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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贾母本想着对黛玉示好,让她去销了刑部的案子,丢失之物在自己家里慢慢访查的,哪里料到王夫人和熙凤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因此也恼怒地瞪着熙凤,素日只说这凤丫头是个伶俐的,怎么今儿也是糊涂了。
宝钗、探春自然不肯当着萧翰翎的面失了身份,因此也都一笑低下头去,迎春、惜春又和黛玉关系较好,这会儿只担心黛玉沉心,因此两人担忧地对望了一眼,便都看向黛玉。宝玉亦发地是不肯说的,一时便有些冷场。那湘云多喝了几口酒,说话更加的口无遮拦了,这会儿看大家沉默,她便起身来,拉过龄官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笑道:“谁说我们看不出来,我看倒像是林姐姐的模样。”
此话一出,众人心思各异,王夫人是心中暗喜,宝钗、探春也有些得意的神色,王熙凤、李纨、迎春、惜春则是担心,贾母也变了脸色道:“云儿不可胡说,你林姐姐岂是你胡乱比的?”
黛玉在王熙凤的话出口时就想到了这个局面,本来想说几句话圆过去的,可是一抬头却碰上萧翰翎探究的目光,心中一动,因想到这六皇子当年亦是随着皇上微服南游,经历了陆家之事,又知道自己与陆家关系的人,更何况在场这么多人,难保不传出什么话去,因此不敢大意,遂看了龄官一眼,两人交汇了一个眼神,立时便心领神会。
黛玉随即一扭身,佯怒道:“怎么我林家女儿就是这样的轻贱了,竟然被人如此拿来比戏子取笑?难不成是欺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成?”说到孤女二字,不由得触动心事,又思及如今惟独剩下颜岚一个亲人,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认,便不由得低下泪来,哽咽难言。
众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有料到黛玉竟然会当面发作的,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黛玉便趁此机会,扶了紫鹃,径自去了。
王夫人眼看的黛玉发作出来,认定了黛玉必定会因此沉心,又更加坐实了其小心眼、爱恼的性子,面上便带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来。
湘云见黛玉给她没脸,心中亦觉得不满,回头招呼翠缕道:“快回去收拾衣服行李,明儿一早就走,省的惹怒了人家大小姐,还要看某些人的鼻子眼睛的,有什么意思?”一行说着一行先哭了。
贾母叹了口气,今儿这事本来就是湘云的不是,她却还要耍小性子,看她伏在桌案上啜泣的身影,心中便有了几分不奈,随即叫道:“林之孝家的呢?”
林之孝家的本来就在外面伺候着,这会儿听见贾母传唤,忙进来回话,贾母道:“既然如此,你也吩咐下去,让他们备好车马,送云小姐回史侯府去。”
“老祖宗,”眼看的黛玉去了,湘云又哭的如此伤心,那宝玉这会儿正在着急,又听得贾母说要送湘云回去,哪里肯依。李纨也在旁边劝道:“老太太,云妹妹也不过是说气话罢了,她从小就这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等过会儿她们姐俩儿气消了,互相陪个不是,漫天云彩不都散了,老太太又何必因为小孩子拌嘴怄气而伤了身子。”
王熙凤也在旁边劝道:“是啊,老太太,林妹妹和云妹妹都是这样的性子,等明儿早起来啊,管保没事了。”说着又低眉自责道:“说起来倒都怨我,没事提那个话头做什么?罢了,我就破费一下,赶明做个东道,给她姐俩个赔不是就是了。唉,真真是管不住这张嘴,腰包里的银子也是要飞的。”
贾母虽然对王熙凤不满,但还是被她的这句话给逗笑了,回头看看湘云,那湘云原本是想借着说回去,能博得贾母、宝玉等人的怜惜和注意,哪里知道贾母却直接说让林之孝家的送她回去的,是以早不敢哭了。这会儿看见贾母笑了,又期期艾艾地上前道:“老祖宗,是湘云的不是,口无遮拦了,可是林姐姐她也太小心眼了吧,人与人长的像的多的是,怎么这就要生气了。”
惜春在旁边冷笑道:“人长相相似倒不要紧,最可怕的是心与那些下贱的人相似,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武官倒与史大姑娘长的颇有几分神似呢?”
“胡说,”湘云娇叱道,“我怎么会长的像小戏子?”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史姑娘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了。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生气了,为何又说林姐姐小心眼。”惜春淡淡一笑,颇有几分不屑地看了湘云一眼。
“老太太,你看四妹妹,她故意挤兑我。”湘云拉着贾母的胳膊撒娇。
“我倒觉得四姑娘说的很是。”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萧翰翎忽然淡淡地道,黛玉刚才的眼泪不像是作假,倒像是真的感伤身世,这也深深刺痛了萧翰翎的心,因此对湘云没来由地多了三分厌恶。是以未曾开口便掩去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神情间颇为冷漠。身份的不同更是让他一开口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且不说林姑娘出身书香世家、身份高贵,不得与戏子相比,就凭她如今是皇封郡主一条,史姑娘今天这话也犯下了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湘云登时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萧翰翎,半晌,方嗫嚅着道:“我不过是和林姐姐说笑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只要林姑娘不计较,今天的事情也就罢了。只是史姑娘以后还要多注意才是。”说着萧翰翎便站起身来,对着贾母道:“今儿天也不早了,我要是再不回宫,怕母妃也要担心的,这就告辞了。”
贾母、王夫人等忙起身相送,萧翰翎摆摆手,笑道:“罢了,我这次出来也不想弄的人尽皆知,老太君还是止步吧!”一句话尚留有余音,那萧翰翎便已经不见了踪影,直看得宝玉、宝钗、湘云众人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却说黛玉回到疏月轩,雪雁早已迎了出来,看黛玉眼睛微红,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宝姑娘生日,去吃酒听戏了吗?谁又给姑娘气受了不成?”
紫鹃摇摇手,示意她回屋再说,于是两人忙扶了黛玉进屋,紫鹃这才问:“我让你去后边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雪雁摇头道:“我过去问了,不过那东府的蔷大爷带人在那里守着,因不知道前面太太奶奶姑娘们点什么戏,故此也不敢随意让哪一个出来见人。不过倒是听说这些小戏子都是在咱们姑苏那里买来的,演小旦的倒是有两个,一个叫菂官,一个叫龄官,倒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只那龄官的父亲好像原就是一个戏班子的班主,因此龄官唱戏是颇有几分根底的,倒是那十二个女孩子中顶拔尖的了……”
雪雁欲待再说,却又见黛玉脸色不好,便试探着问道:“姑娘怎么忽然对这些小戏子的身世感兴趣了?难道……”
紫鹃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们没有认错的话,只怕那龄官就是陆姑娘。只可怜她家破人亡,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如今竟沦落的……”说着眼圈亦不禁红了,黛玉的眼泪也随着掉了下来。
“什么?陆姑娘?”雪雁惊诧大叫。慌得紫鹃忙去捂她的嘴巴,悄声道:“你小声些吧,刚刚在前面被云姑娘说出陆姑娘和姑娘相似的话,还是姑娘佯装生气给遮掩过去了,你这里是唯恐别人不知道呢?”
雪雁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紫鹃这才撒开手去,雪雁凑上来,小声道:“可是陆姑娘不是和陆松、轻罗、浅裳回杭州去了吗?轻罗、浅裳她们呢?怎么陆姑娘一个人流落在外,还成了戏子,被贾府买了来呢?”
黛玉叹道:“只怕这其中另有曲折,康叔他们只内寻找,倒是忽略了姑苏老家,岚儿定是吃了极多的苦,也只有见到她才能知道详情了。”
“那我现在就去请陆姑娘来。”雪雁说着扭身就要出去,却被紫鹃一把拉住了。黛玉点着她道:“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岚儿的身份如今还是朝廷钦犯,自然不能泄露出去,更何况刚刚众人都看出我与她相像,你这会儿热剌剌地带了她来,只怕会惹来麻烦,此时还是要从长计议才是,不论这样,好歹也算知道了她的消息,这颗心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还是姑娘想的周到。”雪雁娇憨一笑,道:“不过想到陆姑娘吃了那么些苦,如今好容易有了消息,我真是怪想的慌的。”想到那个活泼可爱、鬼灵精怪的颜岚,不只雪雁,连黛玉和紫鹃都是打心眼里疼爱的。如今她遭际如此,几人自然都心忧如焚。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今天家里如何?”进院的时候看着各处倒是竟然有序,只不知道那王夫人是否会有其他的动作。
“还真让姑娘猜着了。”雪雁神秘地一笑,回身去外面看看四下无人,这才继续道:“姑娘和紫鹃姐姐走后,那周嬷嬷便借故来屋里几次,我故意装的并不在意,私下里却见她东瞅西看的,紫鹃姐姐放在抽屉里的那几把没用的钥匙果然被她拿走了。想来琏二奶奶已经把我们报官的事情告诉了二太太,二太太这是想要赶紧拿出匣子里的东西,销毁证据呢!”
“想销毁证据,只怕没那么简单。”黛玉挑眉一笑,静静的眸子里散发着慑人的光。迟则生变,虽然黛玉很清楚王夫人轻易弄不开那个匣子,但依旧决定第二天就解决掉此事。对着窗外轻轻弹了两下手指,孙昭便很快出现在黛玉的面前。拱手道:“姑娘有何吩咐?”楼主有令,从此,他与刘彦脱离梅花楼,成为黛玉的专属暗卫,并且为了可以明面上出现,早已经在睿亲王府侍卫统领冷剑的运作下,成了睿亲王的侍卫,因此这会儿可以说黛玉才算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孙大侠,我想问一下,你们楼中是否出了什么大事?为何这几日司马大哥早出晚归,而且似乎有什么心事?”如水双瞳紧紧盯着孙昭的脸,不错过他一丝的表情。连司马圣风都为之烦心,可见此事必定棘手,不过司马生风既然决定瞒着自己,那肯定事先交代了孙昭刘彦,自己这一问虽不能从其口中得到答案,但必定会知道些什么的。
果然,孙昭的脸上先是闪现了瞬间的气愤,随即又有些为难,不过很快恢复了原来的表情,道:“姑娘不用担心,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梅花楼遍及各地,楼内事务多需楼主做主决断,忙一些也是常有的。”说着似乎怕黛玉不信,又补了一句道:“以前楼主更忙,几乎没有机会出楼的。”
黛玉不做声,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儿。孙昭只觉得黛玉目光犀利,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一样,额头上便开始冒出汗来,暗暗叫苦。半晌,方听见黛玉悠悠一叹,道:“是这样啊,没事就好!对了,你今天晚上便去王家一趟,告诉我哥哥,明天便可请了刑部的官员,来处理失窃之事。”
“是。”孙昭一抱拳,转身欲去,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顿住脚步,回头对黛玉道:“姑娘以后不要叫我孙大侠了,楼主说了,从今后我与刘彦就是姑娘的暗卫,姑娘只需和楼主一样,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是。”说完也不待黛玉回答,便纵身隐入黑暗中去了。
再说这黛玉又和紫鹃、雪雁说笑了几句,因确实有些累了,便躺在床上休息,让紫鹃过会儿再叫自己。紫鹃答应着,径自拿了针线在外屋守着,雪雁也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一时间房内静悄悄的,黄昏的斜阳洒进来,点点微不可见的轻尘便在光线中跳跃舞蹈。给人一种恍惚岁月安闲的错觉。
“果然好鲜亮的活计,这是做给林妹妹的衣服吧!”一句含笑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惊得紫鹃忙抬起头来看时,却见宝玉正俯在自己身边,看刚刚绣的一枝梅花,不觉笑道:“二爷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去给二爷倒茶。”
说着便起身放好针线筐,便要去沏茶,那宝玉拉住她道:“我也不喝茶,妹妹正睡觉呢,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紫鹃转头看了看斜歪在床上的黛玉,起身去给她掖了掖被角,方坐回来小声道:“说话就说话,二爷可别再拉拉扯扯的,如今一年大似一年的,很该避些嫌疑才是。二爷是个爷们,很不管这些的,我们姑娘却还要脸面的。”
宝玉一听便有些急了,到:“别人说这些有的没得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你也这么说,从林妹妹最初来时,你便是跟了妹妹的,我和妹妹打小的情分你还不知道吗?”
紫鹃忍不住暗中摇头,这个傻二爷,他只知道他和妹妹的情分,却从来没有想过黛玉的处境,想想贾母、王夫人等人的算计,连自己都觉得寒心,更何况黛玉,在这样的家庭里,又还有什么情分可言,为何宝玉就什么也看不到,只如此一心地痴缠呢。不想再与他纠结于这个问题,只道:“前面戏散场了吗?二爷过来可有事?”
“散了,”宝玉闷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