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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紫薇自是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她们几个谈话她也插不进嘴,显然季芙蓉还在为上次她留在季月娥那里而没跟随着姐妹几个一同离去而耿耿于怀,是以从上马车开始就当她是空气一般。
季幽兰也与她斗过嘴,如今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至于季重莲,季紫薇总觉得在她身上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意,从前还未这般明显,但今日她慢慢体味过来,这是对她的排斥与不喜。
谁稀罕谁呢?!
季紫薇瘪了瘪嘴,兀自撩开了车帘,本想看看车外的风光,却只见得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沿路乞讨而行,没得觉得晦气,她不由抱怨了几声,“这丹阳就是比不得上京,乞丐也那么多,平白地破坏了兴致!”
季芙蓉白了季紫薇一眼,也撩帘看了看,这才冷笑道:“不懂就不要装懂!这些哪里是乞丐,明明是北方逃难过来的难民!”
“难民?”
季重莲一怔,不由转头看向季芙蓉,“大姐姐怎么知道?”
在老太太的佛堂呆了一个月,她自然是没有时间看邸报,回到翡翠潭后才发现石勇已是将抄好的邸报差人送了过来,红英一直给她收得好好的。
这几天看了下来,季重莲才知道北方三省三月里竟然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冰雹子,好多春日里栽种下的菜苗瓜果,还等不到收成便全被打没了,去年秋收的粮食大部分都交了公,只留了一小部分,就等着这一拨收成过活,可一场冰雹下去,收成全无,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
可这三省的官员却联合起来压制了灾情,妄想在内部沙弥于无形,却不想越闹越凶,四月里灾民便开始拉帮结队四处抢掠,这命都快没了,他们还管什么王法,这是官老爷不让他们活,他们只能自己挣出个命来。
五月消息一传到上京,皇上当场就震怒了,不仅严惩了北方三省的首脑官员,又派了就近驻守在西北的燕王即刻奔赴北三省平乱救灾。
这事牵连甚广,听说当时就落马了一批高官,如今人人自危,谁也不敢主动摊上这烂摊子,而燕王这次出面赈灾也不知是福是祸了。
北方三省,感觉上隔着老远,如今却有难民出现在了丹阳,不知怎的,季重莲心中微微一紧。
季芙蓉皱了眉头,这才叹了一声,“父亲这个月给祖母写来的家书中有提及,我读的又怎么会不知?”
“难民就难民,大姐姐凶我做什么?!”
季紫薇委屈地瘪了瘪嘴,眸中似有一丝不忿闪过。
“我是让你长长见识,不要随口胡说。”
季芙蓉瞪了季紫薇一眼,长姐的威仪又拿了出来,“难民不是乞丐,你只要给了他们一份活计他们便能生存下来,而不会终以乞讨为生!若是……”
季芙蓉话到这里微微一顿,与季重莲对视了一眼,那未出口的话语不用言说,俩人自然是心中明了。
若是难民没有求生的活计,积少成多,怕是终酿成患!
季芙蓉沉了沉面色,心中升起了与季重莲同样的担忧。
季重莲略一思忖,便对季芙蓉说道:“待会到了庙里,找机会我便与大姑母说说,好歹大姑父也是江苏省的安抚使司副使,若是官府里早早做了打算,那定是有备无患的!”
大太太怕闹腾这次没有一同前来进香,三太太也不知怎么崴了脚歇在了家里,难得石柔褪了水痘,今日也随着季明惠一同来还愿了。
“是这个理,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季芙蓉随即附和地点了点头,眸中有了一丝放松的神色,在丹阳,他们也不是没有依靠的,只石大姑父在江浙一带的地位威名,想要动季家的人就要好生掂量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季幽兰与季海棠皆是一脸茫然,季紫薇在一旁冷哼一声,什么官啊民的,这关她们这些闺阁姑娘什么事,就季芙蓉与季重莲惯会神神叨叨的。
“听不懂是福气!”
季重莲笑着倚在季幽兰的肩膀上,与季芙蓉的目光在空中相汇,俩姐妹会心一笑,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听不懂的人果真是有福气的。
眼下话是这么说着,可季重莲又怎么会想到,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正悄悄地笼罩在他们的头顶,迈着大步席卷而来!
第【47】章 冤家路窄()
广福寺位于县城北门外观音山,东晋太元中建,旧名观音庵,治平中改名寿圣院,南宋隆兴年间更名为广福寺,是丹阳香火最旺的一间寺院,在观音诞这一日尤其热闹。
因为道路拥挤,马车已经驶不上通往寺院的路,众人只能在山下落了车,女眷们各自带上帷帽,徒步而行。
这对于从来未轻易抛头露面的季家姑娘们来说是一个新奇的感受,她们挤在人群中,被一众丫环婆子们一路簇拥着向上而行。
山路蜿蜒向上,这一路除了来往的善男信女,还有挑着小货担摆在半山腰的货郎们,什么小吃、杂耍、写字、看相通通都有,山路上一派热闹的景象。
“姑娘,你看那,那蝴蝶可像是真的一样!”
碧元兴奋地站在季重莲身后,指着一个摊位低声说道。
季重莲回首望去,那不过是一个做手编饰品的小摊,东西不多,但样样看着真是精致,民间手艺果真不容小觑。
“给我买条龙,还有那朵莲花,一并要了。”
季重莲塞了块小碎银子给碧元,她立马欢喜地应下,转身就往那摊位给挤了过去。
龙自然是买给季崇宇的,莲花留给自己,这些小玩意图个新鲜罢了,但季重莲也是难得这般高兴,在深宅里呆得久了,她差点忘记了自由的空气竟然是这么地令人向往。
“你既然还喜欢这些小玩意,我倒以为你只爱金啊银的,还有古玩瓷器呢!”
季幽兰打趣了季重莲一句,谁知她不仅不害臊,还一本正经道:“金银乃俗物,但若是三姐姐不喜欢了,妹妹乐意替姐姐收拾,三姐姐尽管往我屋里倒吧!”
“你想得美!”
季幽兰一指点在季重莲额头,呵呵笑了起来,隔着面纱那份笑容虽然看不真切,但只听这声音季重莲便有几分欣慰和感怀,从前那个三姐姐似乎又回来了。
“咦,那不是本家的三姑娘?”
季海棠怔了怔,伸手指向一方。
“哪里?”
季紫薇一阵惊喜,转头四望。
季幽兰的脸色却是瞬间青白,抓住季重莲的手略微紧了紧。
“没事的三姐姐,今儿个咱们不分开,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季重莲握紧了季幽兰的手,重重地对她点了点头,季月娥的出现绝对是个意外,今儿个怎么会这么凑巧?
季重莲这想法刚起,季紫薇已经瘪了嘴瞪向季海棠,“二姐姐你莫不是看错了,哪家姑娘不带着面纱,你说是就是,认错了可怎么办?”
“我认得她的身形。r /》
季海棠小声回了一句,但语气却是带着十足的笃定。
“二妹妹识人还是准的,可不像有的人看不清。”
隔着面纱,季芙蓉不屑地瞥了季紫薇一眼,那光芒却犹如实质一般射透薄纱,季紫薇不由气得咬牙。
“咱们快走,别与他们一道就是了。”
季芙蓉又转头吩咐了一声,这才加快步伐向前赶去。
季明惠母女想是常来这广福寺,对这一路上的热闹已是习以为常,脚步没有停歇,一路走着倒是与季家几位姑娘拉开了好远。
季重莲拉了季幽兰的手也快步跟上,只是在离去时往季海棠指的方向偏头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差点岔了气。
裴衍的身影不偏不差地正混迹在那群人当中,此刻他正双手抱胸,下颌微微上仰,眸中一抹冷峻淡漠的光芒扫了过来,但在触及她的身影时却是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季重莲立马将手搁在脸上,面纱没掉,这人不会隔着面纱也能认出她吧?还是与季海棠一般,有对人体身形过目不忘的特殊本领?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季重莲也觉得那女子的身形酷似季月娥,但她也不敢十分肯定,只她身边站着的一个英俊少年让人不由想多看两眼。
那少年一身蓝色长袍,长身玉立,墨发飞扬,腰间挂着造型别致的双环扣,银色的丝绦晃动着,一把折扇轻摇,立时便吸引了周围无数姑娘的目光。
这少年是谁?
这样的疑问只是在季重莲心中一掠而过,她已是不敢多想,连忙加快了脚步,身后焦灼的目光仿佛化作了一束烈焰紧紧追随着她。
如芒在背!
她原本以为和裴衍不会再见,可怎么世事就偏有这般凑巧。
是了,观音诞,是个人都想来凑热闹,更何况季月娥本就是丹阳的常户,带着客人来观光一番也是应当。
季重莲有些懊恼,她就不应该跟着季芙蓉他们一起来,安安静静地呆在屋里抄经看书不是挺好,为什么偏偏就来了呢?
裴衍,那人一定是她命中的克星,见到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不好的记忆,提醒着她曾经遭遇过怎么样的背叛!
季重莲咬了咬唇,索性广福寺这般大,在路上遇到不见得在寺里也会遇到,她们早早回去就是,定能避过他。
裴衍却不这般想,来到广福寺不过是为姐姐腹中的胎儿祈福,见到季重莲是个意外的惊喜,这小姑娘……他倒是已经知道她的来历。
季家老太爷一辈子兢兢业业能够到做到翰林院的位置也算是顶天了,按理说在这样的高位一言一行更应该谨慎才是,怎么就因为触怒了皇上而遭贬斥?这其中有着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关节?
不过当今皇上本也就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在他手下的冤案何止上千?
想到这里,裴衍的唇角不由滑过一丝冷笑,倒是让一旁的齐湛微微皱了眉。
他本就不喜欢这个裴衍,不过是个曾经的贵公子,如今早已经落魄,眼下算个什么,听说文不成武不就,裴家人将期望寄托在这种人身上,最后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表哥,怎么了?”
察觉出齐湛的异样,季月娥不禁好奇地问道。
齐家表哥是她姑母的儿子,而她的姑丈正是如今的丹阳县令,这一方父母官虽然比不上京官,但在丹阳也算是首屈一指了,更何况齐湛长得一表人才,不知道是丹阳多少世家名门千金的梦中情人,自她懂事起便心怡齐湛,这份心情一直没有改变过。
第【48】章 谁没脸面?()
齐湛是丹阳县令之子,算是丹阳首屈一指的贵公子,年少多金风流俊朗,自然是闺阁小姐们爱慕的对象,再加上他颇有几分诗才,难免便有些恃才傲物,对裴衍之流便更加看不上眼了。 /》
只是辈份管在那里,裴衍又是他七舅母的弟弟,在长辈面前,表面上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了。
所以此刻面对季月娥的问话,齐湛收拾了心情,折扇轻摇,回以一个亲切温柔的笑意,“不过是好奇裴表叔在看什么,你知道丹阳这地块难得有什么是他上心的!”
齐湛这话说得便有几分嘲讽的意味,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世家子弟都轻声笑了起来,季月娥微微皱眉,虽然她对裴衍谈不上喜恶,但却有一丝敬畏,就连祖父也说过没事别去招惹他。
如今齐湛的这一番话语便是明嘲暗讽意有所指,季月娥不由捏紧了手中的罗帕,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裴衍。
裴衍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一股沉寂的气势如山岳一般压迫而来,一众世家子弟立马收了笑意,连齐湛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了。
这时,裴衍才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角,“丹阳这地块确实没什么值得我上心的……这也要见仁见智!”
“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表叔,表叔还是教教你的好!”
裴衍话说到这里,已是伸手夺了齐湛的折扇,左右看了一眼,唇角已是噘起一抹不屑的轻笑,“这是颜真卿的真迹?”
“自然是。 /》 齐湛挺了挺胸膛,在周围一众崇拜仰望的目光中不觉间又来了底气,“这是家父从坊间花了高价钱买回来的,据说是颜真卿失传多年的《湖州帖》真迹!”
“真迹?我看一文不值!”
裴衍勾了勾唇角,他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打击一下齐湛这过度膨胀的自信心,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懂什么?!”
齐湛气极扬眉,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唇边已是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来,“裴表叔离开上京之前也是高门大户的少爷,不过当时年纪尚轻,怕是不懂这些古玩真迹的妙处,如今……又辗转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