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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睨了明珠一眼。明珠还当她没理解,说得更清楚些:“我跟你一人巡逻一边,回去时顺路检查一下罢!”
碧玉冷笑:“都说宰相肚里撑船,我看你比宰相管得还宽!巡逻安排,自有太太们作主了。就连整理这些琐碎,也不过是太太们不能太辛苦,我们暂时还代其劳。等太太们调理出可心的辛苦人儿,我们连这都能省了。你还巡什么呢?”
明珠默然片刻,道:“如此,我们做一路回去罢。”
说话时,便已经与碧玉往一个方向走了。
走不多远,见前头有人。碧玉眼尖,先打了招呼:“筱筱妹妹!”
正是云舟身边的大丫头筱筱,手里提着个东西,也忙过来问好:“碧玉姐姐、明珠姐姐,这上下可忙完了?”
“可不是?你又哪儿去?”碧玉道。
若搁在一般小丫头身上,碧玉这问,就是质问了。既是自家好姐妹,又是云舟那儿打发出来的,料绝无坏事,碧玉问得也不过发自关心。
筱筱笑道:“姑娘见了个东西,想起来,说林姑娘必定喜欢,便叫我送予林姑娘。”
明珠道:“原来如此。”碧玉也道:“原来是那边!我说呢!其他地方也劳不动你这半夜的跑腿儿。”
筱筱只是笑。三人又寒暄两句,便分手了。筱筱往沐白居这边来,路上也遇见了常规巡逻的婆子。婆子好不巴结,又向她道乏,又是要接她东西帮她送过去。筱筱见这婆子实在没眼色,只好说明了:“林姑娘远道初来,老太太叫几位姑娘姊妹间多亲近亲近。我们姑娘有心意,我得送过去。要是半路又交给别人,显得我们姑娘多不郑重!”
那婆子恍然大悟:“是是!筱姐儿那慢走!这边儿,慢走!等我给姐儿照亮——”真的提着灯,一路照着筱筱到门前。她自己的巡逻路线,也为此打断。
筱筱心里暗道,自从太太开始掌家,底下人也开始松懈了。若搁在从前,老太太揽着大纲儿,封嫂等老嬷嬷定着总阀,明珠与碧玉两个年轻力壮的在前头操持,什么规矩就是什么规矩,譬如巡逻,该几点到几点巡哪几条线,下人们哪里敢随便变更?
如今两位太太勾心斗角,谢老太爷在山上修道,不管这些。谢老太太也是有不好说的苦处,暂时让掌家权柄这么悬着。下人们看着风向,难免有些乱。谁不想抱个粗大腿?只是一时也不知哪条大腿靠得住。以至于四小姐房里的筱筱都成了香饽饽。
筱筱叩动沐白居的院门。
林代自己带了一打下人来,尽够使唤的。只不过男下人都要住在外院,女下人里还要分一些给易澧那儿。谢府以此为借口,又送了林代一个大丫头、一个小丫头。筱筱叩门时,正是那小丫头飘儿应门。
飘儿当然认得筱筱,却也不敢立刻把筱筱领进里屋。她请筱筱等等,容她先跟邱嬷嬷去通报。
筱筱笑道:“长进了!倒不知从前你的规矩学得这样周全。”
飘儿臊极了:“都是林姑娘……身边的英嬷嬷嘱咐的。有事先回了她们,不然,不管什么人和物、我都没权力带进带出。”
筱筱凝了凝,道:“原该这样。何必同我解释?你去回她们罢!”
飘儿就去跟邱嬷嬷说。筱筱在外屋坐着等,暗忖,看林姑娘年纪小小、身儿娇娇、精神怯怯,料来没什么能耐。只她身边带过来的老嬷嬷,该是林谢氏生前提拔的人,自然是辣生生的老姜了,不可等闲视之。
邱嬷嬷听了飘儿的报,也知四小姐云舟,乃是大太太的女儿、云剑的妹妹,又是一天下来对林代最友好的谢府千金。她半夜叫身边最得宠的丫头送礼物来,多大的人情?邱嬷嬷觉得不能怠慢,又知道林代绝不可能已经睡着,就进卧室来通报了。
第十章 妙计送奇书()
这屋子分两翼,每翼三重房间,左翼最里头是卧室,放了好大一架拔步床。
这拔步床就是从前六姑娘云华用过的。六姑娘虽然不受宠,恹恹夭折,她用的床是照着所有谢府千金一般儿料子样式打造的,好不贵重,不能烧了去予她陪葬,当时收拾了起来,留到如今,正好给林代用。虽然清洁过,这种老床老木板,总有些深碾进木缝里的灰尘,沾染着陈年流光的气息,氤氤氲氲,挥之不去。幸亏铺陈的被褥等物都是崭新的好东西。阁内再熏上小小的香球,俨然也温馨了。
邱嬷嬷通报筱筱带礼物来,英姑与林代略计议两句。林代没起床,是英姑与邱嬷嬷一起出来见筱筱。
英姑向筱筱殷勤致礼、满口愧歉,只说姑娘路上疲倦不堪,早早上了床。英姑给她吟诵了家乡的歌谣,她便睡着了。邱嬷嬷进来说话,姑娘也没醒。英姑不敢唤醒她,特来向筱筱告罪,敢问有什么要紧事儿,非要叫醒姑娘不可么?
筱筱只好道:“何尝是什么要紧事儿,无非我们四姑娘卸妆时,见妆台边旧放着一本书,想起来,这书是极好的,其中妙处,料得林姑娘必能品味。若林姑娘不嫌弃这书是四姑娘自己日常翻过的,就请收着罢!”
英姑满口称颂:“我们大姑娘平日最敬字纸!那些字,我们也看不懂,想必是好的。四姑娘又是有名的才女,送来的书,那一定是更好的了!明儿我们大姑娘知道,必怪老奴们不叫她起来。到时还盼筱姐儿替老奴说说情。”
话逼到这个份上,筱筱也只好回答:“嬷嬷取笑了!也不过一本旧书,何劳千金贵体夜半起动?我这也该回去了,嬷嬷也休息罢!”
邱嬷嬷已取了给筱筱的礼物来,谢她夜半奔波。
这礼物也有讲究,若要给重了,筱筱不过是个丫头,当不起,林代也落个收买姊妹身边下人的嫌疑;若要给轻了,筱筱到底是谢府大房四千金身边的头一号丫头,怎是仨瓜俩枣好打发的?
英姑在离城就已计议到了。此来谢府,头一拨给各长辈的见面敬仪,是重要的,依序而下,皆须敬到位,这且不提,好在是一次性的。之后日常起居,兄弟姐妹、姑姨侄甥之间,少不得来来往往的致意。当中下人们跑腿,毓笙当然也要有所表示。若是婆子、小厮们,倒也还好,包几个吉钱,就很合适了。怕的就是这些有地位的丫头们,不尴不尬的。正经贵重物件不便相赠,**裸给几个钱却反而污辱了她们。如之奈何?
不必林代费心,英姑已安排好了。
在离城,英姑置办了些精致新巧的帕子、络子、小香袋、小别针等物,若论价值,绝不算很贵,然而是女孩子身边得用的东西,又那么可爱,只要是女孩子,包管一见就喜欢。
筱筱果然欢喜,推辞几番,就收了,且回云舟那儿覆命。
英姑也去同林代覆命。林代低声问:“大半夜的,干什么来了?”
英姑道:“四小姐叫她身边一等的丫头筱筱送件礼物来。”
“什么礼物?”
英姑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林代眼睫沉了沉:“大嬷嬷但说无妨。”
于是英姑告诉林代,那是一本诗词集。它不是一般的诗词集,收集的是所有历代才女作品!也有普通人听说过的、也有极冷僻的。抄写笔迹既清美,还配得有图。那图自然也是一绝。
若搁在从前的林毓笙的身上,什么大事在眼前,都忍不住,必要拿过来先瞅一眼。这一瞅,必想翻一翻。一翻,就放不下了。念个通宵也是要念的。
因此,英姑就不想说这礼物,只怕姑娘不爱惜身体。
林代微笑:“大嬷嬷,你放心,那书,固然是好的,可我只是粗通文字,怕辜负了四姑娘一番美意。书自然要收着,等以后空了再看不妨。”
英姑很欣慰,去把帐幕整理了一下,回头来看,林代已经真的睡着了。
林代的睡颜,比她醒着时天真幼稚得多。鼻息沉鼾似某种小动物,皮肤透着新蕾的红意,额角毛茸茸的,还有一点汗。她睡得这样认真和用力。
英姑轻轻抚摸她。没有真的碰触她,怕惊醒了她。手掌离她面颊,差那么半寸,虚虚的抚摩过去,温柔无限。忽呆了呆,又缩了回来。
毕竟不是生母,只是个嬷嬷,这样做,是逾礼了。
林代在梦中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
幽幽融融,一些儿沉着,似檀根;一些儿甜柔,似桃蕊;还有一丝儿清微,仿佛夏暮井水泼在青石板上细细蒸腾起的气息。似乎是母亲的香味……不对,她从来没能有机会把鼻子埋进她圣母妈妈的怀里深呼吸。圣母忙得很,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做。林代记忆最深的无非母亲的背影而已。又或她睡着以后,母亲回来了,欠疚而慈爱的抚摸她的脸……这种欠疚与慈爱,对林代实在也没什么补益。
不。不。这香气,是独属林毓笙的回忆。
一直到林谢氏去世之后,林毓笙还想找这样的香气。当时英姑还在,琢磨着:“一准是太太涂的锦里油。对啦!里头有桃花粉、还有檀香。”寻了来,是有点儿像,却又不太对。她一次次的摇头,指使英姑一次次找新的香料给她,总也不对,英姑就不去了,但道:“姑娘,等你大些就好啦!”
林毓笙问:“怎么说?”
英姑道:“等姑娘大些,将这锦里油,跟太太一样的涂起来,说不定就是太太的香气了。”
林毓笙着她一点,心头恍然,低“呵”一声,顿时鼻酸难忍,泪往上涌。
英姑早有防备,一脸认真问道:“姑娘,这人肉哭酸了,味儿会不会变?”抬起鼻子作势要嗅她怕痒的地方。
林毓笙眼泪刚泛上眼眶,被她逗得笑起来,双手推她:“大嬷嬷。嗳,大嬷嬷!”
“真是个好命女。”林代看得眼馋。
“……从未听人说过我好命。”绝色红衣少女飘飘悠悠在虚空中,吃惊道。
林代“哦”了一声,不想置评。红衣少女还不肯罢休:“你看着花团锦簇,便当是好**么?竟不知你同那些人一般的俗!须不知风刀与霜剑,日夜相逼,可断人肠。”
“谁答应了这世上没刀剑的?”林代终于忍不住,“我只知道别人没的,你有,就是好的。有了好的保护不住,那是没用;有了好的根本不知道,那就是蠢了!既没用又蠢,死路一条,不要怪命!”
第十一章 心事不许说()
云舟斜倚在枕上,听取筱筱的回报。
那枕头是她自己做的。她有锦城最美的一座园子,晨昏伺弄,种了许多香花香草,也做出许多香囊、香枕来分赠亲友,然而她自己,从来不用那些花儿蕊儿。枕头里是莲心而已。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心事如涟影,不许鱼儿说。
都是筱筱说,云舟不说。
云舟自己拿把象牙的梳子,梳着自己的长发。
那象牙呈血色,是极珍贵的“血牙”,又经长期盘摩,血色越发润泽,美得仿佛蒙着泪光。
这是云舟私家珍藏的梳子,只有她自己才能取用。丫头们替她梳头,都取的别的梳子。
到这个更点,丫头们自然已用梳篦替她通过头了,云舟自己以血牙梳再慢慢儿的梳着发绺。
云舟头发极长、极黑、极美。当然这年头的男女,都留长发。然而大家都一定要盘起来才能见人,于是云舟头发之长,就显不出来了。只有睡前,在深闺床边放下来时,她身边的丫头才知道。
那头发全放下来,可以一直垂至脚踝。这样长,都没有一点儿分叉,只管乌黑润泽着,如一道惊心动魄的黑瀑。
丫头曾有私底下见不得人的玩笑,说四小姐这头美发,不晓得哪位运气好的男儿作了她的夫婿,才有福气消受了。
云舟已经十八了。寻常十八的姑娘,都可以直接出阁了,她却连亲都没定。幸亏她上头哥哥云剑也没定下媳妇,所以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继续拖着:长幼有序,连哥哥都没定亲哪!妹妹怎么可以僭越?
说到长幼之序,谢三小姐云诗倒是成了亲。然而人家是选进了宫,服侍皇帝去了,自然不受寻常齿序所限。
不知云舟又能配个什么亲家?怕只怕锦城都难有能与她结亲的对象了。
筱筱隐隐听说,大概在今年之内,长辈打算到外地给云舟挑夫婿。说不定是京城。千里迢迢的去挑,想必不是少年英杰、就是王孙公子了。那时……筱筱必定是要陪嫁过去的。
想到这个,筱筱也不由得有些儿脸红心跳。她年纪比云舟略小那么一点儿,情窦早开,有时听了猫儿打架,都会扰乱心绪,做个不足挂齿的坏梦儿。不知姑娘何以还能这样稳得住的。“不愧是姑娘!”筱筱只好这样暗暗赞叹了。
她把毓笙那儿的事情报告完,云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