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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之后,李正炜忽然提议道:“玲珑歌艺动天下,三弟一管洞箫彷如谪仙,今日何不各显其能,让世子亲眼见证一番。”
或许是语气中揶揄的意味太过明显,李玲珑闻言不由得柳眉倒竖:“太子可是把我们当作是艺人?”
却听得李世勋道:“尝闻上国能人辈出,世勋惟愿亲眼一睹。今日请求并无半分羞辱之意,不如世勋先行献丑,以作抛砖引玉之用。”他的汉语本带这些朝鲜口音,如今朗朗道来、义正词严的样子,更带着点入歌而唱味道。他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柳长宁的脸上,等到柳长宁转过头去,便露出灿烂一笑。这样的明目张胆,到让柳长宁错愕不已。
朝鲜乐器大抵是中原传入之后略加发展而形成的。今日李世勋所奏的玄琴,形制音色都与中原的亲极为相近,只是后商人习惯于将亲置于案上或平铺于腿上演奏。到了朝鲜则是将琴的两端分别置于地上与膝上,再以木棍弹拨。李世勋本生着一副好皮囊,如今穿着宽袍大袖的盛装,又专心致志地奏着琴的模样,何止风流倜傥能够形容?
席上尚未婚配的女子见了,不由得露出倾慕的神情,更大胆些的,纷纷举了宫扇窃窃私语起来。
胶东公主李明月前些天便从皇帝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自己大抵逃不过和亲的宿命,一颗心便被自怨自艾地情绪所充值着。这时突然瞧见李世勋生得仪表堂堂,又兼得才华横溢,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再想想那些为了国家而遣嫁到西藏、罗刹的公主,嫁到朝鲜似乎也没那么坏了。她虽不如李玲珑美艳,但是微微一笑的样子却也温婉过人。
李世勋之后,李正炜、李正煜、李正炳、李正炽与李正烁逐一表演。这几个皇子素来不睦,朝廷内外的传言也多如牛毛。难得济济一堂又分别使出了看家本领,令到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柳长宁突发奇想,若是今日之盛况被史家记录下来,到了将来手足相残的时侯又会是怎样一幅情景?她微微摇头,这个世上不会有如果,生于皇室便是一切的因果。
李玲珑的歌声飘渺而流丽,带着绕梁三日之感。她反复吟唱的却是一首《皎皎明月光》:
明月皎夜光,促织鸣东壁。
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
秋蝉鸣树间,玄鸟逝安适。
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
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南箕北有斗,牵牛不负轭。
良无磐石固,虚名复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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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意在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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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玲珑一曲歌毕,却不闻鼓掌之声。或许是因为曲风太过缠绵,又或许是歌词太过悲伤,抬眼望去,有人沉思,有人惊愕,沸反盈天的宴会一时间竟沉寂下来。
幸得驸马赵友亮善于应变,他一手执了酒爵,一边向众人朗声道:“今日正是我与公主结婚周年,有了诸位到场见证,这份感情定能安稳长久。”一语说完在场之人无不举起酒杯来遥遥相祝。
众人尽皆会意,也暗暗为方才的事态而自责。他们也便斟了酒,豪气干云地一干到底,以示对李玲珑与赵友亮的祝福。
柳长宁此时已从袖中取出了巴乌,却听李正炜道:“今日除大长公主高歌一曲惊艳全场,众人皆是演奏,到底是敷衍了些。素闻宁婉县主才华横溢,何不让我等开开眼界?”
柳长宁晓得他恨极了李玲珑与李正煜的锋芒毕露,因而将自己一并恨了进去。之所以不让她演奏巴乌,而是转而表演其他的项目,便是笃定了她除此以外身无所长,想让她当场出丑罢了。
一思及此,柳长宁反倒笑了起来,嘴角深深的酒靥使得她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添了几分甜美的味道,可眉梢眼角流露出来凌冽的气势却让人心头一震,只听她说道:“太子殿下如此看重,长宁定然要竭尽所能。”柳长宁的目光在在场之人的脸上一一扫视而过,继而微微一福:“如此便烦请诸位稍待片刻,待长宁去换一袭舞衣。”
此言一出,李正煜正在斟酒的手臂微微一滞,李正炽却是“噗”地一声将嘴里的葡萄酒尽数喷到了面前的几案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残迹。李世勋掉过头来,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神情。倒是忻毅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出了内心的矛盾与不安。他自然是见识过柳长宁的舞蹈的。那时候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一袭白衣的柳长宁在镇国公府的院子里一圈一圈地旋转着,大大的裙摆则在风中翩翩起舞。那时候的忻毅找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惊,只觉得一直以来的玩伴此时却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他摇了摇头,想要将无谓的担忧扫到脑后。这样出世的舞姿,究竟会给柳长宁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
李正炜看着柳长宁的背影,仿佛若有所思:“宁婉郡主倒是个妙人,本以为她只是武艺超群,没想到还能歌善舞,本宫倒是越来越好奇了呢。”
柳长宁的美在后商即使称不上艳冠群芳,至少也是名列前茅。只是她常常喜欢扮作男装,盛装示人的机会又极少,因而视觉上的的冲击力便不及李玲珑、朱昭华等一众以艳丽称道的美人。
但换上了舞衣的柳长宁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情了。眉间一点春色,脸颊两抹飞红,配合着飞扬飘逸的舞衣和周身缕缕白烟,更衬得清雅出尘。世人常常将美丽的女子比作是天仙,但天仙究竟是怎样的美法却是谁也未曾见过。如今见了柳长宁,众人不由得恍然大悟,哦,原来天仙便是如此。
乐声起,却是先朝盛行的《霓裳羽衣曲》。昔日贵妃杨玉环与玄宗李隆基琴瑟相和,一曲《霓裳羽衣》便是佐证。等到杨玉环死于乱军之中,歌曲未成绝唱,但这一支舞却是再也无人能跳了。
柳长宁随着乐声扭动腰肢,时而轻柔摇曳,时而刚劲有力,带着点刚柔并济的味道。乐声转为高昂,柳长宁一圈又一圈地做着胡旋之舞,久久不曾停歇。那飞扬起的裙裾长袖在空中摇曳生姿,在场之人舞步悠然神往,仿佛昔日“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的场景便在眼前。
李世勋不由得击节而叹:“尝闻霓裳羽衣舞,一舞动天下,可惜始终未得一见,终于引为憾事。世勋常常叹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上穷碧落下黄泉,这样美妙的舞蹈终是成了历史 。如今宁婉郡主以飞燕之姿,跳玉环之舞,却能融会贯通、相得益彰,当真是世勋三生有幸。”他这番话说的诚恳,仿佛要将柳长宁捧到天上去。可略一观察却能发现,眉梢眼角藏着的却是狡黠的笑意。
李正炽也仿佛被感染到,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在空阔安静的大厅中,这孤独的掌声更显得清晰可闻:“早知道长宁多才,没想到竟还善舞。本来不抱有希冀,到头来却成了今日最大的赢家。”他仿佛献宝似的转过脸来:“三哥府中的云娘据说是后商舞艺第一,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那说话的声调神情满是孩子气。
李正煜淡淡一笑,那样子比在场之人又多了几分从容:“云娘不过一介舞姬,岂能与长宁相比,光焰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李正炽一双圆而亮的凤眼闪着促狭的光芒:“云娘可是太子哥哥亲自送额人呢,若不是天下无双,又怎么进得了太子哥哥的法眼?”他这番话说得无故,却无异于巨石入水,时间激起千层巨*。
李正炜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最后牵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语气里满是息事宁人的讨好乃至谄媚:“众人皆知卞云娘是太守所赠,与孤又有何干?五弟怕是误会了。”
他一时间分辨不出李正炽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而为之,心底却是一震:今后卞云娘这把刀却是废了。
李玲珑的眼神隔空射来,里面仿佛带着无数支小蛇,“嗖嗖”地吐着红信。她尚未开口,却听得一边沉默许久的欧阳云烟说道:“今日请到诸位到场,还有一个原因。”她垂下眼睑,仿佛不胜娇羞:“说来真是难以启齿,妾身如今已有了两月身孕。”
她这变化其实说得颇有些不合时宜,但此言一出,却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不但一举解了李正炜的围,又重申了今日的宾主身份。一时间席上众人皆是闭口不言,但脸上迅速变幻的神情却泄露了内心的情绪。欧阳云烟这胎若是男孩,便是皇长孙。李正炜有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太子之位自然也就坐的更加笃定了。(。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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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龙子皇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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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闻欧阳云烟有孕的消息,一张脸上仿佛显出了青春的光彩。其实他并不缺孙辈,但是嫡长孙却与一众的孙辈意义都不同,这意味着后商王朝已然后继有人。他一叠声地说了好多个“好”便转身对徐长海道:“开了库房,挑几只百年老参和灵芝给东宫送去,上一次长沙王进贡的一套玛瑙首饰,朕看着和太子妃甚为匹配,也一道送了去。朕这会先去沐浴更衣,晚些时候再去瞧瞧朕的小孙儿。”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的态度连近前侍奉的徐长海也看不大懂。以前皇帝亲缘寡淡,对自己亲身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关心,如今对尚未出世小公主和不知是男是女的嫡长孙却如此重视。徐长海心中疑惑,忍不住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济、行将就木,才突然转了性子?
皇帝身体近些日子却是因为李长的药好了许多,精神头也是见长。他在内侍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后,便上了龙辇,一路往太子的东宫而去了。
徐长海一路都是忧心忡忡,他坐在马上,一张妖媚的脸如今却是阴冷着,少了平日里的凌冽之气。
皇帝的声音轻而远,却恰到好处地传入了他的耳中:“小海子,你可说说在担心什么?”
徐长海回过头来,一张脸上满是恭顺的表情:“奴才担心皇上的身体。虽然近来气疾有缓和的迹象,但李太医也是一再叮嘱皇上不宜舟车劳顿。”
皇帝的手指扶在车帘上,筋骨分明的手背上多了深深浅浅的褐色斑点。他的脸隐在阴影之中,语气却带着笑意:“你若说是担心朕的安危,听来更可信些。”
徐长海仍是苦口婆心地劝着:“皇上为了孙儿亲自探视情有可原,但至少多带些随身侍卫。如今世事多变,皇上更要小心为上。”
皇帝的声音仍旧慵懒:“如今怕也只有你敢这样同朕说话。你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太子还做不出弑父杀君这档子事来。”他轻咳两声:“若是太子有这般魄力,朕也可以放心将天下拱手交到他的手上。”
即使身为皇帝的亲信,又陪伴着他整整二十个寒暑,徐长海仍旧拿捏不了这个主子的真实想法。说他是明主吧,他对朝政的关心怎么也比不上后宫的三千佳丽;说他是昏君吧,他偶尔露出的狠辣手段和凌厉的眼神又能让人心惊胆战。因为猜不透,他向来都是左右逢源的在朝中各派之间游走,不敢轻易做出选择。两道斜长入鬓的眉毛微微挑起,皇帝今日的举动更是让他参悟不透。
欧阳云烟同李正炜在偏殿里絮絮说着话,一边史灵秀陪着,亦是照顾得殷勤周到。听到小太监的通报,李正炜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继而却是咧嘴一笑。他迅速地在欧阳云烟的额上烙上一个吻,一双眼里闪烁的光彩:“随孤到宫门口一迎,有了这个小皇孙,看来父皇也是耐不住性子了。”
汪冉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他轻轻地挥着羽扇,仿佛是古画里的文物:“殿下,皇上的心意尚不明了,此事仍待从长计议。”
李正炜脸上闪过一阵稍纵即逝的情绪,却仍旧依言停住脚步:“太傅可有好主意?”
汪冉阳又道:“届时臣会在一旁陪侍,或许能从皇上的言谈之中看出一些端倪。”
这一场会面皇帝所表现出来的欣喜态度着实让所有的在场之人惊愕不已。
欧阳云烟不过是两个月的身孕,皇帝却破格将她的月俸升到与李正炜同样的数额,比刚刚被封为大长公主的李玲珑还要高出不少。也不晓得是不是为了给尚未出世的小皇孙铺路,欧阳诚从三品中书令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又进一步升到了正二品的大行台尚书令。宣布完封赏,皇帝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