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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重生之代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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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苢他爹听到此处,诚心折服赞叹:“爷爷高明!”易苢又补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飞老爷子哼笑:“只可惜……”

    “可惜什么?”易苢忙问。

    飞老爷子叹道:“你四叔爹宠的那姨娘,蠢了些。若是个聪明的,笼络住姑娘,老爷丧事上,两人咬死了站一边。咱们立嗣,立意是做好事,总不能闹得满窝沸反盈天,不得不哄她们点头。她们岂不落实惠?如今掌实权的姨娘是没翻身机会了,姑娘又小、又是迟早要出阁,总不能多带她父家的钱送婆家去,这倒做成了我们。”

    易苢听得喜笑颜开,猛想起一事:“啊哟爷爷!不好,先四叔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玉堂妹不会带她爹的钱送她外婆家去?”

    飞老爷子正待回答,车身猛一颠簸,车上三人差点都摔成滚地葫芦。易苢搀着爷爷,易苢他爹探头大骂:“混帐东西!怎么赶的车?”

    车伕哭丧着脸回答:“磕到石头,辘轳歪了,老爷,咱们得修修。”

    已是三更天。夜凉如水,月色明净,映得满山墨意披离,份外清幽。

    未近田庄,邱嬷嬷的内侄慧天先见到这么一座山。

    那山不高,松柏绵绵、藤萝披拂,月下也不知开了什么花,但觉风送清香。有一缕白云,正在山峰上,半舒不卷、载沉载浮,禅意十足,真是可以入画的。

    邱慧天转过这座山,视野一畅,但见绵延足有半里多地的矮桃林,花期刚过,正在坐果时候。沟渠里细流涓涓、枝头上新果窥人,叶间偶有一阵虫啼、惊起几声鸟啾,好不清新可爱。

    这便是英姑儿子的田庄。

    邱嬷嬷来过这儿,告诉慧天,见到果林,往前大概几百步,有条小路,走进去,篱笆小院土屋,就是大嬷嬷的家了。

    也不知邱嬷嬷记错了、还是邱慧天迷了路?他转来转去,也没找着篱笆和土屋。这乡郊野外,连个更夫都没有。邱慧天仰脸观星,估摸着已是后半夜,急得鼻尖冒汗。

十二 好狗不咬人() 
忽听狗吠。两条大黄狗,一前一后,朝邱慧天猛扑,虽咬不着他,却惊了他的坐骑。

    邱家内侄心道:有狗就有人家,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人狗不咬!倒是反而欢喜,便扬声道:“哪位主人?麻烦把狗收收,我是送信的!”

    无奈他那坐骑,是个小骡子,倒是黑毛白蹄生得俊,也有脚力,无奈胆子小。而那两条狗固然没出息,好处就是声儿挺大,一前一后把住了路,狂吠不已,一来恐吓入侵者、二来求声援。

    果然把其他狗、以及狗主人给叫出来了。

    那狗主人但见个青衣小帽的年轻小厮,相貌周正,骑个慌毛燎蹄的小骡儿,在群狗声讨之中奋力收束缰绳,连声:“莫扑莫扑!我是来送信的!”

    那狗主人便喝住狗们。邱慧天松口气,安抚了骡子,同狗主人见礼道:“我是城中林府当差的邱慧天,特来寻英大嬷嬷。”

    狗主人道:“那是家母。”便同邱慧天见了礼,问明来意,迟疑:“今夜这样晚了……”

    邱慧天察知他言下之义,连忙挑明了道:“实在我们家姑娘有要事,非大嬷嬷不可。求大嬷嬷念在当年夫人的情份——”说着,怀中取出东西来。

    那是一件填丝贴翠华胜。

    所谓华胜,是制成花草形状,插于髻上、或缀于额前的装饰。邱慧天手中这一件,以银掐丝,先掐粗丝——所谓的粗,也并不比梧桐叶柄粗多少——再填进细丝,这却比头发丝还细了。这般搭起金属架子,即所谓“填丝”,立体精致,这份手工比金子还贵。上头贴的是翡翠鸟羽,深碧动人,这种贵重羽饰往往配合在黄金上,辉煌惹眼。这件华胜的制作者却独运心思,弃金而从银,盘出秀雅的蕙兰骨架,而稳稳饰以翠羽,使得成品素碧相映、沉静端庄,形质浑然一体。这份心思与手艺,令其脱离了一般“首饰”的范畴,而进入艺术品行列。

    英大郎虽然不是珠宝商人,不过搭上眼,也知此物不凡。

    “——虽然夜深,望大郎还是代为通传,着我一见。”邱慧天诚恳行下礼去。

    英姑正睡在自家搭砌的那石砖木梁小屋里。上了年纪之后,她睡眠浅。狗叫声把她惊醒,她心悬儿子,怕出了什么事,坐起来,拨开窗板往外看。

    今夜月明,她老眼也不算很花,正见儿子英大郎领着个客人、客人又牵着牲口,狗们在旁边欢跃护送。一行人迤逦行来。

    英姑唇角斜了斜,不知是个笑、还是冷笑。她摸索着打开箱子,取出珍藏已久的、最贵重而得体的衣物。

    她刚把衣服穿好,大郎就进门来了:“娘——你醒了?有位客人——”

    “知道了,让他等等吧。”英姑对镜,把头发梳光顺,稳稳勒上抹额,这才出来。

    邱慧天坐在木桌边,连忙起身见礼。他看这久仰大名的女人,年纪也并不很老,正介乎中年妇女和老太太之间,身材却是高大,目光坚定、不怒而威,身着石青缎绣团花对襟衫子,下系黑地流水纹妆花缎裙子;花白头发挽得一丝不乱,插两对如意簪,勒着伽罗色薄绒抹额,正中以**象和绒混织,映灯生辉;腰上绀蓝带子,垂一双白玉佩,应是藕节生花纹,灯下依稀可辨玉质颇佳。

    邱慧天当时的感觉便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兵!闲居多年,深夜叫起,仍然仪容如此,当年她跟着林夫人的场面,可想而知!

    他恭恭敬敬唱下喏去。

    英姑也上下打量邱慧天,眼中微露笑意,道:“你想必是老爷跟前得力的人了?”

    邱慧天连称不敢:“小的只是池圃的帮佣,蒙姑母说情才进了林府。”

    英姑微诧:“你姑母是——”

    “姑娘的乳娘。小的听得人家叫她邱嬷嬷。”

    英姑微哂:“浑塘里竟跳出条青鱼。”

    一边赞了邱慧天人品、一边却对邱嬷嬷很不客气。邱慧天只好装听不见。

    英姑点点外面:“怎么骑了这么个小东西来。厩里没马了不成?”

    邱慧天道:“小的出来仓促,怕牵马太动人耳目。好在这点路,骡子也尽使得了。”

    英姑眼角唇角的皱纹绷紧:“怎么处境这般险了?姑娘怎么说?”

    邱慧天将华胜奉至她面前。

    英姑嘴唇微微抖动。

    邱慧天一时好奇:“小子没福气见过此物,不知什么来历?”

    英姑眼神似梦:“多少年了。还是夫人当时亲自选的料子、挑的手艺匠。姑娘喜欢,夫人道,给姑娘压妆匣罢……”

    ——是了,不止是一件贵重首饰,更包含着深刻的情感寄托!林代一开始也不知道首饰盒里会有这件华胜,但她凭常理推测,这么金光灿灿一土豪家,母女都活了这么多年,必然有件带感情的珍宝!找出来之后,送出去,这力道绝逼是杠杠的。

    刘皇叔三顾茅庐,重点是个“诚”字。林代选礼物,传递的也就是这么个“诚”字。

    英姑被赶出府之后,在儿子田庄上这么多年,何尝不是在等这个字?一把宝刀,没有老,还在等着主人呼唤。深夜坐起迎客,不知她在梦里练习了多少遍!却是自矜身份,非等到这一声诚音,绝不会搭腔。

    既然听见了诚音,她闭了闭眼睛,问邱慧天:“……你们姑娘说什么?”

    邱慧天如实复述:“姑娘道,从此生死两茫茫,一身不知归于何处,此物不如交给大嬷嬷保管,留个纪念罢。”

    ——光是送信物还不够,还要补一把刀!

    明明什么都没哀求,却触动了英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英姑哭了。

    邱大郎吓傻了:他可从没见过母亲哭!

    英姑一开始也想忍,没能忍得住,索性化为大声嚎啕,捶胸流涕。屋外的狗们趴下来,一声都不敢吭。果树们静静牵起手臂护住这场哭嚎。

    英姑哭了大约有半刻钟,收泪,抹脸,大声的撸鼻涕,问:“姑娘要怎样?”

    “没有。”邱慧天摇头,“姑娘没交代任何要怎样。”

    “老爷族里的人都来拜灵了?”

    “是,济济一堂。不过,晚上他们应该都回去了。小的想,明早他们还会来。”

    英姑道:“大郎,备车。”

    可是车子已经有了。

    是邱慧天叫来的。

    从城里出发时,他自己方便点,骑骡子,出城前却去了一趟车马行,赶在他们下门板前叫了一辆车。

    那车子不是现拉现有的,要准备,出发晚,所以到得反而比邱慧天慢。

    可现在,也总算到了。

    “小的想,也许大嬷嬷要用,也不知田庄上是不是现有,就到店里叫了一辆。望大嬷嬷莫嫌小的多事。”邱慧天恭敬为她打起车帘。

    英姑又打量了他一遭,叹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若是夫人在……”

    若林谢氏在,会如何将他材尽其用?英姑又不说了,上车去。

    在车里,她将抹额反转。

    她身上唯一称得上金彩辉煌的饰物,被转了过去,成了一条伽罗色的素带。

十三 夺嗣争宠() 
马车奔进离城的漆朱大牌门时,天已微明,晨雾湿重。邱慧天跟车夫交代了几句。车夫扬鞭直奔林汝海府门。

    是府后的角门,不是前面的大门。

    前面的大门,要大事、贵客,才能开。譬如族长率众长辈来拜灵。这可真叫开门揖盗,正主儿反要在后面悄悄儿接头。

    林代起了个大早,就在后门等着接人。

    邱嬷嬷已经给她加了一袭麦穗纹兰绒素披风,下头垫个白锦弹墨的垫子,方敢让她坐,仍然心内惴惴的,陪了片时,便催:“姑娘,瞧这雾水重得!还是回去罢?”

    “不妨事,”林代静静道,“一会儿就该到了。”

    邱嬷嬷心里嘀咕:“那个逞强恃能、负恩忘义的!还不知她肯不肯来呢?”

    正忖着,便听车轮响。便听人下车的声响。便听外门口的拦:“嗳,这可不能随便进——”

    林代起身出廊,对内门口的婆子道:“去把人接进来。”

    邱嬷嬷搀紧姑娘,看见高大的英姑,一步跨进门来。

    真是臭美呵!邱嬷嬷想:这种时候,还打扮得这么齐整,真是、真是——

    邱嬷嬷喉头作哽、眼前模糊,恍惚又回到了夫人还在的时候。她跟大嬷嬷两个,互相看不顺眼,斗嘴就没停,然而,尊敬夫人、爱护小姐、尽忠尽力,真是一样的。

    英姑向姑娘深深拜下去,双手高托起那枚华胜:“夫人遗物,英姑愧不敢领,请姑娘收回。”

    “是。”林代握住华胜、也一起握住英姑的手,“等天放晴了,我再给你打一枚。”

    “天放晴”三字,当然另有所指。

    邱嬷嬷眼泪垂下来。英姑哽了哽,忍回眼泪,斥她道:“现在什么时候?姑娘没哭,你倒诱着姑娘!”这次邱嬷嬷心甘情愿被她责骂。英姑转头向姑娘谢罪,“本该替老爷居丧。断了主仆契,没名份,孝服穿不上身,只好自己择黯色的穿来。”

    林代叫声邱嬷嬷。

    邱嬷嬷已把早备好的丧衣拿来,帮英姑换上。

    从此,英姑又成了林府的人。

    这意义,蓉波顿时明白,林氏族里的人却还不太了解。只因当年,林谢氏行事已经够低调,英姑是她手下人,更不受重视。何况被撵出去多年,林氏族里很多人索性已经忘了她。

    蓉波却绝不会忘。

    她咬着指甲,想:“你们这些老爷们,想不起一个女人能做什么对吧?我不会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们看不起我!我凭什么呢?我就坐在这儿,看你们斗。看你们斗残了……嗳,全斗死了才好!老爷,你去了,他们都欺负我啊……”

    这句话,她都不敢高声哭出来,怕又被族长责骂,要她举出欺负的证据,她可说不清。

    她的亏,只能闷受了,像小虫子似的咬在心里,等待有一个机会,爆发出来,让别人也糟糟心。

    灵堂的唢呐吹响,呗唱嘹亮,新一天开始了。林氏族人们陆续上门。他们安了心,今天要跟孝女好好谈谈立嗣的事,谅她也不敢回绝。

    至于她的外祖谢家……离得挺远呢!这几天绝过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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