妙的条凳,大约独步世界了。
而林代在马背上,也有坐那条凳的感觉。她力气撑不住了,滑下去是迟早的事。
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是落在追兵的手里,能活得更久一点吧?她飞快的计算了一下。
既然朝廷把他们当大案来抓,她又是这边挑明了的小头目,就是重点抓捕对象,哪怕处死刑,也要押进京明正典刑,这点有唐家案件的前例可援。在进京之前,他们应该会好好帮她治病延命,让她能活着受刑。
但活着过程中,会受何等痛苦,就不得而知了。
这也不是她能选择的了。
林代滑坠到马的侧边。大地离她脑袋就那么一点点距离。天生温顺的菊花青也害起怕来,暂还不敢扬蹄,只在豆大的密雨中转圈嘶鸣。
林代看见追兵的马蹄已经近在咫尺。她已经能看清他们头盔上的缨子。
她想起自己在路上,脸俯在他的背上,曾说起小樱桃。被双双设计得丑态百出的女人。她说:“我想着,倒也不是讲女人耽于肉欲就不应该。不过,要说到我自己身上,总得要保重自己,不为别的,就免得人家看了之后反胃。”
蝶笑花道:“你跟她本来就不一样。”
林代轻笑一声,问:“你落到别人手里时,会自尽吗?”
蝶笑花道:“暂时我还不想。我劝你也不要。毕竟形势未明。我想还不到自尽的时候。”
于是林代保着自己的性命,又回了京城。
进过京畿时,她认得,上次就是在这里追着云舟,令云舟面对成年之后几乎最大危机。
风水轮流转,如今云舟还是嫁七王爷,关起门来怎么相处且不说,至少面子上很风光,七王爷也不会在物质上亏待她。
林代却成了笼中囚。
幸亏军队们真的很关照她,似乎很怕她在进京之前掉了一块油皮。她呆的地方,与其说是囚笼,不如说是鸟笼,细编密造,好关金丝雀的那种。每日投食投水,也一概不缺。
林代也就吃着喝着。
“你还真吃得下喝得下。”林毓笙感叹。
“总要保存体力。”林代道。
林毓笙反问:“为了什么保存体力?”她是真没想得出前路有任何值得期待的前景。
林代眨眨眼睛,也回答不出。
回答不出的话,那就会滑向“还不如死了也好吧”的心态,像林毓笙一样吐口血,华丽丽的去了,不失为懒人华丽的好选择。
林代不是。
哪怕把她四肢都砍掉,丢向深渊里。在丢去的过程中有一道小门槛,她都会亮出大牙咬住门槛稳住身子再说。
什么意义啊目标啊,都先稳住了再谈。林代暂时不管这些。吃着目前能吃的食物,并且尽量多的观察环境。万一有什么线索能用呢?
军队倒也没有特意遮她眼睛。她发现自己到了京效。
所谓的京畿,是京都附近的区域,就这一块来说,是漫漫的郊区,平原上缓缓的隆起一些碧绿的小山坡,草木高高低低、自由打扮出一派田原风光,建筑很少,民居、工坊什么的更少,约定俗成,留了这一片山野景致在,供京都人想踏青时,有个野趣的去处。七王爷携周兰芝去看梨花庵、说蝴蝶的故事,也是在这一带。
过了这片旷野,进入京都外围,是平民所居,再进去,是都城,主要为官员权贵所居,再往里,才是皇城了。
林代本以为自己会被直接解入皇城。
余和瞬带大军擒了林代一伙之后,他自己仍然去未城就职,分了一支兵马押送林代等人南回。林代跟其他人分开关押了,但照最先前还同路的方向来看,大约那些人也是往南的,而且未受虐待。林代本以为,大家会被一同押进京城,像什么珍奇动物一样给皇帝过目,再明正典刑,才是道理。
谁知道她没有进京城的城墙与大门,只在山中盘恒。倒也过了个石门,不晓得多少年前的,说不定前朝留下来被大陵继承使用的也未可知,只因这门实在太老了。(。)
第四十九章 清波春色()
青苔在门身上、也在门后高大而古老的橡树生长,好像湮没了时间。只有相思树和丁香树枝沙沙的响。
进了这扇门,就有新的人进来护送林代,原来的士兵退去了。
新的人,却也是士兵。
毕竟男女有别,林代这个精致囚笼的帘子一直划下来,不让士兵看见笼里的她。她要往外看,也只能透过缝隙看那么一点点。
换了两次人,林代听到了声音,是年轻女子的,而且明显在问她的:“敢问是林姑娘么?”
林代摸不清楚状况,不予作答,外面略静了静,响起扣门声,又是那年轻女子的声音问道:“奴婢伺候姑娘下车。”
林代好奇的问:“我可以拒绝吗?”
年轻女子的声音静了一会儿,似乎对这种无赖问题实在无措。便听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道:“林姑娘一定想看看外头是什么样子,请容妾身为姑娘打起帘子。”
非常客气,但根本不容林代回答,就见笼帘卷了起来。
林代佩服:这才是大堂领班式的人物!最先问话的,大概只是服务员而已。
她见眼前一片美景,有林有木、有水有桥,桥边有一栋嫣红顶儿、雪白墙壁、非常别致可爱的建筑,乃是座水榭。桥边一片紫菽黄苇,苇丛中有只仙鹤凝立。
水榭的木廊一直铺到苇丛中去,廊内一张花梨嵌玉石罗汉坐床,铺着厚厚的绵褥,是备人坐的。
但没有人坐。
林代的囚笼前,有两排二十余的女子,五官俱端正,打扮佩戴相似,俱额披刘海、着灵鹫半臂衫儿、戴竹节金钏,或打伞、或持扇、或执香炉。当中一个女人,年纪比她们大些,应该上了三十,团团脸儿,眉目弯弯,打扮得倒没有那些年轻女子们花哨,梳交心髻、戴钗朵、着绀蓝团锦衫而已,但自有气度不凡。她向林代做一个“请”的手势。那些披刘海的女子中就出了两个人,进囚笼来搀林代出去。
林代只好出去。
居然有两个灵鹫衫女子来为她打伞遮阳,又有两个灵鹫衫女子两边撑扇为荫。其余女子,都簇拥左右,将林代引向水榭中。
见里头珍珠缀线、轻纱曼地,耳边隐闻流水泠泠,乃是用管子引了自然的流水,在榭墙外盘恒而过。借水流的温度,把室内温度降下来了。
除此之外,水榭中几无什么陈设,只有竹制的矮几、矮榻而已。然而灵鹫衫女子或捧盆、或安巾、或置架、或支屏,水榭里头很快就丰盛起来。
林代看着她们像搭积木似的布置这个房间。
帐外又进来一批女子,也有五、六人,皆为十五六岁少女,头戴花冠,身着莲青凉衫,或捧带、或奉衫、或抱屐、或设镜,一时帐子里衣香鬃影,花光钿痕,却是极安静,各人做各人的,几乎不发出声音,更不会彼此误撞在一起。
须臾帐中心设了四面茶褐底绣八联弄狮杂剧人凉屏,屏内大约八步见方,贴屏一小架,上头澡豆汗巾各物齐备。屏外支了复架,上头梳栉环带诸物也齐备,都用竹盒罩住。这些都放置完,大部分女子们便安静无声陆续退下,留两名花冠少女服侍云华立于屏后、两名灵鹫衫女子护立屏风两侧,帐外两名仆妇抬了一个大木桶来,气质似大堂领班的女人引她们将桶子扛进屏风,放在地上,这两名仆妇也退下,又几名仆妇进来,各以小桶提水,倾入大木桶中,直至倾满,都退下。花冠少女向林代上前。
林代退后一步:“干嘛?!”
你们做你们的,我不来管你们。管不着你们。但你们伸狼爪要碰我衣服。我就不答应了!
林毓笙一副几乎要晕过去的腔调:“你怎么——”
林代果断呛声:“怎么样?”
林毓笙急坏了:“你以为这些是什么人?”
林代当然知道:侍女嘛!也就等同于现代社会的服务生。
“你不要小看她们!”林毓笙道。
林代没有小看她们。林代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从服务生的素质,可以推断主人的身份。这么多、而且这么优良的服务生,林代是不知道现代社会中什么地方能训练出来。奥运会或许?
至于古代这个社会,林代至少知道谢府没有这样的服务生,太子府里也没有。
看来是皇家核心的人,却怎么来服侍林代?
“知道皇家你还敢放肆?”林毓笙真的欲哭无泪。她要是学一点现代社会的俚语,想必已经痛骂林代: no zuo no die why you try!
“还当你多少傲骨,”林代调戏毓笙,“原来一听皇家,也腿软。”
林毓笙语塞,几秒钟之后道:“天子正而天下定。一人有庆,万民赖之。安敢不畏?”
林代心道:我只知他们有求于我,我就能摆架子。
既是皇家,伸伸手指能碾死林代,却好好的把她像笼子里的金丝鸟一样拉过来,还要给她在五星级小别墅洗澡,能安的什么好心?她不久前刚作为要送给皇帝的点心而逃生,不得不想到:我又成了他们砧上的肉?
作为砧板上的肉,要抵抗刀锋是困难的,但仗着自己受重视,先撒撒娇、使使脾气、拖延时间、摸清形势,总是可以的。
她拒绝给侍女们脱衣洗浴,侍女们非常为难,跪地求恳林代。林代不为所动。
大堂经理的女人进来,劝林代道:“姑娘不赏她们脸面,她们要拖下去打死。”
林代只笑道:“你们打杀你们的奴婢,跟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看着她,似不能相信世上有如此狠心的少女。
林代坦然回望。
如果这样的威胁,你就屈服的话。人家以后就都用杀人来威胁了。威胁多了,难免成真。譬如某些组织抓了某国的人,威胁某国“你不接受我什么什么请求,我就杀了你们这个国民。”如果某国就听话了,那末以后某组织、还有其他一些组织,准群起而抓某国国民,喊打喊杀,好向政府施压了。因此,向这种威胁屈服,实属不智。林代是这样想的。
“一番歪理。”林毓笙奇道,“竟不知怎么驳。”
林代就当是赞扬接受了。
侍女们战栗不知如何是好。大堂经理女人无奈的比个手势,众人推下。水榭里一时静了,只听见外头的水声。
其实外头有个露天的浴池,开着睡莲,矗着假山,清波喜人。波中真的有小小的游鱼穿梭,另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女人很懒的样子,趴在假山石上,雪白的皮肉随波轻漾。哪怕后头有刀子落下来,她好像都再懒得走一步的样子。
另一个女人则很安静,即使在水中,也拥着一件袍子。她看着前方,也好像什么都没看的样子。
大堂经理女人离了水榭,就到这里池边,不愿正眼看她们两人,侧身行礼。
池中那懒的,是朱樱;静的,是雪宜公主。而这位似大堂经理的女人,并非公主身边的侍女,却是太后身边靠得住的姑姑,名唤章沉璎的便是。她的地位,好似谢老太太身边的明珠、封嫂合而为一。她要向公主与命妇行礼,是出于主仆的礼貌。而人家也要向她还礼,是出于对太后的敬重。
雪宜公主在水中点头还礼,朱樱也弯腰下去,将脸都浸在水中,那一窝极黑的头发散开在水面上,如成了精的水藻。那头发太黑、太浓,好像它们自己就有生命。
章沉樱把林代的意思转达了一下,雪宜公主回头对朱樱道:“这妮子果然好大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