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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樱看了果果这副模样,又不禁想要掉眼泪。
曾经那样活泼可爱叽叽喳喳不停的小丫头,如今,倒有些像断了线的木偶。
他们在走廊上相遇。
陆成灏就在苏樱的前面。
陆成灏看到果果的时候,眼中也流露出了一种难以接受的痛。
一个好好的孩子如何会遭受这样的苦痛。
果果扭过头来的时候,看到了陆成灏。
一瞬间脸上就绽出了一抹笑容。
那种笑容像是穿透乌云的阳光,又像是划破绝望的利剑。
似乎连医院冰冷的走廊都多了几分生气。
然后就朝着陆成灏张开了手臂,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超人爸爸。”
陆成灏从容靳修怀里接过果果。
“超人爸爸,你好久没来看果果了,果果很想你。”
陆成灏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已经轻了很多,笑容依旧像天使。
可是终究有一种叫人说不上难受。
他摸着果果的小脸蛋:“果果,你还好吗?”
果果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微微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依旧像是一把小扇子,她说:“果果不好,果果生病了,不能回家,果果每天都要打针吃药,果果真的不好。”
孩子的稚气的声音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疼不已。
陆成灏说:“超人爸爸回来了,超人爸爸一定会治好果果的病,让果果健康起来。”
陆成灏去做了骨髓检查。
接下来又是漫长七天的等待。
晚上的时候,苏樱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然后做了一桌的好菜。
尽管是在医院的病房,但是这里的布置尽量同家里相似。
连厨房里面的窗帘都同家里的一模一样。
果果一直吵着要回家。
这样也不过是想让果果安慰一些。
果果今天晚上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喝了一点鱼汤。
这已经算是这些天来,她表现的最好的一次。
吃完了依旧会吐。
果果也不吭声,也不留眼泪,似乎已经习惯了。
但是这样的习惯如同刀子一样凌迟着每一个人。
晚上的时候,又要打针吃药。
好不容易折腾完以后,已经深夜。
果果和小元宝睡着了。
容靳修和苏樱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容靳修也是一脸的疲惫。
苏樱知道这些天来,他一个人照顾果果一定很累。
果果有时候半夜会醒,容靳修也总是睡得不安稳。
大部分时间,他是睡在果果病房的沙发上,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
沙发并不是很大,容靳修长手长脚窝着肯定也不舒服。
连医生护士都心疼,说容先生这些天来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吃完饭,苏樱对容靳修说:“阿修,今天你去房间睡觉,我来守夜。”
容靳修不肯:“这两天你奔波也累了,过两天再说,今天你好好睡。”
推辞之间,陆成灏上来,说:“今天我来守着孩子,给我一个机会。”
苏樱和容靳修实在是太累了。
这些天来,就像是一根弦一样,越崩越紧,越崩越紧,也不知道极限在哪里。
于是,也没有说什么,便答应了。
陆成灏去果果病房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了。
房间里的壁灯亮着,浅蓝色灯光,像是湖水一样倾洒下来,微微摇曳。
床的一侧有一把椅子,很明显是从书桌那边移了过去的。
看来,容靳修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那里守候的。
陆成灏心里一阵酸痛。
眼前的这个孩子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是他将她带入这个世界。
可是,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
甚至,一开始,是将这个孩子作为工具的。
而容靳修,因为太爱苏樱,连自己的孩子都能接受,并且视如己出。
他的确是一个大度的男人。
陆成灏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赢过那个男人了。
这么多年,他始终有一个困惑。
为什么自己和苏樱二十年的感情却抵不过他们之间短短几个月。
但同容靳修明争暗斗的这些年。
他似乎渐渐明白了。
那个男人爱的坦坦荡荡,一种爱到完全包容的牺牲。
陆成灏自问,他的爱的确太过于自私。
一心只想占有,只是想方设法的得到。
现在才发现,他对苏樱的爱其实是一种目的。
就像这么多年来,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一样。
越是艰难,越是障碍,他便越是像疯长的荆棘,即便是痛,即便是扎的浑身是血,他还是会紧紧的缠住,越来越窒息。
以前,他的字典里面没有放手。
因为,他觉得一旦他放手,他就失却了整个世界。
可是现在,他忽然明白,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
有些他最想得到的,抓的越紧越是握不住,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抓住其他的东西
床上的小人睡得十分安详。
柔和的灯光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纱,她的呼吸那样柔,那样软。
她的睫毛微微的颤动,她的眼睛睁开的时候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宝石。
她的声音就像是教堂外面的白鸽。
而,他的血管里面流淌着是他的血液
这是她的女儿
陆成灏第一次那样真切的感受到。
第一次不曾去克制自己的心绪,完全用一个父亲的身份去看待眼前的孩子。
她那样小,那样美好。
可是现在却住在医院里面。
每天打针吃药,接受那么痛苦的治疗。
她的身体渐渐被疾病摧残,她的笑容慢慢被疼痛风干!
陆成灏忽然觉得自己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这一定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当初,他用那样恶毒的心机去创造了这样一个孩子。
当自己真正将要体会到一个做父亲的快乐和责任的时候,却要这样残忍的想要将她夺走。
是他的错。
当初他原本就不应该创造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让她承受大人之前的恩怨纠葛。
不,他不能!
不能让老天就这样轻易的带走她!
也绝对不允许。
也许
这辈子,他再也无法得到幸福了。
但他陆成灏的孩子必须在这个世界上活的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幸福。
――――――
容靳修第二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陆成灏竟然在床边坐了一夜。
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一样。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床上的果果。
眼睛里面波涛云涌,掺杂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深沉,有无奈,有悲伤
容靳修一时沉默,微微皱起了眉头。
两个孩子还没有醒。
容靳修是一起床就过来看看的。
看到陆成灏这样,便走过去,沉声:“你守了一夜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陆成灏蓦然转身,表情甚是平静,刚刚容靳修在他眼底看到的情绪似乎一瞬间全部消散了。
或者说,全部被他掩盖了。
陆成灏起身,说:“容靳修,我能同你说几句话吗?”
396。396天朗日清,适合一笑泯恩仇……()
容靳修点了点头。
苏樱也进来了,正好果果和小元宝醒了。
苏樱便照顾两个孩子起床跬。
容靳修同陆成灏走出了病房妗。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的穿过休息室,去了外面的阳台。
这里容靳修经常抱着果果过来。
因为露台上有很多鲜嫩的花,果果喜欢来这里看蝴蝶。
这些花是住在这里的一个病人栽种的。
那个病人是个小伙子,在医院已经住了两年。
也是白血病。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他已经康复出院。
因为经常带着果果和小元宝来看花。
容靳修同那人也算是有点交情。
临走的时候,知道果果喜欢,就将这里的花花草草全部托付给容靳修。
他对容靳修说,在化疗的这么长的时间里,经历了许多常人所不能想象过来的痛苦,每次在他最想放弃的时候,他就会过来看看这些花花草草,那样翠绿的颜色,就仿佛这个世界的五彩缤纷,不管风雨多大,他们始终坚持绽放,坚持美丽,每年春天都能看到枝叶中的嫩芽,就仿佛是一种新生。”
那个小伙子出院的时候同果果道别,送给果果一盆文竹。
同竹子一样,有细小的枝节,但是又不像竹子那样高大挺拔,看上去斯文娟秀,如同一个秀气的书生。
果果特别喜欢这个盆栽。
那个哥哥说,文竹是比较脆弱的植物,很容易生病,要合适的温度,合适的水分,和充足的阳光。
它比人要脆弱的多。
但是它四季常绿。
所以,他告诉果果,只要这盆植物还是绿色的,就代表还活着,连一个小小的植物都没有放弃,作为最坚强的人类当然没有理由放弃。
果果深以为然,每天都要亲自过来给文竹浇水。
容靳修将这个故事讲给陆成灏听。
陆成灏伸手摸了摸那颗文竹。
蓦然眉头一凛,说道:“这颗文竹”
容靳修一笑:“是假的,非常仿真,一般大人也看不出来,更别说一个五岁的孩子。”
陆成灏说:“你为了果果真是煞费心思。”
的确,这盆文竹是容靳修想出来的点子,借着那个小伙子送给了果果,然后说了那样一大段话。
为了只是增强果果求生的意念。
这盆文竹的确是假的,永远会是翠绿的绿色,永远也不会枯萎。
它会陪着果果熬过和疾病抗争的每一天。
容靳修说:“不过是想果果一点安慰。”
陆成灏看着那盆文竹,忽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容靳修并没什么意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没关系。”
他的目光转向阳台之外。
今天的天气倒是晴了,昨天夜里下了雨,空气中难得混着青草的味道。
陆成灏说:“容靳修,其实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并不是对不起,而是谢谢,谢谢你一直对苏樱这样好,好的这些年来让我无从下手,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孩子,谢谢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他对他说谢谢,容靳修倒是挺意外的。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些天你该是经历了些什么。”
陆成灏的为人这些年来,他已经摸的非常清楚。
是个固执到骨子里的男人。
一旦认定的事情和认定的人,恐怕致死也不会放手。
这几年,他如此反复也不是第一次了。
容靳修也没有放在心上,也许也不过是一次故态复萌。
有时候,连他也看不明白,眼前的男人说的话是发自真心,还是只是演一场好戏,或者叫他放松戒备。
倒不是他
容靳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实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对陆成灏这个人,除了一种作为对手的钦佩之外。
容靳修同他的气场天生不和,恐怕这一辈子是永远无法变成朋友的。
陆成灏像是看穿他的心思。
嘴角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意:“你一定觉得我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
容靳修淡然道:“这个时候了,我想你不至于。”
陆成灏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说:“这些天我去了我和苏樱一起长大的小镇,那里却还是20年前的样子,似乎一点没变,青砖黑瓦,当我走在熟悉的弄堂的时候,恍如昨天,原来什么都没有变,这里也许过一百年还是这个样子,只是我们自己变了。”
“后来我寄居在小镇上一户普通的人家,睡在阁楼里面,每天早上打开窗就能够看到雾蒙蒙的小镇,静谧安宁,那时候我每天都在睡觉,二十几年来,我一直在马不停蹄的往前赶,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甚至早已经忘记停下来,或者说,我已经根本不知道怎样停下来,可是我在小镇上生活了半个月,每天看看日出,看看日落,和青菜萝卜打交道,忽然才发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容靳修听得很认真,眼睛中也带着一丝若有所思。
陆成灏继续说:“我爱苏樱,爱了很多年,就想我这些年来的状态一样,我不知道怎样停下来,不知道怎样放手,她就像是我攀爬悬崖时抓住的一块石头,我只能一直抓住,一旦放手,也许就会被摔的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