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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宜向他致谢:“多谢替我给朱樱上香。”
云剑道:“不算什么。”
云诗赶他:“你去解决二伯的事罢!真是的,都多大年纪了,还连一点理路都分不清,怎能怪人没法儿敬他呢。”
“是。”云剑也无奈,“再不行,我送他去山里养老罢了——做得离了谱了!”
二老爷是把玉庭给阉了。
一直都有人传说,玉庭是靠献这个后庭花,才蒙二老爷的赏识,一直做着心腹的,家里也赚得盆满钵满。也有反驳的人,说玉庭岁数越来越大了,长相本来也不算多好,怎么还……
“还不许人家活好,老而弥坚?”人家立刻再驳回道。
这事儿也只能嘴皮子说说,谁还真闯到现场拿证据呢?二太太都只能眼开眼闭了,人家更管不上。
二老爷是当上皇亲国戚之后,得意忘形了。那时候,玉庭女人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玉庭中年得子,心花怒放,给老爷报喜去,意思是想向老爷讨点礼物。谢二老爷也确实给了他不少钱物,表现得比他自己都高兴和欣慰,然后约他喝酒,先放点药把他给迷了,就下到蚕室里去啦!
诸位看官,你道为何叫蚕室?原来据说养蚕不能见风,不然蚕容易得病。而男人要去势,动了刀之后也不能见风,不然分分钟死翘翘的命。所以你如果见到什么镜头,月黑风高,那鼓风机啪啪的把人头发胡须打起来,成个乱云飞渡,那人捧刀悲愤:“为了啥啥、又为了啥啥,拼啦!”引刀向下成一快……不用说了,现实世界中立马仆街的命。
这去势可是个手艺活!人家祖传的!还要有天份才能发扬光大!比绣花都仔细些!要了人家命根子,又要干净、又要留人家一条命在,岂是容易的乎?
玉庭给迷进了蚕室之后,谢二老爷专门聘请的祖传人才,就拿着刀上场了。
诸位看官请了!这刀,可不是杀鸡宰牛的刀。而且一把还不够。得明晃晃、雪亮亮,大大小小好几把,收拾得极干净。那时的人不懂消毒、病菌这些概念,但也知道刀要是脏了,刀下的人变鬼的机率就大。他们猜可能是刀上附着脏鬼吧!所以举行个仪式,把鬼烧走就好了。
这火烧的仪式,就等于是一种消毒。
祖传人才拿着那一盒子驱过“鬼”的刀子进了蚕室。助手脱了玉庭的裤子,给剃了毛、清洁了。祖传人才始终正襟危坐,把他那消过毒的双手保护得好好的,看准备工作就绪,一手拎起最大的那把刀,另一只手伸手过去捏了捏,有了谱,唰的手起刀落,先把命根子截断了,刀尖就势一转,早把黄子剔出。
玉庭哎呀一声惊醒,又两眼翻白,痛得昏了过去。祖传人才拿了其他工具细细做完全套,嘱咐旁边伺候的:“一月不可经风、不可碰冷。少喝水。挺过一个月,就无大碍了。”
而玉庭没能挺过这个月。
可能是伺候的还是不周到。可能是玉庭自己身体实在太弱了。可能是消毒办法太原始了,毕竟没有杀毒彻底。可能是祖传人才的指甲稍微太长了点,不是很符合标准。可能是出发之前他老婆硬叫他帮忙给猪接了个生。
种种原因叠加起来,总之玉庭就完事大吉了。
谢二老爷真的不想这个结果的!
谢二老爷终于下手阉玉庭,是想要一个“你好我也好”的结果的!他设想着面对玉庭的哭诉,拈须微微一笑:“我早嫌你前面那根东西碍事,你不知道?如今你已经有传宗接代的血脉啦,就可以不用留着他啦!这样侍候我,更方便。”
玉庭一开始可能会哭阵子,过后终于会想通的。他是个聪明人嘛!谢二老爷是这么乐观的估计的。
年纪大了阉割,也确实有风险,不过玉庭一定能挺过来的!他身体好嘛!谢二老爷又会请行家里手来招呼他。怎么会有事呢?谢二老爷想。
得知真的出事之后,谢二老爷也傻了。纸包不住火,此事捅开来,群情激愤。死者家属也是个烈性子,看官府迟迟没有动作,就去有司滚钉板告状了。(。)
第七十二章 就是手痒()
刑司接着状子,都要哭了!谢二老爷?这是国叔啊!这而且是新开朝的国家,法大还是皇帝大——主要是皇帝手里的军队大——这都没有定论的啊!你让刑司怎么办?把皇帝的国叔给按律正法了?回来皇帝带着一支铁军,把刑司撤了,把刑司的人都砍了,找谁说理去?
刑司的人盯着滚钉板的苦主,牙缝里“咝咝”的抽冷气:这刁民!这滚刀肉的泼妇!你说如果是戎人当主子,她们敢这么告?新皇帝是自己汉人、脾气又好点儿,她们就敢瞪鼻子上脸的逼宫!有本事直接告御状去啊!到前线找皇帝去啊!遇到戎人也一样泼出去斗啊!在这儿为难刑司算啥呢?
不管怎么说,刑司也只好接了状子,意思意思的到二老爷府里登门造访,喝了两杯茶,带回几个不痛不痒的下人,也跟二大爷似的那么供着,算是在查案了。
直到云剑回来,案情才有转机。
云剑首先是表现出震怒,让把谢二老爷控制起来,该怎么调查怎么调查!
下大狱呢,是不行的。总得留点皇亲国戚的体面。崔家现成有个监所,是专门关押崔姓人的。如今谢姓人就用上了。
这话儿传到东滨,茶楼里都在议论:“今日皇帝算拿出点雷霆手段了。”“但愿他对付亲贵,有对付戎人的实在就好了。”
又有一人发狂言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还真指望他?”
听者碍耳。茶客们抽冷眼打量此人:衣裳破败、须发蓬乱,依在廊下,不过是个流浪人。竟敢口出狂言!但他肌肉强健,看起来不好惹。茶客们也就不去触霉头,只是冷眼瞄瞄、斜斜嘴角、摇摇头罢了。
这人却还不知好歹,仍叽哩咕噜说下去,把中原皇帝一代代的骂上去。茶客听得个不耐烦,叫小二过来,问这种厌物你们也不管?小二连忙过去。本要直接赶的,看他体魄雄武,就怀里掏两个馍馍给他,算做了人情。叫他到别处歇着去。
这人口里更不干净了,骂谁狗眼看人低,还把整个东滨都牵扯进来。有茶客长身而起:“浪人,你骂的是谁!”
这人翻白眼道:“谁是狗,我便骂谁!”
茶客怒道:“有本事你……不要踏上我们东滨土地!”本来想骂“你的狗蹄”。被这人身上的杀气一扫,愣是没有骂得出来。
这人也使气道:“你当我想来么?我对一个人有救命之恩!人家劝我,给他一个报恩的机会,我想想也对,这才来,没想到连门都进不去!噫!都是群忘恩负义的狗辈!长剑归去乎!”就悲愤的弹着旁边的廊板。
茶客们原是听得生气,至此纷纷冷笑:“连把剑都没有,还长剑归去!”
这人也冷笑:“我的剑乃是我自己的手!你们懂什么?”
正说着,街上有车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装饰,但有见识的人已自认得了。交头接耳道:“这么巧,林老板来了!”“叫林老板来主持公道?”“罢也!林老板忙,何苦扰他。请邱教头来弹压也便是了。”“正是这话。”
这些人正在商议,这口发狂言、赤手为剑的剑客已自听见了,发声喝道:“是林代、林毓笙么?”手一按廊板,身子如弹丸般掷起,就向那辆车子弹去。
车里坐的正是林代姐弟。邱慧天却带着两个人护送在车子后头,一见有敌来犯,邱慧天第一个迎上,发声喊。手里拿着大棒往剑客当头一敲:“躺下!”
那剑客叫声好,手从棒底空隙间钻出,要取邱慧天心窝。不料邱慧天这迎面一棒也是诱敌虚招,棒尾一回。已把他手封住。剑客没料到他身手如此俊生,也只有退后。邱慧天带的两个武者也上来了,三人将这剑客团团围住,斗在一处。
易澧在车里,看外头打得热闹,他也手痒。回顾林代,却想:“我要是受伤了,以后怎么保护姊姊?”就忍住。
林代看外头,那剑客已经落了下风,她估了估时机,开口道:“你们……”才出口,发觉她自己没武功,声音轻,传不到那战团中去。她又懒怠高声了,就问易澧:“你帮我传话给他们。”
易澧脆声应着,听了林代的话,一字字用心记住。果然扬声。他这几年也精进得多了,中气十足,便放声出去道:“这位好汉,你来是找我们姐弟么?想必有话要说。我们先停手,你好好儿站着,我们听你说话。你如果非打不可,看架式打死为止,死了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你说有意思没有?快停住吧!”
那剑客听着有理。一边听易澧传话,一边四人手上已经缓了。邱慧天接住剑客手锋,另两个武者先行脱出战团,邱慧天也卖个破绽跳出来,道声:“承让。”与那两个武者仍然把剑客围在当中。
他们站法也有讲究。邱慧天站在他对面,另两个武者站在他侧边,独空了他背面不站人,是不占便宜背后偷袭他的意思。剑客看了倒也服气,想着:“说东滨人都是生意人,倒比中原的读书人还厚道些。”
不过积怨不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摆平的!剑客板起脸道:“呔,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亏我饶你一命——兀你那少年,说的就是你——你忘了我吗?”
易澧“哎呀”一声,想起来了。
在余百年那儿,有江湖人物彼此厮杀,到了他们师徒面前,把另外两个徒弟也错手杀死了。江湖人物最后就胜了一个活命。就是面前这个剑客。
“你救了我?”易澧吃惊的问。
“不错。”剑客严肃的点头,“我没有杀你们!后来再有人找我要什么藏宝图,我也没有把你们牵连进来。对你们够意思了吧!”
“你拿到藏宝图了?”林代插话。
“假的。”剑客垂头丧气。所以他才沦落得饥一顿饱一顿嘛!要是去抢人家的东西,又有违侠义之道。而且万一引得官府通缉他什么的……追捕的高手他是不是全能打得过在所不论,要让同道们晓得他是饿得偷鸡摸狗去了,岂不把人的牙笑掉!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维持自己活命,真是不容易。有朋友给他指点说:你不是说你在山上救过一对师徒?那少年好像是林老板的弟弟?他们现在好有钱的,投靠他们去啊!
他就过来了。
过来投靠呢,他也不好好儿的说话。找上门去,还端着架子,把门的哪里肯让他进?他就气得到茶馆里骂街了。
林代听了这个,给他出主意:“不光是易澧欠你一命,我看全东滨的人都欠你一命。你看,你也没有杀东滨的人啊!也没有牵连他们。”
“呃……”
“全中原的人你也没杀。他们都欠你人情。”
“呃呃……”
“还有西戎的、北胡的。”林代数下去。
“兀你个商人,你消遣老子!”剑客怒道,“他们跟我隔着十万八千里,关我毛事!”
“你到他们面前去,不就行了。路上遇着谁,谁都欠你命。”林代淡淡道,“你这生意也太好做了。要不是有王法,连我都想做这种生意的。”
剑客总算知道自己逻辑混乱在哪里了。
林代却不生气,话锋一转道:“不过,相逢即是有缘。这样罢!车上还有空,一起走好不好?”
剑客上车,看到林代,却是一愣,想着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生意人。也不知是男是女?男人总不能好看到这种地步!而且这么的懒洋洋的,坐个车,还挺不直腰背,非要靠在那儿,真不是学武的材料。
他是没见过蝶笑花。如果见过了,一定发现,林代现在的状态,跟蝶笑花去世前很像。
所以易澧与邱慧天等人,现在眼里都有着忧色。
林代自己却从容得很,跟易澧说了两句,易澧吩咐车伕。车子照旧前行,一路把剑客带到了赌坊。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林代对剑客道,“想必先生是知道的。”
剑客梗着脖子回答:“当然!”
“小可在这里收一笔帐目。先生不妨用用这里的茶点,味道还是可以的。赌具无聊,先生不碰也罢。”林代道。
剑客没有回答。
林代到后头去了,剑客吃着、喝着,据说都是免费的,也不知挂在赌场帐下、还是林代帐下。总之只要不是他自己掏钱,他就不关心。
他就是手痒。
林代回来时,看见他直勾勾钉在赌桌上的目光,微微一笑,打开手巾道:“这里管事好不罗嗦,给我五百个筹码,带回去还嫌重,不如在这里输光完事。先生有兴的话,一起试两把?”
剑客完全不用她邀请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