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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是躲在船板上还是水底下?”明珠便问。
“躲船板上?”碧玉试探道。
“那么小的船,船板他们看得见,没有人。”老太太回答。
“那就是船底下,水里!”碧玉开始脸红了。
“他怎么透过船板拿银子?”明珠为难道,“他是妖怪?!”
“他可以在船板上开个秘洞,伸手进去拿。”碧玉拍手道。
“船漏水呢?”云舟此时问。
“底下拿料子堵住!”碧玉自己没这本事,但不妨碍她相信别人会有。
云舟信服了这点,可又有其他问题:“他能在水里呆多久?那么多银子是他一个人拿吗?拿了搬到哪里?”
“这个……”碧玉和明珠只好眼巴巴一起去看老太太。
“从开始装银子,到发现银子丢了,足有三、四刻钟。”老太太叹道,“再加上——送银子的人提早到了水边,小船还没从草堆里出来的时候,那有半个多时辰,江上没听说有谁能憋这么久,要有,只在传说中了。”
云舟在此时问道:“奶奶,那边都是芦苇?”
老太太道:“是。”
云舟又道:“芦管是中空的罢?”
老太太眼中浮现欣赏:“是啊。”(。)
第十六章 楼船拖银包()
“那末,奶奶您看,”云舟道,“有没有可能那人咬着芦管,藏在水底下呼吸?那想呆多久都成了。”
“那些送银子的说,没注意到有芦管,”老奶奶道,“可是不排除他们粗心。假设解决了呼吸问题,你想他们是怎么把银子运走的呢?岸上可没有搬走重物的痕迹,送银子的也完全没见到任何人迹。”
“他拿了银子,就从水底搬走了!”碧玉又抢答。
事情似乎是只能如此解释了。但老太太道:“那么多银子,一个人是绝对搬不动的。就算从水里,那么一群人在水底,送银子的也一定会发现的。他们没有粗心到这个地步。”
所以船底开洞、咬芦管什么的,还是太烦难、太危险了,这么巧妙的一个局,想必有一个更简单的关键,那关键的一步,说不定能解开所有疑难。
碧玉灵光一闪,拍手笑道:“或者,水底下也有一根绳子。那银子从船底掏出去后,都包在一张大网里,只要有一个人把网结系在绳头上,就可以拉了。独舱船在上头被拖着走,下头却有人拖银子哪。”
明珠也笑道:“那拖银子的绳头,一定结在另一条船上。趁大伙儿注意那条楼船时,他们就把银子运走了。”
云舟咬了咬嘴唇。
老太太立刻问:“舟儿,你有什么想法?”
云舟摇头道:“舟儿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老太太追问,“照说无妨!”
云舟道:“银子在水里,一两个人驮不动,想必是沉到水底的了?不知当时水面上是否还有一只楼船,能否拖得动它?”
碧玉急着插话道:“何必楼船?只要中等以上的船儿,就可以载起万斤货了,怎么——”
明珠瞟了碧玉一眼。
碧玉立刻将腔调转为谦柔:“怎么五千斤该载得起罢!”
云舟问道:“不知一件重物,是沉到水底,拉起来容易,还是载在水面时。拉起来容易?”
明珠“哎呀”了一声。
老太太把目光转向碧玉。明珠连忙回禀道:“船只浮在水上,或许十几个纤夫就能拉动,若船底搭到水底,那用了上百个人也未必拖得起它。这叫‘搭底’,是水上大忌。银包若是沉了底,那普通的船可能真是……”她来自市井的知识已经走到了尽头,不敢铁口直断,但也确实觉得搭了底的银包。恐怕只有楼船才拖得起。
可当时水面上只有一艘楼船,跟着独舱船追踪过去的兵丁,看得清清楚楚,后来也把楼船当作重点怀疑对象,详细检查过,它当然没有再拖出一根绳子,拉一包银子。
“哎,把当时在场的船都搜一遍好了嘛!”碧玉奋然道。
二老爷果然干了这事。他当时实在太吃惊了,好奇杀死猫,百爪挠心之下竟然发令把江面和码头一起封了。幸好当时正查禁私盐。二老爷就打出查缉这个的名头,把水上陆上都扫过一遍。
人手和时间有限,没法儿扫得特别细,可五千斤的重物呢!也不用扫得特别细。没扫出来就是没扫出来。它们能上哪儿去呢?
帐中忽有个童稚声音拍手笑道:“我知道了!”
原来是云岭正在老太太帐子里睡觉,不知何时醒来,听得大家讨论,就踊跃发言。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她:莫非她一鸣惊人?
“妖精在水上,有洞,偷银子了!”云岭昂首挺胸,汇报答案。
众皆莞尔。老太太点头赞许道:“很是很是。我讲得这个。可不就是一条鳗鱼精的故事!”便把这一节揭过,又嘱她:“这个故事别往外头说。”
“什么故事?”云岭茫然道,竟已把先前的事忘却。她也从来没有复述一个故事的能力。于是老太太放心。
云舟则向老太太耳语道:“为今之计,不如把独舱船全拆开。也许能找到里头的秘密,也未可知?”
老太太点头称是。
独舱船就这样被敲打一番,卸得一片一片的,果然发现船底板含着一个相当精巧的弹簧机关,类似捉耗子用的,不过大了数倍。当压在上头的重量达到一定份量时,机关被压开,移去半块船底板,露出一个大洞,等上头重量消失了,弹簧机关复位。会水的人潜到水底仔细查看,果见一条长长拖带痕迹,延伸至码头尾部狭浅水带,中断了。莫不是贼人将银两拖至码头,转从旱路运走?旱路却怎生避过了二老爷的检查?这便叫人茫然无知了。
这一日烦扰下来,人困马烦,当夜各各休憩。好在是谢小横有话:那敲诈者,既然这么聪明,必定晓得厉害,拿了银子去,绝不会再回来。
老太太心头稍定:破财消灾。破了财,能消灾,倒也算好的。
那日谢府中的更鼓巡逻,却比往日稍稍松懈了些。大约是这个缘故,方三姨娘到了老太太院门口,谁都没有发现。
云舟连夜拜见老太太时,似乎也没有看见方三姨娘。筱筱叩门,明珠醒觉,出来应门,非常诧异,问是何事?
若非紧急的事情,云舟也不会半夜三更来打扰老太太了。明珠自己也知道,待听得云舟说的话,仍然大惊,问:“果真?”
向四小姐云舟质证果真与否,大失规矩。明珠实在也是慌急当中顾不得了。
云舟苦笑:“我的好姐姐!我哪知道真不真?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
明珠下了决心:“四小姐恕罪,且等上一等,婢子请老太太起床。”
请老太太起床,是有技巧的。原来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眠不好。要是在她睡得正香时去叫她,医生有过话,那对身体是极有损的,莫怪她要生气。不过,她一觉都不会太长。在她微微醒转时,再慢慢唤她,那是最好没有的了。
她何时醒转,也没有个定准,若半个更次不醒,难道叫四小姐坐等半个更次不成?明珠有法子,便叫后头的乐声停了。
老太太自上了年纪之后,爱听大鼓大锣声,因为开始耳背了,太纤细的听不出来。(。)
第十七章 野狗来放火()
听戏虽然是大锣大鼓的好,但是平常休息时,大鼓大锣又太闹心了。这种时候,还是用细乐,一管笛、或者一张琴,隔了水隔了花,切切的吹抚。老太太听是听不太清的,迷迷糊糊的听着就盹着了。大家都知道,这乐声,与其说是伺候老太太听的,不如说是伺候老太太睡觉用的。好在家里养的就有乐师、歌女,轮着班,每班只要一两个人,能换老太太好睡,极为便当。
乐声一停,老太太就从梦中醒过来了,朦朦胧胧的,眼皮动一动,还没有非常清醒。明珠已经烹了茶。
极好的玫瑰露点的茶,其香扑鼻,老太太觉得口渴,道:“拿来我饮。”这才算真正醒过来了。
明珠伺候老太太喝茶,尽量委婉的转答了云舟的担心。老太太寿眉一跳,道:“四姑娘呢?”
“还在外头候着老太太。”
“糊涂!还不请来见我!”
“是。”
于是灯烛点亮,香茶奉上,老太太看向云舟:“舟儿——”
话到一半,忽然脸色大变,先发白、再发青,膝盖发软,往地下倒,明珠与碧玉两边都搀不住。
举目往老太太视线的方向一看,丫头也都腿软了。
云舟还愕然:“你们……”
碧玉斗胆举手,指着窗外。明珠则唤人:“先划下帘子!”
原来因为天热,窗口原来没放帘子,只用绿纱蒙着,好取风。也没点灯,只怕招虫子。外头树影黑乎乎的,看不见什么。如今灯一点,才看见了:怎么有人在那儿打着秋千吧?惨白脸,伸长舌头——哦哟,是个吊死鬼!
明珠急要把老太太搀回去,老太太倒真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竟然稳住了,喝问:“看那是谁?”
原来是方三姨娘,一索子自尽,已经无救了。
老太太又问云舟:“你是为何事来见我?”
云舟跪地:“孙女斗胆。求老太太看看五弟还在不在!”
云柯、青翘、安大姨娘、卓二姨娘,还没溜到外院,已听外头追逐喧哗,叫关门查禁。看来已经事发。
“方三告了秘?”卓二姨娘五雷轰顶。
安大姨娘总觉得不至于,但也慌了。自责就不该心软,给方三姨娘那儿多此一举。
几人就先把金银细软丢了,好逃得更轻快些。眼看还是逃不出去,青翘哭求把她丢下吧。云柯咬着牙只是不许。卓二姨娘又不能丢下云柯。安大姨娘正在没办法时候,只见火举。
并非方三姨娘放火,乃是外头有一些野狗,尾巴上绑着布条,布条上浇着油,油一遇火,“轰”的烧起来。狗受燎不过。从狗洞蹿进墙内,没头没脑只管乱钻乱奔,家丁们抓狗的抓狗、救火的救火,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卓二姨娘以为安大姨娘布置的、安大姨娘以为云柯布置的、云柯以为安大姨娘布置的,各各埋怨:“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埋怨完了,相顾愕然,毕竟不知道是谁来拔刀相助,也顾不得了,趁着火乱。就逃出了墙外。
有黑衣蒙面人等着接应他们。这伙人不知来历,对云柯他们的动向倒好像了如指掌。好不骇异。女人们心惊肉跳。云柯上前问:“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们——”
黑衣蒙面人早知他要问这个,已经七嘴八舌道:“你别管了!”“来就是了!”“包你好的就是!”
流里流气,颇为匪气。云柯道:“我们可没有金银了。都丢在里头了。不信,你们搜。”
他是怕这些人来劫财的,所以先说清楚。
那些人笑起来:“没了钱,你还有哪里好去?快跟我们走。”就上来半劝半抢,动起手来了!
目标竟是云柯这行人,而不是他们原本携带的金银。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平地一声焦雷:“谁说五公子没别处去?!”
乃是邱慧天领着两三个家丁来救驾。
黑衣蒙面人在人数上仍然占优势,而且能打,但吃亏在宵小之辈,没动手已经胆怯三分。邱慧天理直气壮,只顾呼喝。墙里的谢府家丁也要出来了。黑衣蒙面人已生退意。这时候,一群穿地保衣服的人冲过来,嚷道:“怎么怎么?强抢民女不成?”也不管邱慧天和黑衣人谁是谁非,急急忙忙搭救云柯等人离开。
云柯等人其实算不上什么“民女”……这时候也顾不得了,先离开要紧。
黑衣蒙面人只有无功而逃。
谢府的家丁出来,与邱慧天见礼,彼此都问出了什么事。邱慧天只说是因为小少爷易澧宿在谢府书塾中,林姑娘差他送书来,说是早课就要用上。邱慧天办差事太热心,来得早了,看天还没亮,想在外头凑合着等一会儿再来叩门,谁知见火起,连忙三步并两步赶来,见黑衣人要抢五公子,正不知怎么回事儿呢!
这里他们议论来议论去,没个头绪,庆幸的是:人是被地保带走的,回头向官府要回来,问问五公子就是了。
那黑衣蒙面人逃回去之后,却向他们主子哭诉:如此这般,事情办砸了。五公子被地保领去,末了还是落在谢府手里,他们栽赃五公子的计划,岂不有损?
“有损?”青衣主子低低念了一句,咬着唇笑了。又似狠、又似媚:“我告诉你们,随便谁再去找,都找不到这些‘地保’了。”
黑衣人们挠头困惑。只那青衣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