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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间深深地纹路。她晓得如今这一切再也没了挽回的余地,她若是在李正煜的面前流露出忧伤和软弱,只会徒让他伤心罢了。可若是她决绝地离开,李正煜或许会欣慰些,或许会认为他的放手换回的是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安稳。她默默地噙起一个笑,既不能相守,便相忘于江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里头孕育着她与李正煜的骨血。她头一次感受到生命竟然如此脆弱,就算自己能于千军万马之中救下别人的性命来,也未必能够护得住他。她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说出的那番决绝的话,那时候以为是李正煜抛弃了自己,便搜肠刮肚地将最恶毒的字眼都说了出来,如今想想,李正煜伤的只怕要比自己更深。他一边抱着一颗破碎的心独自疗伤,一边还要同华笙公主虚与委蛇,过得不知该多忧心。柳长宁叹了口气,却觉得脑海中瞬间混沌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怀孕,也不晓得每一个人怀孕时是不是都这样嗜睡。如今十二个时辰倒像是一大半都是睡着的,每一次醒来,浑身都是酸软无力,仿佛再一次便要一睡不起一般。
这一日晚上前,她果然又吐了一会。这段时间一直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原以为不过是吐些酸水,没想到最后却吐出了血来。柳长宁看着丝帕上的殷红亦是一呆,她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没有达成,可不能就这样轻易地命丧黄泉。
李正煜果然还是来了,负着手在门外徘徊许久,还是柳长宁眼尖发现了她:“有什么事儿进来说吧。”
李正煜并不晓得她吐血之事,可是一抬眼,看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仍旧是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
柳长宁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拂了开去:“想来你已经想到解决的法子了,直说便好,用不着动手动脚。”
李正煜的手臂又是一僵,他讪讪地把手伸了回来,又故作镇静地给自己斟了一碗茶:“长宁,我晓得你心中难过,可是你总是这样抗拒,对事情的解决于事无补啊。方才你在休息时,我想了许多,也许娶胡国公主这件事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等到后商国力强大了,与胡国必然是要开战的。”
柳长宁仍旧是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唔。那么什么时候后商的国力才会强大,什么时候才会与胡国开战?这样没谱的事情,我又怎么抱着希望。若是到了那时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你也是齿落发秃,再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李正煜更是一呆,他尴尬一笑:“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你若是等不了,我便会给你自由。后商的好男儿千千万万,你必然会找到那个人同你一起白头到老。”
柳长宁微微一笑:“唔,这样说来我倒要谢谢你,既给了我自由,又有大把的好男儿等着我去发现。
李正煜的脸色终于在她一番冷嘲热讽之下暗了下来:“你这是个什么态度,若是总是这样,这事该怎么解决?”
柳长宁也是怒火中烧,她“砰”地一掌击在桌几之上,震得桌上的青瓷茶盏都倒在了地上:“你要我是个什么态度?你如今来和我谈的,是要我怎么把你让给别的女子。难不成我要高高兴兴地替你出了注意,好让你同那个什么华笙公主做恩爱夫妻?”她一边说着一边却冷笑起来:“当然了,你可没时间去想我的态度,谁让你是‘三贤王’呢,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爱情什么的都要放到一边去了。”
李正煜也不辩驳,声音哑的都不像他本人了:“你如今怀着孕,不适合这么大悲大喜。若是有什么怨气,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稍微忍一忍不行么。”他叹了一口气,那挫败的模样同平日意气风发的楚王也是毫无相似之处:“这件事我也晓得自己做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楚王府你看得上的东西都拿走好了,我绝不会舍不得。”
“啪”地一声,李正煜的脸被整个拍得转了过去。柳长宁看见他脸上渐渐显出的红色的掌印,才晓得自己刚才下手实在是重了些。她虽则心疼,脸上却仍旧是一付恶狠狠的表情,杏眼圆睁着倒有几分凶神恶煞:“你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钱钱钱,难道像你这样的王孙公子都可笑到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的问题?”她气急了反倒“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觉得我的尊严、我的爱情什么都算不上,只要给些钱便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
李正煜伸手去抓住她张牙舞爪的双臂:“你冷静一点,长宁,你明明就晓得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能做的只有尽量弥补。”
柳长宁连额上都多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她忽然安静下来,连声音也极是柔和:“王爷说得对,如今你不是在同我商量呢。仔细想想她是胡国的长公主,我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如今光焰的位子尚未坐稳,眼前的局势亦是内忧外患不断。我若是你,定然也要选她,可以少走好多的弯路,少死许多的人。”她吹着眼,仿佛是温顺的小动物,只有李正煜才晓得,这种反常的情绪底下一定酝酿着更为磅礴的情感。果然听的她说道:“我既已认命,便不会再同你胡搅蛮缠,只是这楚王府我终究是住不下去了,不然每一日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说我是下堂妻却要赖着你不放,我怕是消受不起。”
李正煜这才明白她沉默了这么久,心里打的究竟是怎样的如意算盘。他的脸上本来还带着几分公式化的笑容,如今却是连这点力气都失去了。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眼里忽而多了艳红的血丝,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我本以为你可以明白我的无奈,体谅我在家与国之间不得不选择后者。荣华富贵我真的不在乎,功名利禄对我而言也只是身外之物。我不过是个富贵闲王,我明明有机会去选择自己的幸福,但是为了天下苍生却只好将个人的利益先放一放。难道你不懂我?”rs
第二百零一章 相爱相杀()
李正煜这才明白柳长宁沉默了这么久,心里打的究竟是怎样的如意算盘。他的脸上本来还带着几分公式化的笑容,如今却是连这点力气都失去了。他的声音低沉暗哑,眼里忽而多了艳红的血丝,看着颇有些触目惊心:“我本以为你可以明白我的无奈,体谅我在家与国之间不得不选择后者。荣华富贵我真的不在乎,功名利禄对我而言也只是身外之物。我不过是个富贵闲王,我明明有机会去选择自己的幸福,但是为了天下苍生却只好将个人的利益先放一放。”他明亮的凤眼痛苦地紧闭着,修长的睫毛仿佛羽翼般微微震颤:“难道连你不懂我?”
柳长宁忽而笑了起来,两颗小虎牙合着深陷的酒窝让她的脸上忽而多出了几分天真稚气的味道。但是仔细看了,却不免有丝丝冷意爬到背上,因为那双眼睛里全没有半点温存与笑意,反倒是冷的出奇,仿佛一道冷箭似的:“我原来觉得自己是懂你的,现在却猛然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原以为你同别的皇亲国戚不同,会把感情放在权势之前;原以为自己对你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不似平常的女子不过是男子的陪衬。现在想来,我实在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些。”
李正煜仍在做着徒劳的挣扎:“你明明知道,我并不在乎那些东西,连皇位我都拱手奉给了光焰,又何必去追求这些?”
柳长宁仍旧是凌厉地笑着:“光焰能等上皇位,那是因为先帝选中了他。而你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机会,当然只能缴械投降。但是你扪心自问,难道就从来没有觊觎过那个位置?”她缓了缓,见李正煜不答便又说道:“你不回答,是因为心虚还是不屑?不过这都同我没关系了。重要的是我终于看清了你的真面目,至少我的下半辈子不用再活在你看似深情款款的谎言之中,这样子看来我倒是赚了。”
李正煜的瞳色本来就黑,如今更是浓的仿佛怎么也化不开的黑夜。他直勾勾地瞧着柳长宁,却不晓得目光的焦点究竟是落在了何处。他像是刚刚进行完一场殊死的搏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连喘息声也是清晰可闻。
柳长宁心里难过,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她睁着一双眼睛,硬生生地逼视了回去。
过了许久,李正煜却是笑了起来:“哈哈,你说的不错,哈哈哈,我确实是想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只是如今坐在上头的是光焰,我也只好老老实实做我的摄政王。不过么,这个位子也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坐稳的,做得好了,那便是名垂青史、万古流芳。做的不好便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奸臣。我是喜欢沽名钓誉,所以更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毁了自己一世的英名。如今你既然已经打算好了,我也不便再假惺惺地挽留你。你若是愿意,便是要光焰在宫里头给你腾出一块地来也不是不行。”他一口气说了老长一段话,一抬眼,看见柳长宁眼中泫然的泪光,一时间却是怔在了那里。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仿佛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话已至此,你打算何时离开?到时候我让官家给你留下足够花销的银两再兑换成银券给你带着。”
柳长宁莞尔:“你以为,我今天同你费这么多唇舌就是为了钱?”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近乎于嘲讽:“你也把我想得太过卑贱,我若是缺钱,便不能去同光焰要?非得求着你,用钱来弥补我的不幸?再者说,当年父皇的赏赐我还留着大半,就算是这一辈子坐吃山空也该是足够了的。你不用那么好心,对我而言,是非黑白都是界限分明,从来也没什么中间的概念。如今我既然恨了你,也不会再接受你的施舍与怜悯。”
李正煜黯然:“你我便只能如此了吗?”
柳长宁答得却是干脆:“缘尽于此,相见不如不见。”
一切都与想象中分毫不差,李正煜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事情圆满地解决,柳长宁与腹中的孩子再也不用因为反噬而受到任何的伤害,这一切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然而,事实却是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心爱的人从此恨上了自己,从此再也无缘见面,又甚至会投入到另一个人的怀抱中去,都让他痛的连思考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让芳若寻来了藏在窖中的女儿红,原本含着美好的寓意,如今看来却是苦涩。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醉成这样。
李正炽没想到李正煜同柳长宁的关系竟会到了决裂的地步。他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将柳长宁劝解一番,想不到确实碰了一个天大的软钉子。本以为朱若水是天下头号难缠的女子,直到如今,依旧不改初衷。如今他才明白,女人若是认起死理来,绝对要比男人彻底得多。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若是你真的不想再回去,不如便留下来吧。宫中那么多地方,自己挑一个清静之地待着便好。”他认真地在心中掂量了一番自己将要说出的话,见柳长宁脸上神情平静,才终于弱弱地问道:“只是不晓得,你是要长住,还是暂时住着?”
柳长宁甜甜一笑:“我也不想多加叨扰,等孩子出世了,我便去边关呆着。天大地大,想来还是那里最适合我。”
两人的这一番对话本来应该以此作结。李正炽一边安慰着心意已决的柳长宁,一边着手给忻毅写信,让他代为照顾。可是鬼使神差的,他也不知怎么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三哥他写信给特提单于也是无可奈何,要不是朝中局势危急,朱长贵又是虎视眈眈,他怎么舍得让你难过?”
这一来,无疑是打翻了火药桶。柳长宁的眼睛一瞬不眨直勾勾地瞧着他,倒像是人们给战场上的她起的外号“玉面修罗”。
李正炽经不住她这样地瞧着,只得讪讪地陪笑道:“长宁?有什么问题么?”
柳长宁愣了半晌竟是嫣然一笑:“方才的话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怕是我听错了。”
“我是说,三哥他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你瞧我不也是被迫娶了朱若水?这是皇家的责任,逃也逃不掉。”末了,他却是想起自己和朱若水也算是阴差阳错,最后还互相看对了眼,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比喻。一惊之下只得噤声,可怜兮兮地瞧着柳长宁。
“再前面呢,你说了什么?”
“我说三哥是被迫写信给特提单于啊。”
柳长宁一拍桌几:“照啊。原来我倒是把他想简单了,弄了半天,这件事竟是他一手策划的。原以为特提单于都开了口,他是无从拒绝。现在才晓得原来竟是他主动要求的。”她一边笑着,一边却流下了两行清泪。那眼泪所过之处,蜿蜒成一条细细的小沟,更令人动容。原本她是为了让李正煜好受些,所以故意演出一副受伤失控的模样。可到了此时,却是情真意切起来。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劝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