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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
方丈伸手披上了袈裟,将手中菩提珠串握紧了,迈着威仪的步子向前而去。
季重莲过去后才真地觉得有些尴尬了,这七七四十九个蒲团竟然没有她的座位,每个蒲团前都用黄纸写了哪家夫人太太或是姑娘的位置,根本不可能胡乱占去别人的位置。
而裴母却在最前面,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她这一刻的窘迫,季重莲又不好绕过人群去找裴母,一时之间就僵在了原地。
“太太!”
连安叶都是眼神一暗,面上升起了一股怒色。
季重莲总算知道裴母的用意为何了,先不说那样不冷不热地晾着她,眼下更是要故意让她出丑人前。
可她的面子若是落了地,裴母就有光吗?
季重莲凝眉深思,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裴母只怕想得更远,或许这一刻裴母会面上无光,但长久来看呢,若是她抗不住那些冷嘲热讽和异样眼光,自觉配不上裴衍而求去,这怕才是裴母的真实目的。
但裴母显然小看了她。
“就在这里站着,别慌!”
季重莲转头低声叮嘱了安叶一声,另两个丫环倒是在马车上等着她,安叶却是怎么样也不会离开她身边的,这段日子的相处下来,主仆俩渐渐有了一定的默契。
“咦,是刚才那个老和尚。”
安叶突然惊讶了一声,季重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正殿高台上端坐着披着大红袈裟的主持方丈,不就是刚才和她说话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和尚。
方丈的目光显然也向季重莲这方扫了过来,各人已经就坐,也就她这样突兀地站在最后,任谁都不由诧异地看去两眼,方丈微微皱眉,与身边的小沙弥交待了两句,转眼之间季重莲便见着那小沙弥向她跑了过来。
“女施主,方丈有请!”
那小沙弥到了季重莲跟前,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礼。
季重莲也不推脱,向着方丈投来的目光遥遥致意,跟着小沙弥向前而去。
方丈大师所坐的高台成“品”字型,方丈德高望重自然居最上位,但他的左右两边便被空了出来,方丈指了指他右边的蒲团,笑着对季重莲道:“这位女施主与佛有缘,请上座!”
方丈这话一说完,满殿哗然,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惊讶莫明,更有人投来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忌妒。
方丈大师那是何许人也,就连皇室宗亲巡访到这里时都敬重的主持大师,那可不是一般人高攀得起的,若是能得方丈大师看重夸赞一句,无疑是在一众女眷中竖立起了不可超越的风向标!
裴母的眼睛都瞪直了,即使此刻心中含着不甘与惊诧,也只能在一旁看着,总不能她在这个时候才告诉大家,那是我儿媳妇,可刚才那会儿她又干什么去了?
季重莲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接受方丈的邀请,人群中便有一位中年妇人站了起来,她面颊有些削尖,眼神中透着不满,连口气也是极致不悦,“方丈大师,这位……咱们都不认识,凭什么她就能坐在大师身边,这是不是太不公允了?”
这位妇人像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便有人一一附和。
“是啊,她是谁啊?”
“怎么大家都没见过?”
“这位是哪家的太太还是奶奶,怎么不自报家门?”
“……”
黄姑娘有些着急地扯了扯黄夫人的衣袖,这个时候正是应该裴母出来澄清介绍的时候,可这位老太太恁是坐着不动,想是打定了主意要看媳妇的笑话。
黄夫人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低声道:“别人家的事情你少管!”
她从刚才就觉出了裴母对自己媳妇的不满,可她是聪明人,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点破,各家自有各家的事,她没必要去瞎掺和。
再说萍水相逢,哪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交集,眼下先看看再说。
黄姑娘急得搓紧了手中罗帕,紧张而担心地向季重莲看去。
议论声不绝于耳,裴母的脸色也有些青白交错,她是想让季重莲出丑丢人,可也不是这种大摊子,如今她倒真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现在出面认下季重莲,恐怕大家看她的目光便有些深味了,可不认季重莲,事后方丈大师知道了会怎么看她?
她这些年辛辛苦苦建立的形象,还有方丈大师与各位夫人太太们的支持,是不是就要随着她这表里不一的言行而烟消云散了?
那些人或许当面不敢明言,但背地里总会说,看吧那就是裴家的老太太,一心向佛,却是佛口蛇心,看着儿媳妇窘迫尴尬都是不闻不问的模样,真正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啦!
裴母心下一紧,手中的念珠都被她捏得发出了声响,引得身边的一位太太偏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眼见着舆论高涨,裴母犹豫不决显然是没有打定主意是否要替她解围,而方丈大师仍然是一脸笑意,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一般,端看季重莲怎么去说道。
老狐狸!
季重莲心中暗暗骂了一声,裴母她是指望不上的,可这老和尚看着慈眉善目的,怎么这般奸滑呢,看着是高抬了她,可却是将她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且还没有半个人能够拉她一把。
身后的安叶倒是很着急,可这样的场面又不是舞刀弄剑,她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啊。
“各位!”
季重莲清了清嗓子,她的嗓音不大,却像一道骤然射入沸水的冰箭一般,那种无声的威势立刻便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季重莲淡然一笑,“大家既然相聚相识在这里,那便是有缘,佛家最重缘法,小妇人有幸,愿将家传的一道佛经与大家共论。”
“咦,这人还会讲经呢?”
人群中立时便响起了一道好奇的声响,黄姑娘也忍不住了,立刻站起来声援季重莲,“在座都是有名望的夫人太太们,其他不论,咱们先听完佛经再说,咱们那么多人,总不至于小心眼地去为难一个女子吧?”
黄姑娘暗暗对季重莲眨了眨眼,那厢黄夫人却是一把将女儿扯坐了下来,暗暗责怪她多事,却也对季重莲口中的佛经起了兴趣。
能够集聚到这里的,多少对佛法还是有些悟性的,也不知道季重莲家传的佛经是怎么样的,能不能吸引众人的注意?
季重莲转过头来对方丈微微颔首,“方丈大师,可否?”
“女施主请!”
方丈大师白眉一扬,显然也是兴趣盎然。
季重莲看了一眼裴母,此刻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目光垂落暗自咬牙,季重莲不由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亦发淡然,转身面前众人道:“此经名为《妙法莲华经》,说一乘圆教,表清净了义,究竟圆满,微妙无上。大家都知道《法华经》是佛陀释迦牟尼晚年所说教法,属于开权显实的圆融教法,大小无异,显密圆融,显示人人皆可成佛之一乘了义。在五时教判中,属于法华、涅盘之最后一时。因经中宣讲内容至高无上,明示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所以《法华经》也誉为经中之王。《妙法莲华经》的关键就是”妙法莲华“这四个字,”妙法“指的是一乘法、不二法,”莲华“是作比喻,形象地讲”妙“在什么地方,他的殊胜处,第一是花果同时,第二是出淤泥而不染,第三是内敛不露……”
季重莲的声音抑扬顿挫,将轻重缓急把握得很好,就像在叙述一段词、一首歌、一个故事,渐渐地引人入胜。
起先还有人不以为意,但慢慢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进去,或发出轻声的感叹,或是觉得心境骤然洞明,那些不愿意提及的过往,那些久梗在心中的死结豁然开朗,前方的艰难险阻仿佛也不是那么不可面对了。
直到季重莲最后的一个字音落定,大家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题外话------
最怕给小橙子洗头了,那是一项劳心费劲的活计啊,又哭又闹的,不明白怎么洗个头就这么痛苦呢~
第【134】章 突生变故,正月潜逃()
那一日的讲经让季重莲声名鹊起,一度成为彭泽贵妇圈里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添油加醋地说起裴母,当日她这个婆婆竟然半点不顾及儿媳妇的颜面,这让许多还打着主意想将自家女儿送往裴家的人都歇了这个心思,有如此刻薄寡恩的婆婆,哪个疼惜子女的母亲还能上赶着去?
有了季重莲讲经在前,之后裴母讲经的那一段相对于都黯淡了许多,大家都围着季重莲打转,让裴母的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裴母当时好好地将季重莲引荐给了大家,指不定那一日传出的美言便是她们婆媳和睦皆有慧根,但可惜一切都晚了。
连方丈大师看向裴母的目光都夹杂着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异样,裴母知道,方丈是对她失望了。
裴母本来是打着让季重莲知难而退的主意,却没想到反倒将自己置于了火上煎烤,这般得不偿失,让她悔不当初。
季重莲却没想到会是个那样的场面,佛经本来就是造福大众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藏私,能让更多的人受惠,想来这才是佛法的精髓,就算向季老太太提前,想来她老人家也会点头同意的。
事后方丈大师还特意找到她,问她能否将这首佛经抄一卷送给龙津寺,季重莲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方丈大师喜出望外,除了让小沙弥装了两包新鲜的茶叶给送来,还将自己随身带了多年的小叶紫檀念珠手串给了季重莲,这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想到这老和尚当初作壁上观时的狐狸样,季重莲也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回到裴家后,两婆媳的关系自然又更恶劣了一分,裴母没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将一切都推在了季重莲的身上,没有这个儿媳妇,她也不会这样出丑于人前,那些夫人太太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笑她呢!
经过了这事,恐怕有好长的时间她都不会再出现在寺庙里了。
裴母对季重莲亦发冷淡,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拿热脸去贴裴母的冷板凳,婆媳的关系从第一次见面就算不得和睦,这应该是主观意识决定的,以后想要改善更是难上加难,但只要她尽了做媳妇的本分,也就问心无愧了。
在彭泽的年节过得很是清冷,好在南方的冬天算不得冷,季重莲与几个丫环窝在屋里烤着火,遥想着裴衍在西北的日子。
只要翻过了年,春天到了,裴衍的书信一来,她也就可以启程了。
这事他们夫妻俩人一直瞒着裴母,所以她并不知道季重莲要离开了。
当然,对于怎么向裴母交待这事季重莲起初还是犯愁的,万一裴母不同意,难道她就这样强自离开吗?
周围街坊邻里会怎么看,一顶不敬婆婆的帽子压下来,可是会让人喘不过气的。
但裴衍说到时候他自会去信一封给裴母,裴母只要看了他那信,也就不会死留着她不放了。
季重莲起初还有些半信半疑,可想到裴衍当时说得那么信心满满的样子,她就姑且相信一次,不过到了那时候也就知道了。
这段日子季重莲最高兴的便是接到季芙蓉和季幽兰的喜讯。
季老太太舍不得季芙蓉,恁是让她熬到过了年后才嫁人,这也能在家里多多陪陪她,婚期定在二月,是娘家人送亲到上京城去,那时候季崇宝也会从上京城里赶回来为他姐姐送嫁。
因着是二嫁,各房的添妆季芙蓉是打定了主意不收的,这难不成嫁几次就要收几次,她可没这个厚脸皮。
季重莲算算日子,那个时候她应该能去见见季芙蓉,彭泽与丹阳离着不远,再说姐姐出嫁,裴母也没道理拘她在家里。
还有季幽兰那厢,听说胎相很稳,肚子老大了,孩子出生也就是来年三四月间的事,那时开春气候好,也不怕冷着孩子。
算算日子,季海棠与季幽兰的孩子怕都是在那一段日子出生,她都好久没见过这个二姐姐了,不过想着她在敏怡郡王府地位稳固一切安好,家里人也就放下了心来。
这一去西北,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季重莲心中也不是没有感慨的,但出嫁的女儿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只能随着婆家随了丈夫,好在丈夫与她贴心,只要想到有人是一直站在她这边的,这条路就算再有艰难险阻,也不是那么不可逾越的了。
但过了年后,就在正月里马家却出事了。
一大清早的,马太太就急冲冲地赶到了裴家,季重莲当时正在给裴母请安,自然就不可避免地听了个全。
马太太是个清瘦的妇人,年纪与裴母差不多,看着却比裴母老了十岁不止,连发鬓间都夹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