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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洛凌霄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娘……对阿息，好狠。”半晌，她只是颤抖着嘴唇，说出这句话。
“我当初也这么觉得。”莲肆的目光并没有改变多少，对凤齐长公主，他似乎是真心没有什么怨恨的。“当年，孩子的父亲的最好人选，并不是祁王爷，而是阿息。”
“阿息却说，他并不怨恨在这件事上长公主没有选择他。因为长公主所做的，是把他完全排除在她的爱情之外。一开始就不曾给他错误的方向，这样的温柔，是楚岚纯专有的方式。她才是最明智的那个。若是长公主选择了让阿息留给她孩子，那他一定会怨恨的，因为她给了他希望，却是到死都不可能给他真正的爱情。”
“我不懂。”洛凌霄看向莲肆，眼睛里的确都是茫然。站在她的角度，她是没办法理解凤齐长公主的做法的。
“他们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懂。”莲肆却笑了，今天他好像经常笑，“反正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要记得的，不过是你的生父是谁，和他并非不想爱你。”
他说完这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这个空间里，只剩下水流汩动的声音。
洛凌霄背过身子去，揉了揉眼睛。
有些酸痛，好像进沙了呢。
如果这是他想的，那她照做，倒也无妨。
前人的事情，的确有太多她可能理解不来的，比如她那纠结的身世，还有她母亲纠结的感情。
这其中到底谁是因，谁是果，又有谁说的清楚？
“我能常常来看阿息吗？”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再没有隐瞒的必要，洛凌霄以前就喜欢这里，现在多了个莲息，她觉得在他身边更能平静，便对这处温泉宫有了更多好感。
似乎，之前担心的那些前尘往事的伤痛，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难以割舍抗拒。
“自然能。”莲肆只是温和地点头，“阿息应该也是希望你来的。”
“嗯。”洛凌霄再多看了几眼阿息，然后对他轻声道：“阿息，谢谢你。”
谢谢你竭尽所能爱着我娘，谢谢你，把我的小莲花送到了我身边。
◆◆◆◆◆◆
外头的及笄礼其实已经因为皇上的插手变味了，所以莲息和洛凌霄并没有再回去，自然也再看见皇上那越发阴沉的脸色。
大部分人都沉浸在美酒美食、歌舞活动中并没有注意，只有靠近皇上坐的几人注意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莲肆直接把洛凌霄带着出了宫，去了凉斋。
大约莲肆不是经常来，媚娘一见到他，惊得有些花容失色，愣了半晌，才缓过来，赶紧退下去开始麻利地准备酒菜。
这位爷，可不是好伺候的！
洛凌霄起先还没反应过来莲肆为什么今天带她来凉斋，但是进去之后，她才发现原本她喜欢坐着喝酒的凉亭里，赫然就是卫弗和顾慈！
顾慈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而卫弗则比那年离开京城的时候苍白瘦弱了不少。洛凌霄还注意到他衣襟口隐约露出了一点纱布的边缘，而且空气里有股子金创药的气味，这才想起之前莲肆曾经提到这将近两年，卫弗和卫乐两人被囚禁在卫家折磨得不成人样，不过真正看到，才知道真的是不成人样——在杏林圣手的医治之下，几个月居然还没能缓过来，这足以证明当初卫弗的状况应当用“命悬一线”来形容也不足为过。
“见过千岁爷。”卫弗的娃娃脸扯出一个略显惨白的笑容，但是眉眼都依旧灿烂如斯。“妹妹及笄，我作为义兄却没法到场送礼，实在是惭愧。”
“卫大哥只要能养好身体，这礼我就算你送过了。”洛凌霄担忧地看着他没有一丁点血色的脸，叹了口气，“瘦得太多了，到底是该有多受罪。”
“这有什么？比起卫家那群老不修的下场，你卫大哥我这点儿伤痛简直就是挠痒痒……咳咳咳！”卫弗得意地哈哈大笑，却牵动了伤口，一下子剧烈咳嗽了起来。
“叫你小心！”顾慈瞬间紧张了，连忙抽出一根银针对着他的穴位就扎下去，好歹是止住了卫弗的咳嗽，要不然他多咳两声，估计伤口就要真的崩了。
“多谢千岁爷的帮助，区区铭记在心。日后若千岁爷有吩咐，区区定在所不辞。”安顿好了受伤的卫弗，顾慈才淡淡开口。他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也不喜欢被人操纵的感觉，但是这一次卫弗能活下来，他面前这位九千岁的作用实在太大，哪怕是为了卫弗，他也得表示点什么。
005 未修（）
“所以，你的意思是？”洛凌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渃晁兲尚
“不用多想，这件事还在我手里放着，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去解决。”莲肆只是抚上她的发顶，安慰道，“只是告诉你，只要你这小东西在，莲家那边暂时会消停。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洛凌霄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天地玄黄四个长老，对莲肆的不满至少足以让莲肆死上百遍。只是如今莲肆《龙莲经》已经超越了他们，而自己又掌握了神泉福地，他们有任何打算都不得不被打断重来。
洛凌霄又转回头去看莲息。
“皇上对阿息的心思偏执到那个地步，当年的那位贞静皇后的死，是不是因为他？”
莲肆点点头，冷笑，“周可离不过是个文人，若不是他因为辅佐了三代皇帝，变得目中无人，也不会想着要把周琴心捧上皇后的位置——自然，皇上即使动了立阿息为后的心思，也动不到周家头上。都是自己作孽，和阿息有什么关系？可笑那周可离临死之前得知真相，有脸咒骂阿息，却没本事承认自己的愚蠢和自己主子的疯狂。”
“权力这东西，害死人。”洛凌霄的目光微带了些嘲讽，洛家，洛凌凤，楚琰，要的，其实不就都是权力吗？当年的她，和那位可怜的贞静皇后有什么差别？忽然，她像想到什么，疑惑道：“只是，若是皇上对阿息的执念真的如此……他知道我娘和阿息的关系吗？”
莲肆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不仅知道，还非常清楚。”
“怎么可能！”大约是这答案出乎了洛凌霄的意料，她立马反驳道：“我和我娘长得有八分相似，而你与阿息——”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莲息，“一模一样。如果我是皇上，我绝对不会让这两个人见面，更不用说同意他们订婚了。”
如果爱一个人能爱得没有占有欲，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那人的确是圣人，很明显这种情况并不适合楚宙；另一种，就是那人的爱，不过是说谎。但是楚宙那种疯癫的样子，真的像吗？
“嗯，的确。如果你看上了谁，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们都给杀了。”莲肆的眼中出现了带着危险色彩的雾气，像是透过洛凌霄看见了什么能扯动他情绪的事，那种表情，让人心惊肉跳。
洛凌霄背后一阵恶寒，遂而没好气地道：“跑题了！现在说的是阿息的事！”
莲肆这才放松了面部表情，目光也柔和了下来，道：“如果我们单纯只是长得像他们，那倒是真的会如同你说的那样，他连见面都不会让我们见。”
“所以？”
“呵……那个蠢货，他以为我们是兄妹。”
“哈？”洛凌霄不可思议地看着莲肆，瞪大了眼睛。
“凤齐长公主根本就不是楚宙的妹妹，她和楚家根本没有关系。”莲肆垂下眼睛，说起了又一宗往事。“而她的真实身份，到如今知道的人，大约只剩下我了。”
洛凌霄明显感觉到莲肆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了许多，也抑郁了许多。
“莲花婆婆独自一人抚养阿息长大，到阿息离开莲家之后，她先莲家找到了阿息的命定之人。这个人，就是凤齐长公主。她的真实身份，是西衡的皇室，就是纳兰家。说起来，她应当算是纳兰梣、纳兰樱和纳兰无双的姑姑。只是因为出生时候她便身体孱弱，不过满月就已经被定下命不久矣的说法。婆婆远赴西衡，秘密与西衡祖皇帝定下约定，她可保纳兰纯一命，只是从此她与西衡将没有任何关系。纳兰纯是西衡祖皇帝的幺女，即使不舍，权衡之下他与皇后还是答应了此事。”
“婆婆把纳兰纯带回去，用莲家的医术保她性命无虞。后来她将纳兰纯送到了东云来，目的只是为了让阿息有足够的时间来认知自己的命运，而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是命定之人而去决定一生。婆婆觉得若阿息不是她的孩子，也许就不用背负这种什么都被注定好的、没有任何自由的日子，所以哪怕是利用了另一个女婴的一辈子，她也想能够弥补阿息一点点。只是最后……”
最后阿息仍然按照纯血既定的轨迹，爱上了她的娘，楚岚纯，也就是纳兰纯。
这一辈子注定没法改变的东西，也不知道该称之为悲剧，还是喜剧。
“东云皇室接受了这个女婴，把她纳入了皇室来抚养。而楚宙，他当时不知道真相，一直以为纳兰纯——也就是楚岚纯，是阿息的亲妹妹，大约是出于爱屋及乌的想法，他对楚岚纯非常好，有求必应，甚至于后来，他做了皇帝之后，还亲自赐予了她‘凤齐’这个封号，成就了现在所有人以为的兄妹情深、一段佳话。”
莲肆说到这时，脸上的平淡已经掩盖不住那深深的嘲讽颜色。
“阿息大约察觉到了这件事，同时也知道，若是他公布了真相，那你娘一定会有危险，楚宙不过是个疯子。他一直把自己放在你娘的哥哥的身份上面，从来没有逾越，只是，纯血和命定之人的关系早就注定了，他在看着楚岚纯长大的过程里，对她的感情开始变化了。但你娘却不这么认为，她只当阿息是好友和哥哥——所以说，纯血和命定之人之间其实也是不公平的，不是吗？纯血一定会爱上命定之人，但是命定之人却可以做出选择。”
“到楚宙意外发现这些都是骗局的时候，他表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暗地里却在调查楚岚纯和阿息的关系。阿息为了保护你娘，便逃出了皇宫隐居，他认为只要楚宙找不到他，确定不下他心里在想什么，那么，楚宙就不会动楚岚纯。的确是这样，但是楚宙比他想的要狡猾得多——他把楚岚纯下嫁给了洛骞那个废物。”
“楚岚纯，凤齐长公主……她是个好女人。”莲肆脸上露出淡淡的怀念，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虽然辈分不对，但是不得不说，我刚入宫的时候，若是没有她的照顾，也许早就死了。她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善良，却也更坚韧。即使是被迫嫁给洛骞，而且她分明就是已经猜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曾怨恨过阿息。她知道阿息在哪里，这就是她可以自由活下去的筹码，只是她却保护了阿息，还让你身边的那个郭嬷嬷带了口信去，不准他回来。”
“不过她吃了不少苦。这也是为什么阿息会违背她的意愿偷偷回到京城的原因。因为你娘不肯走，所以他留下来保护你娘，楚宙察觉却苦于找不到人，就把你娘接进宫里待产想要引他出来，结果失败了，阿息只是受了重伤；到你娘怀上你的时候，这一次他想到了用楚岚纯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命来威胁阿息，所以阿息回来，入了宫。在你娘生你的时候，孤鹤那老不死的，成功把那副毒药做了出来，阿息他，只知道楚岚纯生了个女儿，把所有事都交代给了我，就偷偷服毒了。”
“你疑惑的是楚宙为什么会允许我们在一起是吗？”莲肆微微偏了偏头，露出一个带了些戏谑的笑，洛凌霄发誓她看见了其中一闪而过的轻蔑与恨意，“他只不过是个傻子，他以为——他竟然以为我们俩是兄妹，他知道我是阿息的子息，他还以为你也是——凤齐长公主楚岚纯为莲息生的私生女！你以为他当真有那么好？他不过是恨阿息，却又偏偏舍不得报复阿息，就用这种方式来复仇而已。他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多么美好的构想！可惜——”莲肆这次舒心地笑了起来，“正合我意。”
洛凌霄这才明白，皇上那副纠结的样子到底是哪里来的了。他一方面想要报复，但是另一方面，与莲息和凤齐长公主相貌相似的莲肆和她，却勾起了他最不愿意想的事——求而不得。
哈，多么的荒谬！多么的无耻！
“我娘的死，和楚宙有关系吗？”洛凌霄的目光冰冷了下来，若说以前觉得皇上和她之间虽然没有感情，倒也没有太大的冲突，此时再看，所有仇恨和悲剧的源头不都是这个无耻的东西吗！
莲肆看了她一眼，神色缓和了些，叹了口气，道：“我说没有，你不会信的，对吗？”
洛凌霄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皇上，他应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