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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不易,八成是后商赐予的国礼。如此一来,这对臂钏的价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不单单是珍玩,亦可以称得上国宝了。
柳长宁不防他竟有如此诚意,一时间便有些方寸大乱:“婚姻大事岂能玩笑?世子这样的身份,又蒙皇上的青眼,自然是要娶一位门当户对、身份尊贵的皇室女子为妻。”
李世勋却道:“以郡主身份地位,又是百年难得的女将,比起一般的皇室女子于世勋今时今日的处境岂不是更合适?”
柳长宁心中对李世勋将婚姻当成生意的做法颇是不以为然,语气里更带着点揶揄的意味:“世子可听过一句诗‘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强敌未灭、沉冤未洗,长宁不敢谈婚姻之事。”
李世勋闻言便将金钏收了回去,一张脸上并无尴尬,神色却是认真起来:“郡主自非寻常女子,世勋也不会强迫于你。只是郡主“‘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解释实在牵强,若是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来拒绝世勋,世勋倒更能感同身受。”他微微一笑,眉眼间的风情与后商男子全部相同:“不过世勋素来不惧艰险,若要迎娶郡主这般独特的女子,纵然千难万难,世勋也愿竭力一试。”
柳长宁心中的潜台词是“一个李正煜已让我疲于应对,镇国公府含冤未雪,身前身后又强敌环峙,我哪有功夫同你这样养尊处优的王爷周旋?”当下便冷冷道:“长宁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若非如此,也不会事到如今也未婚配。今日我便奉劝一句知难而退。但世子若是执意喜欢自讨苦吃,那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李世勋哈哈大笑,连眉眼都舒展开来:“郡主这般的女子,别人觉得难缠,我却甘之如饴。若非你这般坚韧执拗,又如何能在乱世里矢志不渝,同我一道走向权利的巅峰。”
柳长宁想到李世勋这日的种种作为,怕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必然是在朝鲜时便已谋划好的。对他而言,自己这样的身份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太子妃人选。诰命的郡主、镇国公嫡传的孙女、后商朝赫赫有名的女将军。皇帝若是能为他赐婚,这朝鲜王的位子自然也不怕旁落了。
柳长宁历来最忌讳被人利用,想到此节,心中不由恨恨。一双冒火的眸子瞧着李世勋渐行渐远的背影暗暗道:“咱们便走着瞧,看你能不能娶到我。”想着心里又不免有些没底气,以皇帝今时今日的态度,说不定真会为了笼络朝鲜而牺牲掉自己。
她心情郁郁,便取了巴乌吹奏起来。清冷而悠长的调子正是当年柳志武手把手传授的曲子。她幽幽地想着:若是祖父与父亲尚在,怕是不会让自己落入棋子的命运。
一个清亮里略带粗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长宁莫不是太过高兴,一个人自吹自奏倒也悠闲。”
柳长宁回过头来,身后站着的果然是似笑非笑的李正炽与一脸阴郁的李正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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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项庄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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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的脸上却没有玩笑的神情,她的下颌绷得紧紧地,连带脸上的肌肉也僵硬起来:“殿下总拿人开玩笑,却不知有些并不好笑。”
李正炽没料到她认真生起气来,便有些讪讪的:“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怎的?”
柳长宁抱着膝,眼神幽幽地瞧着湖面,目光所及之处却并无焦点:“若是殿下的命运也如飘萍一般,随波逐流,半点做不了主,难道还会好受?”
李正炽一脸无辜:“我以为你会欢喜李世勋的所作所为。”
柳长宁眉毛半挑:“喔?”
李正炽神情极是认真,他掰着手指道:“一来,父皇肯定会给你一个公主的封号,嫁妆和排场也不会低于我的几个姐姐;二来,你既然以公主的身份出嫁,身份自然要洗白,或许父皇会开恩重审镇国公府一案。这三来嘛……”他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抚过岸边的柳枝:“李世勋文采武功俱是不弱,父皇如今死心塌地地站在他这一边,或许能成为中兴之主也未可知。”
柳长宁气急反笑:“长宁是不是还要感谢王爷的规劝之恩?”
李正煜沉默良久,此时终于开口道:“你既不愿,大可向父皇挑明。依父皇的态度,未必会为难于你。”他略一停顿,复又说道:“光焰说的其实不无道理,如今虽是盛世,朝堂政局却是瞬息万变,倒不如做个属国的王后来得轻松。”
柳长宁本是坐着,如今却施施然站了起来:“或许李世勋真的很好很好,但我尚有夙愿未酬,也是无可奈何。”她心中一空,眼神微黯,不合时宜的话便脱口而出:“你们就这般想要将我远远推开?”
李正煜听闻却是一呆,这样诘问的语气激起了他心底别样的情绪。微风里,柳长宁的鬓发同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坚硬的外壳被彻底剥去,留下的却是小女儿特有的柔情。他声音黯哑,眼神却闪着熠熠光彩:“如我所言,今时今日,能强迫你的人除了父皇再无其他。”
心底压抑着星星之火此时却有了燎原之势,他想也许并非自己一厢情愿,不然说到远嫁朝鲜时柳长宁会露出如此黯然神伤的表情?
李正煜早就觉察到李正炜自东山再起以后性情大变,但收到请柬时仍旧微微一愣。他这次与其说是为了李世勋接风洗尘,倒不如说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太子身份。以他的逻辑不难理解,后商的太子宴请朝鲜的世子,虽是便宴,其实也算的上小型的国宴了。国宴自然要讲究尊卑秩序,李正炜的排位在他看来差强人意,落在李玲珑的眼里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李正煜不由得皱眉,李正炜这般耐不住性子,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事端来。他侧过头对侍立在一旁的芳若道:“明日赴宴便用朝服吧,至于贺礼……”他沉吟道:“便将吴地进贡的一套白玉镶金首饰包了吧。”
芳若犹是不解:“首饰如今却在何处?”
自从柳长宁与刘得远相继受封,府中的一应事务便落在了芳若的肩上。又加上近些日子事务繁多,难免有些焦头烂额。
李正煜道:“库房如今是王公公掌管,让他查找便是。”
芳若应了一声“喏“,便垂手而出。房门发出一声细微的撞击声,继而一切归为宁静。李正煜瞬间有些松懈,他修长的手指在案上一遍一遍打着圈,脑海里思路凌乱。在过去这些年里,除了郭婕与李正炽,能够影响他的事物少而又少。如今他的理智和冷静却可以在柳长宁的面前瞬间崩塌。习惯了尽在掌握,这样的被动让他的感觉非常不妙。
李玲珑收到请柬,上头的排位严重刺伤了她作为大长公主的心。她一发狠,便将木制的请柬甩到了地上。因为太过用力,小指上一寸来长的指甲齐根而短。李玲珑的眉眼生得妩媚风流,如今却流出阴冷的凶光来,仿佛捕猎中的母豹一般。她的声线陡然提高:“好大的排场,真以为自己的太子之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么!”
修艳一如往常一般从容平静,她略带宠溺地瞧着李玲珑,声线和缓:“太子这么做,无非是想引来众人的瞩目和尊重。但公主殿下可曾想过,真正位高权重之人如何需要用这些繁文缛节去证明自己的身份?”
李玲珑也平复下来:“修姑姑所说本宫又如何不知?只是从前本宫也算帮了他李正炜不少的忙,如今他复了位,却一门心思与本宫为难,这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
修艳又道:“过去那么些年,太子忍辱负重,对谁都是谦让有礼,心里未必没有想法。可饶是他一忍再忍,也差点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想来太子如今是孤注一掷,再也不肯退让半步了。”
李玲珑摩挲着手中的九凤金簪,尖利的簪头在她的指腹上留下深深的凹陷,她却恍若未觉。涂着朱红色唇脂的嘴唇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铜镜里的她更显得光彩照人。她的声音妩媚而流丽:“既然这样,本宫倒有兴趣陪他好好玩玩。”
李正炜这一日也是起了个大早,他穿戴完一身的行头,正倚在书案旁查看近几日的奏报。哪知太阳穴处突然“突突”地跳动起来,剧烈的疼痛使得他捂着头弯下腰去。自从一年多前被废储,他便落下了病根。一到雨天和气温遽变得日子便会头痛欲裂。宫中的御医们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开了几副滋补调养的药,也不过是聊胜于无。
欧阳云瞧见了,婷婷袅袅地坐到李正炜的身旁。一边唤着小莲去端汤药,一边伸出微凉的手指在他的太阳穴上缓缓打圈。无论什么时侯,她都能保持着温柔端庄的模样,声音亦是温柔可人:“殿下近来操劳朝堂之事,可也该注意身体。”
李正炜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却透着无奈:“为了我们的孩子,不管是谁,孤都不会再退让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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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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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云烟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她的右手轻轻抚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殿下的心意臣妾明白,只是……”她语气一滞,眼里已噙了泪:“殿下要答应臣妾,为了我的的孩子,更不要操之过急,万万不可让人有机可趁啊。”
她字字情真意切,李正炜听了心里不由得一暖。他回握住欧阳云烟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孤允你,定会许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一个未来。”
当日的宴会果然极尽奢华之能事。太子东宫本就是皇城的缩小版本。此时处处张灯结彩,与宫中赐宴疏无差别。李正炜为了显出此次宴请的诚意,更是使出全身解术,将后商最富盛名的乐舞百戏大家都请了来。当日席间更是美人如云,香风习习。
李世勋见了,当然免不了恭维几句:“太子殿下果然费心,如此盛宴世勋偏处朝鲜、孤陋寡闻,如此胜景竟是头一回得见。”
李正炜“哈哈”而笑,伸出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在李世勋的肩上轻轻一拍,神情意甚嘉许:“世子的名声孤在后商亦时常听闻,不过二十听说已经出访过罗刹与蒙古,孤同你比起来也是自叹弗如,何来孤陋寡闻一说。”他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遭遇坎坷得却仿佛历经三生。凑得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眉间日渐加深的“川字”纹和眼角纹,而两鬓也不知何时添了不少黄白相间的华发。
李世勋见了,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太子殿下谬赞,世勋怎敢与殿下相提并论。”
两人亲亲热热的样子落在李玲珑的眼里,瞬间浮起一层阴霾。她绽开一个春花般灿烂的笑容,眼神里却没半点笑意:“太子今日之宴,颇有南朝奢靡之遗风。”她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抚过耳垂,带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父皇素日提倡简素,太子此番铺张不逊于王崇石恺,岂不是让父皇为难。”
她话音不高,但是字字含沙射影。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纷纷转过头来。李正炽如今已经长到了李正煜的耳下,不出一两年的功夫,身高怕是有青出于蓝的趋势。两人的容貌本就随郭婕,如今长得愈发相似,远远看去竟如一胎所生的双生子一般。李正煜微微的笑着,修长的身躯如芝兰玉树,笑容则让人如沐春风:“皇姊,多日未见,可否赏光与重光同饮一杯?”
李玲珑料得李正煜是有话要说,也便朝着李正炜和李世勋点头示意:“玲珑先行一步,二位随意。”
她没料到身后射来一道冷箭般的目光,那目光却不是李正炜,而是向来低调的李正炳。他垂着的右手捏成拳状,因为用力,骨节处清白的颜色显露无遗。他整一整衣冠,脸上堆起浓烈的笑容:“太子,世子,今日满月,何不把酒言欢。”
有意无意,皇室中的几个风云人物便分成了四派。如日中天的一派是以大长公主李玲珑为首,李正煜与李正炽同样不容小觑;气焰滔天的一派则是太子李正炜与荆王李正炳的联盟,至于毫无交情的两人何时起成了一派,却是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锋芒毕露的一派则是近来风生水起的裴家,若不是前些日子裴清落胎,怕是今时今日的地位更是不同;这最后一派则是韬光养晦的朱家,终究有数十年的根基,如今虽然极力隐忍着,他日或许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也未可知。
今日的宴会四派均有出席,看起来平静温馨的东宫,实则不逊于硝烟四起的战场。
觥筹交错之后,李正炜忽然提议道:“玲珑歌艺动天下,三弟一管洞箫彷如谪仙,今日何不各显其能,让世子亲眼见证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