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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人群听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将右手抚在胸前,恭恭敬敬地拜倒下来。
李未央的目光并不聚焦地落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她能看到的除了一个个恭敬的后背,便是顶礼膜拜的虔诚。原来她只是藩王府中的庶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君后,受到万民的景仰,如今想来,这种凌驾与世间一切之上的尊贵却是令人十分享受的。她顿了一顿,朗声说道:“大家速速起来,本宫今次来后商,便是为了两国百姓能和平相处、共同发展。如今本宫虽是顶着‘宁胡阏氏’的名头,打心底里却是将诸位当作了自己的亲人。本宫背井离乡、远别故土,将来还望诸位多多帮衬支持。”她说着便取出了笼在袖中的帕子揩了揩眼角。这样的动作要是一般人做了难免显得做作,但是被她这样的美女做来却是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恨不得把一颗真心都掏了出来才好。
围观人群显是面面相觑,接着却又是拜倒下去,口中不断称颂着李未央的恩典。
李正煜冷眼旁观着,忽然便明白了一件事,和亲也不仅仅只有屈辱,战争也未必能换来和平。李正炽年少轻狂,对于被迫送出公主和亲自然是耿耿于怀,更觉得自己作为君王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但是从百姓的角度来看,不用流血牺牲,不用生离死别,还能够贸易往来、和平相处,这也许便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他握着象征朝廷威严的旌节,将李正炽亲笔所书的缔结两国姻缘与盟约的国书恭恭敬敬地交道求婚使的手中:“皇上的心意皆在国书之中,还望贵国单于陛下能够体会皇上的良苦用心。”
求婚使亦是神色郑重,他本就长得高大威猛,如今板着一张脸,更显得气势迫人:“王爷放心,在下自会将在后商见到的一切如实呈报陛下。”他久闻李正煜的赫赫威名,心中对于这个英武过人的“大将军王”亦是仰慕已久。初初见到时,李正煜文弱书生的样子还是让他略有些失望,可是等到几番接触之后,便真正起了结交之心。他伸出手去,重重地按在李正煜的肩膀之上:“将来若是来得胡国,请一定来在下家中一聚。”
李正煜亦是答得认真:“若是后商与胡国能因此而和平共处,孤自然是要去拜访大人的。”他心中没由来的跳出一个念头,也不晓得这句话将来会一语成谶还是沦为最大的讽刺?
远远地,他仿佛望见远方燃起熊熊火光,想来那是胡人为了庆祝单于大婚,在王帐前置起的庆祝火堆。他惨淡一笑,这一切却是与他无关了。胯下的大宛马沿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身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缩成了模糊的黑点,直到隐没不见。他如今心里只剩下远在京城的那个影子,一颗归心便向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回去。
李未央只觉得眼前一黑,她不敢抬头,却瞥见地上极长的人影,顺着皮质的靴子向上望去,只瞧见皮裘的下摆,奢华中透着霸气。她低低地俯下身去,额头抵在手背之上:“臣妾参见陛下,愿陛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她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巨手用力地拉了起来,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便已经落到了一个强健有力的胸膛之中。
一个洪钟一般嘹亮豪迈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炸起:“很好,很好,果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喜欢,很喜欢,哈哈。”
李未央这半生不是在建安国宫中便是在后商宫中,所见的男子都是斯文儒雅、彬彬有礼,哪见过这样粗犷豪野之人?一颗心顿时惴惴不安起来,脸上更是褪去了血色,惨白一片。
那单于却不知道她这番隐晦的心思,只是一把将她拽上了马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瞧瞧吧,月华公主,这里就是伟大的胡国,不比你那个后商差多少。我们有广袤的草原,有一望无际的湖泊,有成群的牛羊,有勇猛的武士。到了这里,你会像鹰一般自由地翱翔,不用再被关在那笼子一样的宫廷里。这样的日子你可喜欢?”
李未央虽然倔强,却不是愚蠢之人。知道自己受制于人,她也便敛了一身的骄傲,低眉顺眼起来:“单于陛下说的对,未央从小便向往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终于亲眼见着了这样的美景,果然是极好的。”
那单于更是高兴,似乎李未央的这种温柔正迎合了他的个性。他一夹马腹,大宛马便撒开了四蹄在草原上狂奔起来:“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毡房,我的族人们已经燃起了火堆,准呗好了美酒与全羊,等着阏氏同我一起享用。草原上的勇士都是英武不凡,草原上的女子有着婀娜的身姿和美妙的歌喉,阏氏你真该见识见识。”
李未央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显示出原始的豪迈。她的手环着他的脖子,那姿态更显得妩媚动人:“后商历来的规矩便是,出了门的女子便是丈夫的人。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的一切,即使死了,也是要葬在丈夫家的墓地之中,生生世世都不分开。今日,未央嫁了单于陛下,单于说什么都是对的,单于要未央做什么未央便会去做。”她的头更低了,莹白如玉的肌肤之上绽放出朵朵桃花:“未央今日便将自己交给陛下,还望陛下能好好对待未央。”
单于下了马,却并不将李未央放到地上,而是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高高在上的王座走去。四周是李未央无法听懂的欢呼声,从他们的表情里她却看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欢乐。鲜花化作了漫天纷飞的雨语,落在她和他的脸上、身上。
单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仍旧是那种带着异国口音的、粗犷的味道:“我已经答应了今日要与民同乐,阏氏也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瞧瞧眼前的这些人吧,他们是你的亲人、子民,为了我们的江山为了胡国的未来,他们可以奉献自己的一切。”他的眼睛是夜色一般的深蓝,如今又映着火光,更是熠熠生辉:“依阏氏看,我的国家同后商哪个更好,哪个更强大?”
李未央吃不准这单于是无心一问还是有意试探,心中斟酌许久,才缓缓道:“未央出宫以前是后商的公主,家国天下皆是一体,在未央的心中便没有比后商比朝廷更重要的事了。可如今,未央成了陛下的阏氏,却已经是胡国的主母。如今未央与这个国家、与这边土地上的子民便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了。陛下问未央的这个问题,岂不是一眼便能瞧出答案。”
那单于欢喜已极,长满络腮胡的脸陡然笑开,才让人惊觉原来也不过是三十岁的年纪。他亲自为李未央斟了酒,金质的酒爵上镶着五色宝石,那华光几乎晃晕了李未央的神思。
她静静地从他的手中接过酒爵,轻启嘴唇微微抿了一口。这仪态和角度都是宫中的老嬷嬷手把手训练的,增一分则太妖媚,减一分则太豪爽,最最能够打动帝王之心。尤其是胡国的单于,见多了草原上的女子,陡然见到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便将一颗心都系在了她的身上。
欢庆的表演终于到了高潮,冲天的火光将草原的夜照成了白昼。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热烈的、由衷的笑容。那一个个青年男女,更是将这婚礼当成了盛典,用最美丽的物资吸引着心上人的目光。
单于明亮的眼神渐渐暗淡,他瞧着远处的人群,一手却是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处:“看来不服老真是不行了,当我还是十几岁的时候,便是通晓唱着歌跳着舞,也从来不会觉得疲惫。如今不过是午夜,便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他回头见到李未央亦是一副微醺的模样,一颗心便“砰砰”地跳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孩提时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子的样子。他伸出手臂,蒲扇般的粗糙的大手抚在李未央的脸上:“公主不是要将自己交给我么,如今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他一用力便将李未央打横抱了起来,他的脚步坚定而沉稳,仿佛怀中浑若无物。李未央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昔日与苏阡陌那般倾心相爱,也不曾想过会发生那样亲密的关系。如今面对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却要将自己的身心整个奉献出去,她便是抱着听天由命的心将双眼一闭。rs
第一百七十九章 鱼水之欢()
单于一用力便将瘦弱的李未央打横抱了起来,他的脚步坚定而沉稳,仿佛怀中浑若无物。李未央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昔日与苏阡陌那般倾心相爱,也不曾想过会发生那样亲密的关系。如今面对着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却要将自己的身心整个奉献出去,她便是抱着听天由命的心将双眼一闭。
他的声音却不似白天一般的响亮,反倒带着几番柔情:“无人的时候,你可以唤我的名字,特提。”
李未央的声音低低的,更是细如蚊吟一般:“特提。”
出嫁前,不管是母亲还是送亲的嬷嬷,都曾经隐晦地向她提起过新婚之夜会发生的事。在她们的描述中,这个夜晚对女人而言更是恐怖血腥多余甜蜜的。她们甚至说了,女子便是要将自己当做是男子脚下的泥,胯下的马,要用自己全部的热情和忍耐去面对这一日的到来,她的心里难免便存了几分怯意。更何况,蛮荒之地的胡国更是民风彪悍,在许多人富有深意的眼神里,她几乎要读出自己的未来悲惨的结局,同那样子的男子做夫妻,自己这样的身体必然是承受不了他的热情。
只是原来,野蛮之人也未必那样野蛮,可怕之事也未必那样可怕。李未央紧紧地抓着特提的后背,尖而长的指甲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划出道道血痕。他的汗水顺着脸颊跌落在她细腻的皮肤之上,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她一时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下一刻,却又觉得自己飞上了天际。一颗心没着没落,人更是使不出任何的气力。她想要呐喊,发出的却是一声声呻吟。
身上的男子仿佛是受到了鼓舞,那动作冲撞之间也便更多了几分野性的力度。
当两个人从巅峰跌落的时候,李未央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纷乱,无数的回忆交替涌来,心中更是百转千回,却并不晓得此时此刻心中最大的念头到底是什么。原来她只晓得两个人倾心相爱时才能做如此亲密的举动,到了如今才晓得毫无感情的两个人原也是可以的。她的身体仍在微微战栗,心却是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方才的一切才让她醍醐灌顶,这一夜之后,自己和苏阡陌之间便是真正的再难回头。
身旁忽然伸来一条胳膊,背上也传来阵阵暖意。李未央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一个声音道:“明日还要去见我的另外三位阏氏,早些睡吧。”她也便不再说话,呼吸均匀,仿佛真是睡着了一般。
特提单于的另外三位阏氏也是出身不凡,俨然与李未央形成了分庭抗礼的局面。其中的金庭阏氏更是高昌国王膝下的第七位公主,从小养尊处优,要说起血统尊贵,比起李未央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另两位阏氏,也是出生胡国贵族之家。看起来她们之所以能入主特提单于的后宫,也不全是因为外貌,更是特提单于用以稳定胡国局势的手段了。
李未央因为是后来者,所以很是谦逊地一一拜访了这三位地位尊贵的阏氏。而这三个女子也是以礼相待,并未给她半点难堪。她在心中暗自掂量,她们之所以会如此做,八成也是冲着自己生为后商公主的身份。看来,在这五胡杂处的后宫中,唯有强大的祖国才是最可靠的后盾。
她微笑着向三位阏氏行了平礼,又将自己从后商带来的首饰作为见面礼一一呈上。那向来以“大阏氏”身份示人的金庭阏氏看了更是喜笑颜开:“妹妹何需多礼,你我将来便是姐妹相称了。”她信手从发间摘下一枚手工极是精致的发簪:“这簪子是昔日我母后进宫时的嫁妆,虽比不得后商的珍品,但在高昌也算是国宝级的宝贝。如今送给妹妹,也是为了让妹妹晓得我的心意。我们的男人,那是天空中的雄鹰,草原上的霸主,是百姓的向往与依赖。能够嫁了这样一个英雄,这一生便是无憾。从今往后,服侍好单于便是你我最重要的职责。”
她这一番话无论从哪个角度听来都是无可指摘,李未央认真地瞧着她,浅色的眸子里似是波光潋滟:“姐姐此言令妹妹茅塞顿开,将来必然回尽心竭力辅佐陛下,为单于开枝散叶、绵延后嗣。”
李未央的故事到此便告一段落,又或者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她完成了后商交予她的重要使命,为两国的百姓争取到了短暂而珍贵的和平。可又有谁记得呢,在遥遥的草原深处,有这样一个离乡背井的女子,在无望的生活中苦苦挣扎?
柳长宁从梦中醒来,外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