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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罢反了罢”的喊声越来越大。星火燎原。他们闯到云剑门前,强行救见云剑,把一件黄缎子的袍子硬披到云剑身上。
“这是干什么呢?”云剑有意板着脸问。
士兵们跪下三呼万岁。
云剑不答应,要把袍子脱下来。士兵们都慌了。有人道:“将军你不答应。就是让朝廷来杀我们了!”
这话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里、心里。他们以死相逼。万典有也跪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将军你怎么忍心啊!”张神仙更是掐指一算:皇帝轮流坐。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择日不如撞日。改运就是今朝了!
于是云剑称帝。是年为长春元年。
至于那件应景的黄袍子是哪里来的?也有人想起来,嘀咕过。但很快就有了回答:过年不是要抬神仙塑像游街嘛!这是给玉皇大帝做的袍子。
闻者欣然:真应景!
袍子来历,就这么算轻轻的掀过了。
明珠后来看过这袍子,是碧玉的针线。
碧玉不太做针线。与其说她懒,不如说她有别的更感兴趣、更觉重要的事情做。同事这么多年。明珠难得受她一块小绣帕的赠。但她一旦绣了,那做工是极精细、极标致的,且跟她为人一样,风格鲜明。再认不错。
明珠拿着这再认不错的袍子边线,也就看了看,就收起来了,其他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她本来就沉稳,如今更沉默了。
倒是碧玉问她:怎么那么要紧的新年,没有回锦城呢?
明珠道:“七王妃留我。”
碧玉不买帐:“你一定要回来,总有办法。”
明珠失笑:“你太看得起我。”
碧玉讪讪的:“真的,如果你那时候回来,你……”
明珠截断她:“我怎样?”
碧玉就不答。
倒是明珠道:“有一次我还很小,去振风寺拜佛。你知道那寺墙很高。”
碧玉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这个,只好听着。
“山也高。我好不容易爬完那么多台阶,”明珠道,“看里面那么多人,我想还是不进去好了。我就瞄了一眼佛像,然后就跑走了。跑到寺墙下,有东西落在我头发上。我抬头,看那么高的寺墙。有菩提树,比墙头还高。那时候正开花。金色的,真漂亮。落在我头发上,那么细的小花,我也不能把它编起来什么的。可是看到它,我就欢喜得不行了。回到家里,娘问我,进去了吗?拜了吗?我说嗯!我觉得那样就好了。”
唉那个北雁南来的季节,云那么轻、天那么高远,金色的细小花朵落在女孩子的发辫上。它也不知站了多少年、点缀过多少女孩子的发辫了。
那个穷苦的女孩子,裤子太短,露出一段细润的脚踝。她抬头呆呆看了那寺墙头上露出的树冠,好一会儿,扭身跑了,嘴角是欢喜的,眼睛却想哭。
那么早就注定了她的一生。她心仪得那么高那么远,却从来没指望过真正靠近。
哪怕,已经是这样的近。
后来,东滨再次动乱、云舟自请前往东滨安抚时,明珠就请求一起去了。
云剑一开始没有答应。他说:“你不必。”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也许这并不说明太多。
当了皇帝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小心注意了。很多时候,他说话也就是随口而出的,并不代表太多。偶尔疏漏的地方,也自有懂事的官员会帮他弥补。
明珠只是坚持要去。
云剑就只好答应了她,并嘱咐道:“你多加小心。那里说不定会有性命危险。”
明珠轻声道:“没有关系的。”
她也知道,去了那边,可能会血撒异乡。云剑上位的路上,本来就是一路鲜血。但她撒的这血,至少,是不给他增添任何罪孽与负担的。因她是心甘情愿撒的。
不像澹台以的那腔热血。
呵“柴扉墨重澹台”的澹台以,当初在锦城与云剑齐名的才子,在云剑黄袍加身的那时候,给斩杀了。
当时云剑自立为皇,起兵反陵,要写个檄文,以表明自己是很有道理的,天命在他这边。让谁写好呢?张神仙传播得流言很拿手,真要写这种正经文章,是不行的。云剑自己倒是会写,但总不好自己吹捧自己。就算假托别人名言吧,也要请个像样的人来。
正好锦城有澹台以,那都不用外头另请了,就是他!
澹台以也满口答应,叫铺个大纸、用大墨笔伺候!
张神仙心头有不妙的预感,道:“不用大纸大笔吧?写那么大往那儿挂呢?正常榜文的大小就好。”
澹台以道:“我要大的,有感觉!等我写完了,随你们抄多小的。”
云剑给张神仙做了个眼色,道:“听澹台先生的。”
于是堂下铺了大张的纸。大墨笔是澹台以自己带的,有半臂长、手腕粗。洗笔的池子,大得可以洗脚。
澹台以接笔在手,反手就往云剑冲刺!
那笔锋里,藏着尖刃。
谋反逆贼,什么黄袍加身不得已,以为能掩人耳目,到底很多正义之士是不齿的。
澹台以原来也是这样迂腐的人。
更没想到他会有胆子刺杀云剑。
风猛然吹得猛了,将大片纸都吹起来,绊了澹台以的脚、遮了他的眼。
万典有一颗弹子,此时悄没声息打出,取澹台以的腿弯。澹台以还没有跑到云剑的面前,就唉哟一声摔倒了。士兵把他按住。他手臂流了血。是他自己的尖刃不小心划伤了他自己。(。)
第六十一章 多活几年()
澹台以笔锋千钧。但要说到打斗,他毕竟只是一个无能的文人。
张神仙继续苦口婆心跟他说什么天命,想劝服他。他道:“冬去春来也是天命。秋天总有树要落叶的。”
他愿做随大陵而落的那片黄叶。
云剑道:“这没意义,你知道。”
澹台以慨然:“倘若秋天不落叶,那还叫什么秋天!”
朝代的更替,如果没有任何人维护原来的朝代,变了就任他变了,那么澹台以恐怕,“朝代”这两个字就没有任何威严了。天下是一片散沙,怎么走都可以。那成个什么世道呢?不行的!
他用他的性命,不但为大陵殉葬,更是给云剑的新皇朝添了重量。
云剑唏嘘了一阵,叫把他绑下去处斩。
人都说:天命护新皇。这刺客都没能碰到新皇的毫毛,天就叫他摔倒了。
既然是天命要保护云剑、败坏刺客。那么斩杀澹台以就是顺应天意。今后还有其他想刺杀的,澹台就是他们的榜样。
澹台临刑前,有侍者把笔墨奉上,问他道:先生一生诗文那么多,死前是不是也想留下几句?
澹台以接笔在手,沉思,仰头笑道:“我来我去,何必留字!”把笔一抛,从容就死。
后人感叹不已。
其实,当他握笔在手时……他是看到了一叶小舟,悠悠荡荡。
刽子手举刀、沉臂、风过颈。
一生不过一场风吹去。
云剑领兵赴北,围困京城,派人传话于二皇子:如果投降,也可以封个违命侯。
二皇子觉得太幽默,居然笑了。
他依例问云舟该怎么办。
班幼娘这时候已经歇斯底里了。她咆哮着指责全是云舟跟云剑勾结,毁坏了大陵!应该把云舟拿去杀了!居然还向云舟问计策?!
二皇子回袖就甩了班幼娘一巴掌。
他自幼作为尊贵的皇子,没亲手打过人。他要打要杀,自有别人帮忙动手。这次真是急了眼,居然自己甩出手去。他呆了呆,觉得自己的动作没有做好。
班幼娘也呆了呆。她受过很多苦。却都是心理上的苦楚,这生理上的,还真没经过……如果罚站罚跪那一类不算的话。
这种粗暴的生理疼痛还真叫她平静下来了。一个地方的痛,可以叫人忘了另一个地方的痛。班幼娘觉得她心里的痛。被脸上的疼抵销了很大一部分。
云舟冷眼看着这些人忙乱。
她不爱他们。她不在乎他们。她留在这里出谋划策,只想在云剑心中博到更高的地位。结果毕竟也没成功。如今倒是林代在东边分了一角江山。要说特殊地位,也是林代更特殊。
而且林代如今生活悠然,云舟却面临可能要被杀掉的下场。
幸亏云剑给云舟准备了一条生路。
若是云剑兵围京城,班幼娘还是要叫嚣着杀掉云舟。二皇子则自知必死,说不定想拉着云舟一起去死。
幸亏云剑答应留他们一命。那么不用明说,人也知道,他的妹妹云舟,是杀不得的。否则,云剑说不定就翻脸了。
云剑明着是宽宏大量,肯给二皇子夫妻活命,实际上连云舟都保全。
当然,如果他扶棺回京时,云舟肯跟他一起去。那现在也用不着烦恼了。
但当时云舟如果也求去,二皇子势必不放心,云剑的大计也没有进行得这么顺利。
事到如今,云舟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她坚持留京时,到底是想跟云剑斗呢、还是想牺牲自己帮云剑的忙。
但这些动机也都不再重要了。
二月十三,京城的城门从里面打开,二皇子身着素服,披着头发,低着头,慢慢的拖着脚步走出来。后面跟着班幼娘。还有文武百官。
那天的天气并不好。头一天,下了些雨。那雨细小,安静而冰冷。二皇子问:“第二天再下雨怎么办呢?要不延期?”
旁边的宦官似笑非笑道:“圣上!天下都送去了,还讲究这一场雨呢吗?”
二皇子无言以对。
他们这对话。也记载在了史书中。后人把这作为昏君的言论来看。
君亡了国,就像孩子失去了父母一样。谁叫他是天子呢?所有人都在他下面,独苍天在他上面。他没守住江山、他丧了天下、他失了天命。天命既沦,就该像孤儿般凄苦,那种失魂落魄的程度,该连天上打惊雷都听不见、连冰雹打在身上都不在乎了!表现出这种悲痛来。才能得后人一个点头的。
而二皇子这计较么?人家批了他一句话:“真全无心肝也。”
然而幸亏是没下雨。因二皇子出城投降,受了累、受了凉,当晚就病倒了。还怕云剑给他下毒,连药都不敢喝。云剑问云舟:“你要不要去劝他喝?”
云舟道:“我凭什么要给他去喝呢?”
云剑道:“随你。”
他在案前看书,倚在榻上,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随意的搭在榻下。也没穿别的什么,就是一件雪色的袍子。头发也没有束冠,嫌麻烦,就一根玉簪、并一块头巾扎起来而已。
那玉石是苍玉的,头巾也是青苍色捻的纱,比头发的颜色淡些,如夜晚山石上的松,暗黝黝的,仍带着松色的底韵。
只有他头发是夜一样的黑。
还有他的双眉、他的眼睫。
他笔挺的鼻梁。
云舟想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
宫人来送太子的习作。
上好的笔、上好的墨,在上好的纸上,抖抖索索写:大,天,人。
就这么糟的字迹,说不定还是人家握住了他的手,才能成字的。
大哥儿毕竟年纪还是小,又不像云剑这样是个天才。
云剑却还是立了他做太子。
大少奶奶一跤跌到青云里,还懵懵懂懂的,不知出了什么事。有时睡迷糊了,她还以为自己在战乱中,不知什么时候要被乱军打进来奸杀的,吓得她叫了一声,叫醒回来,原来是云剑已经起兵造反,她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受连累、被朝廷抓去五马分尸的,吓得她又一声叫,这次才真正醒过来,原来已经在宫里,做了六宫之主么?她迷迷登登,欢喜自然是欢喜,太过了,超出一颗心能承受的限度,在青云里飘荡着,没个着落。
这是真的么?脚没有踮到实地,毕竟不像呢!大少奶奶迷糊着,忽然踏到了一块石头,终于有了现实感。这块石头却是出于嫉妒——她并不是云剑的第一个皇后呢。
大少奶奶虽为正室,云剑登基之后,一起配享天地的皇后,却是封了一位济慈皇后。
大礼时,这位皇后没有胭脂面靥,只有一套礼服,并一个灵牌。
因她已死。
宛留已死在西戎的雪峰间、蓝天下。
云剑答应过,要封她为皇后,幸未食言。
宛留先享了登基配享的尊荣,挨下来才轮着大少奶奶享福。凭什么?凭什么?不过是个丫头!
怎不叫大少奶奶拈酸含醋。
“是她救了我。没她,就没我今日。我许过愿的。”云剑跟大少奶奶解释。
大少奶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