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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呼吸重了一点,有点像生气似的,把袖子里的东西甩了出来:“你要看,就让你看吧!”
正是余和瞬折坏的那把刀。或者说,是被他弄坏后的刀的碎片。
曹木剑眉毛鼻子都扭起来了,完全是出于激动——传说中的魔器哎!如今就在他的手里了。
他也知道就算是魔器,他表现得也还是要正常一点。太夸张的情绪表达未免有**份、不成体统。他努力要把脸皮绷紧拉平,结果五官反而扭曲了。
他试着把这些碎片拼在一起:“魔器是组装起来才能用的吗?”
“以前可能是吧。”小蛮道,“不过被老祖宗跟剑神打的那场架已经破坏掉了,留下来的部份就是一把刀了。这把刀也被他打坏了。”指着余和瞬。
余和瞬很无辜的脸。
曹木剑呆滞的脸。
小蛮耸了耸肩。
曹木剑要费了好大劲才能相信两个孩子没有骗他。命运没有骗他。那把珍贵的魔器,留下的唯一残片,就被余和瞬莫名其妙的暴力破坏了!
他很想冲出去在冰里打一圈滚、对着山峦大声咆哮,才能把心怀里一万匹奔腾的草泥马发泄出去。但他不愧为前辈大侠,有前辈大侠的自觉,硬生生把一口老血闷了回去,道:“好吧,只要你们现在都好,就好了……”
说这话时,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不枉他抛弃一切自私计较与正邪分界,牺牲自己的修为,帮两个孩子都从内丹的毒性中救了回来、还帮他们更上一层楼。其实他一开始都没有太大的把握。这真是两个孩子都命大,再加上他的无私协助,才能有这样好的结果啊!他又不好意思表扬自己,余和瞬居然也不提这话题,倒是追问他:“那魔汲怎么就会被打死呢?”语气非常可惜。
“你同情魔汲?”曹木剑想捋袖子质问余和瞬屁股到底坐哪一边的!
“嗯!”余和瞬不假思索的表明他的立场,就是在魔汲那一边。
“为什么?”曹木剑青筋暴跳。
“为什么不?”小蛮帮余和瞬说话了。
“因为我们是魏如生这一派的弟子。”曹木剑骄傲道。
那个上山请剑神、不惜断臂的年轻人,后来开宗立派。曹木剑很为师门自豪。他跟余夫人是同门。余和瞬自然也算是魏如生的徒孙了。
“我呢,是魔汲的后代。”小蛮指着自己。
魔汲诱拐魏俅公的第一位夫人燕姬,并与之生下孩子。这才是魏俅公请剑神下山除去魔汲的真正动机。
燕姬刚见魔汲时,还是个天真爱笑的女孩子,像小蛮。魔汲那时也还不是魔汲,只是绾汲。他请问燕姬的名姓。燕姬给他出了个字谜:“竟夜香,何青青;炫乃常,豁明明。一重复一重,我名在其中。”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年代太古老了,人物的姓名称呼,跟现代不太一样。魏俅公不姓魏,魏是他的封地。燕姬不姓燕、也不叫姬。“燕姬”两字的意思等同于“来自燕地的美女”。她的真名实姓,跟这两个字没有关系。
绾汲推敲她的名姓、揣摩她的心思,揣入了魔。
最后燕姬死时,留下这样的绝命诗:
秋灯秋雨秋帘栊,秋梦秋迹秋意浓。竟夜秋声和月色,玄机不语抹秋容。
秋禾打尽霜华重,秋烛烧罢胭脂红。自将秋风扫玉殿,梧桐如铁锁苌弘。
岂是杨花落无踪,纵为流水也向东。一寸秋心几番筹,碎却楼头五更钟。
秋残秋谢秋已穷,秋骨合该埋秋冢。君子莫笑晏秋秋,此生惟不愧情衷。
诗中的“君子”是谁。有人说当然指她的夫君魏俅公。还有人却说指的是魔汲。这一段公案,已经永远没有办法考察真相了。连魏家公裔都在战争与朝代更替中湮没了。谁知小蛮还在这天涯海角的地方,沧海遗珠,续了这条血脉。
小蛮承认了自己的身世,又问:“有什么关系吗?”
曹木剑沉默片刻,道:“没有关系。”
过了这么多朝代了,其实,已经什么关系都没了。
气氛缓和,大家终于可以坐下来拉家常。小蛮就是在山中生长的。父母过世后,她也不过在山中与野兽为伍作乐,从来未履人间。曹木剑问她想不想去中原?她不知如何回答,但是——“能跟阿逝一起玩儿,那就好。”她道。
“我也跟小蛮一起玩儿就好!”余和瞬也表心迹。
曹木剑心里有数了,看这对孩子也真是一双璧人,便写信去问余夫人的意思。在回信来之前,余和瞬与小蛮在一起,至少曹木剑不反对了。如果余夫人回信也不反对,这俩孩子的事儿就算过了明路。
朝廷的颁赐也下来了。
谢云剑与余秋山携手大破北胡,令北胡一退千里,想必几年内不敢再骚扰中原。两人立功甚伟,皆有嘉奖。谢云剑授上将军衔,食邑万户。余秋山军衔已极,再无可升,只有多多赏赐金银。俘虏一律解往中原交朝廷发落。各地要再出粮草劳军。
军队里服役的军人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解散前,要拿抚慰费回去,谢、余虽取得大胜,从胡人那里夺不得什么钱来,这抚慰费还是要地方上出。
未城又摊到几万头绵羊的份额。
此地土地虽不丰美,北边有草场,可以养羊。朝廷不让他们交钱、只让他们交羊就好,正是体恤他们。而且他们离前线近,羊直接赶前线去,又省运费。何况现在秋天将至未至,也正是羊好养膘的时候。让他们交羊,按例完全是照顾他们哩!上头派任务的人,就照这个旧例往未城派发了。
可惜今年未城的情况比较困难。
要知道北方土地,连绵草原,是可以畜牧没错,然而近年来,这片草地真正能蓄牧的面积,也越来越小了。
“因为西边沙漠的沙一直往里面侵蚀。”人家禀告余和瞬,“再过几年,不知还能有未城不。”
余和瞬能懂什么呢?并小蛮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些要紧政务,就由曹木剑、并一个中原带过来的展老夫子、连同当地的一些官吏共同参看。
曹木剑明敏、展老夫子文书通达、当地官吏了解本地风土人情。这样配合着做,差不多的事情都能处理。(。)
第六十八章 商人主动来勾兑()
草原畜牧一事,便由当地官员向曹木剑等人解释:本来西边就是大沙漠,由枯摩山挡住了,故留未城一点绿意。但近年来,枯摩山也越来越光秃秃的了。山上本身也开始沙化。西边的大沙漠的沙,有时候也会被风吹过来。北部的枯摩山岭很低,草原的土质又本来就不好,沙化特别严重。如今的草,已经养不了多少羊了。
未城和中原之间,则有飞萧山脉挡住,风沙过来,就算吞了未城,也越不过飞萧山、进不去中原。所以朝廷不以为意。但未城人自己身受风沙所苦,点滴在心头。
看来这羊不好交。
余和瞬倒是也可以凭着他世子的身份,向朝廷求免。当地官员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并且心里油然而起这样的想法:傻不要紧,有关系就行!头儿有关系,下边就松口气哎!
可惜他们还忘了件事:余和瞬的关系,是仗着他爹余秋山。
而余秋山在前线,可指望着后头补给呢!
余秋山最反感的就是大后方的官员提出这个那个理由,拖延或者减少补给。
余秋山的想法是:我们将士在前方拼死拼活,你们出点吃的喝的怎么了?什么叫作交不出来?我们在前头挡住敌人的时候,能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所以就不去挡了不成?我们把命都豁出去了,你们交点肉交点皮交点毛有什么不行的?!
所以在余秋山眼里,所有后勤补给跟不上的理由,都不是理由,而是借口。
余和瞬身为余秋山的儿子,没完成任务,余秋山更是愤怒,他叫嚣着要拿余和瞬军法从事!
曹木剑都觉得这不合理:“铁矿我们还是近期交了的啊!”
余和瞬倒替余秋山着想:“人不能吃铁。要吃羊肉。羊皮可以做衣服、靴子、帐篷。”所以非要羊不可。
小蛮替余和瞬生气:“那也不能这样逼你!你还能变出羊来不成?”
曹木剑踌躇:“变是变不出来。老将军他们前方也确实需要牲畜。那我们……有没有可能买一些羊送过去?”
展老夫子觉得可行。
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自己没当过官,但是给各色各样的官员们出过各种主意,展老夫子肚子里有货。他提出一个想法:在未城这里找出一些东西来换钱?
找什么呢?
未城最值钱就是矿了!
矿藏名义上是官方所有。但官方开采的主要还是富矿、或者中等以上的矿藏。其他的贫矿、废矿。官方懒得开,也不愿意卖给民间——为了铁铜管制等原因嘛!——这就闲着了。
其实也不是全闲着。流民们要生活,去这些矿点偷矿石,官方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的。
可不可以由官方自己来偷矿石呢?
就是说曹木剑他们雇人看脉采石。矿石瞒着不上报朝廷。私自卖出去,得了钱,去换羊。这等于是叫余和瞬担干系,弄虚作假。
“瞒报的罪,万一闹出来。好在也是取之于国、用之于国。”展老夫子沉吟道。“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万一闹出来,”曹木剑挺胸道,“曹某一人承担!”
展老夫子不得不竖大拇指。
小蛮忽问了一句:“那你们去哪儿买羊呢?”
曹木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以为北国风光,风吹草低,就算未城没有羊,附近肯定能有。展老夫子也是这么以为的。
“矿又卖给谁?”小蛮又问。
展老夫子想:矿不是很珍贵吗?咱们都肯担干系掘矿卖矿了,还卖不出去?曹木剑也是这么以为的。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本地官吏捧着图册和算盘上来了——
偏远地方,不比天府之国的锦城、国家中心的京都。物流没那么发达!还真有拿着钱没出买、揣着货没处卖的问题。
未城购买力奇低,矿产又向来由国家把持,商人不太走未城。流民掘出的一点黑矿。常年是有渠道倾销,但渠道很窄。一口气倾多了,他们也吞不下去。势必另找大商人卖矿、买羊。这得有时间去勾兑、去找人、去议价,而一来一去的运费还不知道怎么算呢……
正在头疼时候,却有商人主动来勾兑了。
要问是哪个商人耳目这么灵敏?曹木剑等人不认识他,认识他的都不在这儿。要问此人是谁?额头开阔、眉毛浓黑、犬齿很尖,自从逃出谢府之后,面相就更扎实凶悍了。却是谢云柯。
他装腔作势摇着大黑折扇子,殷殷勤勤的拜会展老夫子,问:“草民很愿意为大人效力。不知大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可以让草民效力的?”
展老夫子一瞅:哟!瞌睡就来枕头!
他赶紧找曹木剑来看这个大枕头!
曹木剑上下打量了云柯。问:“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商人?”
“还真不知道!”云柯抖擞精神,“就想着朝廷打了胜战,边城也许有商机,少不得累着腿儿。都跑一跑!怎么,大老爷有什么麻烦事儿吗?”
曹木剑就把卖矿买羊的事儿大略说了说,问云柯:“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云柯双手连摇。曹木剑心就凉了半截:“怎么?”
“不瞒老哥说,咱们上头大老板早就知道贵地方矿产好,可是不敢动啊!就为了朝廷。”云柯一本正经道,“大老爷可真爱民如子啊!什么交羊的任务。只要往下压就行,下头要是不交,关上几个、打他几个……”
曹木剑嘴角厌恶的抽搐一下。云柯道:“所以说大老爷真是为民作主!不往下压,宁可自己背这责任。可是您体谅,我们小商人,只怕要抓起来杀头的。”
曹木剑看看展老夫子,展老夫子就出来论证,这事情不至于杀头。
“那恐怕还是稳健一点好。”云柯仍然道。
“你想怎么稳健?”曹木剑问。
云柯看了看身边的利落小厮。那小厮根本是青翘扮的,利落的拿炭笔去。
话说这炭笔也是阿憨大的新产品。把炭条装在木头里,要写的时候抓起来写就行了。比毛笔方便得多。当然写出的字没毛笔那么好看。只有云柯这种商人们喜欢。毕竟对他们,便捷是第一位的。
崔珩虽然端掉了阿憨大,但不能除去阿憨大引进社会中的种种便捷产品。
云柯接了青翘的炭笔,就在方便纸上写字。这纸张则是双双呕心沥血之作。双双如今在狱中,等着皇帝开恩或者降罪。而她造的纸,却自由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