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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真有这个心?”
季老太太问了一句,目光却紧紧地锁住了季重莲,这个孙女小小年纪,但志向却不小,将来女子出嫁后,哪个没有陪嫁铺子,从长远来看,学会了经营管理自然是有备无患的,今后谁想要蒙她也不容易。
“还请祖母成全!”
季重莲一撩裙摆,已是跪在了季老太太跟前,飞扬的眉宇透着一股自信的笃定,目光诚挚中又闪着一抹难能的坚持。
季老太太心中一动,缓缓点了点头,“也罢,反正是你母亲留下的铺子,便由得你去捣腾,不过是赚是赔,公中不收你分厘就是。”
“老太太,那怎么……怎么……”那怎么能行?
大太太急了,偏在季重莲跟前又不好这般说道,沈氏留下的那铺面一年少说也有两百两的租金,若是少了这一笔进项,那该是一笔多大的损失啊。
“什么怎么?把话说清楚了。”
季老太太瞪了大太太一眼,眸中暗含警告,她哪有不明白这个媳妇心中的想法,只是做伯母的惦记着侄女的嫁妆,这到哪里都没这个理。
大太太涨得脸都红了,却是吱吱唔唔的,半晌才憋出一个理由来,“那林森家的可信不可信?我只是怕五丫头被人给骗了去!”
“明惠倒是与我说过林森这家人,在季家也呆了许多年,若不是可信的,这次回上京我也不会派他们跟着。”
季老太太淡淡地扫了大太太一眼,就这样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还想来争个什么劲!
“可……可是……”
大太太还想说什么,季芙蓉已是扯了扯她的衣袖,满脸尴尬道:“母亲,五妹妹想自己理事那也是应当,横竖是四伯母留给她的,您的心意尽到了就好,五妹妹自然会在心里感激,其他的就大可不必了。”
大太太颓丧地耸了耸肩,整个人像骤然泄气的皮球,好似有满心的怨愤无处发泄似的,再看向季重莲的目光便复杂极了。
季老太太叹了一声,大太太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小家子气了些,这眼界也太窄了,难成大气!
“今儿个正巧说到这里,我也交待你个事。”
以免大太太就此不振,季老太太便安排了她一个差事,“如今沈氏的嫁妆可还锁在四房那个小库里?你空了待人去清点清点,若是没什么差池便封了库房,将钥匙给收回来,这东西将来可是要留给五丫头和宇哥儿的,我这把老骨头没闭眼之前还能给他们姐弟俩看着!”
“是。”
大太太苦着一张脸应下了,季老太太给的活计也是不讨喜的,谁不知道四房的小库房钥匙如今在柳姨娘手里握着,铺面是可以生钱的东西所以她才指着,但沈氏留给季重莲姐弟的其他嫁妆可是死物,她没有打一点主意,这个她还能拎得清,老太太派她去做这事,也有敲打警告的意味。
罢了,在这里受的憋屈,她总有办法在柳姨娘身上找回来!
大太太想到这里,不由重重握了握拳头。
“谢谢祖母,有劳大伯母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季重莲赶忙笑着道了谢,季芙蓉把她给扶了起来,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小鬼大的丫头,我果然没看错,起初在上京时还捂得严不透风,竟然连我也给瞒过去了。”
“那时也没想好,不是还要看行情嘛,我也是让林森家的做了一番调查,最后才决定的。”
季重莲揉了揉额头,俏皮地嘟起了唇。
气氛一时之间活络了起来,大太太看着正是时机,又有季重莲在这里,季老太太就算要发火,恐怕看在小辈面子上也要给她留几分颜面。
大太太眼珠子一转,便笑着道:“正好我也有件喜事要禀报给老太太知道。”
大太太说着话已是将季芙蓉一把拉了过来,季芙蓉顿时有些忐忑地望了季老太太一眼,这才转向大太太道:“母亲,今日这般高兴,不若改天再……”
“改什么天,我就是看着五丫头也在这里,这事她也不是知道吗?说给老太太听听,咱们也一道乐乐。”
大太太目光扫向了季重莲,她心下一滞暗道不好,这大太太刚才吃了亏,眼下就想要在她身上找回来了,这话里话外不是一同拖她下水的意思?
天地良心,她不过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也要受人忌恨,大太太这份暗示和威胁来得太没道理了,她索性当没有接受到,兀自将头撇向了一旁。
大太太脸色僵了僵,暗暗咬了咬牙,没想到季重莲竟然不买她的帐?!
季老太太的目光左右扫了扫,这才沉下了脸色,“究竟是什么好事?连五丫头都知道的事,我却不知?”
“祖母!”
季芙蓉倏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纤弱的肩膀隐隐颤抖着,话还未说出口,两行清泪便已流下,滴在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深深浅浅的水渍。
季重莲刚刚站起来,此刻也跟着跪下,低垂着目光一言不发。
大太太气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在一旁喝斥道:“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你们一个两个是什么意思,非要给老太太触霉头不是?”
季老太太眯了眯眸子,目光转向了大太太,唇角一扯,轻哼一声道:“究竟是什么天大的喜事,你且说说看!”
“这不就是……”
大太太扯着手中的绫帕,这个时候偏偏有些说不出口了。
明明是想让季重莲帮把手,这丫头此刻却像个锯了嘴的葫芦,连季芙蓉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大太太气得直咬牙。
“不就是什么?”
季老太太声音渐沉,目光扫过跪着的俩人,“什么喜事值得俩个丫头惭愧地像赎罪一般跪在我跟前?还有你这个做长辈的,到底是怎么看顾下面的小辈?莫非真让她们受了委屈不成?”
“哎哟,老太太可真是冤枉我了!”
大太太一甩绫帕,竟是带了几分哭腔,走近了几分轻轻踢了季芙蓉一脚,借着绫帕的遮掩,不断地给她使着眼色。
“祖母不要怪罪母亲!”
季芙蓉一抹眼泪,重重地给季老太太磕了头,再抬起时额头已是红了一片,“孙女只是觉得对不住祖母,祖母这般用心操劳,孙女却是……”
季芙蓉说到这里,又是泪眼蒙蒙,季老太太看着心疼不已,偏偏又不能显出急切来,她身子向后一倒靠在了弹墨引枕上,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五丫头,你说!一次给说圆范了,省得我猜来猜去地担心!”
“是,祖母。”
季重莲瞄了一眼大太太紧绷的脸色,旁边季芙蓉又是泫然欲泣之姿,她叹了一声,终是开口道:“大伯母在上京为大姐姐定下了一门亲事,是东阳伯家的三房嫡子。”
“东阳伯家?”
季老太太脸色一变,原本已经歪下去的身子竟然是一瞬间坐直了,一掌拍在软榻上的梨花木小几上,冷笑道:“好啊,你这个做母亲的果然是好得很啊!”
怪不得大太太回上京之前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的,季老太太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瞒着,原来是做了这般的打算。
任谁都能听出这话的反意,大太太全身一颤,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季老太太跟前,咬唇道:“媳妇不敢擅自决定,这事也是同老爷商量过,他也是允了的……”
“东阳伯家……那样的勋贵之家,他们如何瞧得上咱们?!”
季老太太怒极反笑,猛地站了起来,那伸出的手指都快戳在了大太太的额头,她连忙闪身避过,一边抢着话道:“许是看上了芙儿外祖家得势,老爷在詹事府不也是兢兢业业,老太太,咱们芙儿并不比其他姑娘差,怎么就配不上东阳伯家了?”
“你们夫妻都打算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
季老太太沉沉地闭上了眼,只是胸口喘气不定,下面跪着的人自然大气都不敢出,半晌后,才听老太太的声音幽幽响起,竟然带了一丝少见的疲惫与沧桑,“既然拖到如今才告诉我,只怕这亲事早已经定下了吧?”
季芙蓉嘤嘤地哭了起来,死咬着唇,只一声一声地磕着头,口中含糊地念道:“孙女不孝……不孝……”
大太太抹了把头上的细汗,忙点头道:“定下了,只等年后芙儿及笄便嫁过去,这嫁妆媳妇在上京也置办了不少,老太太不用操心了!”
“哈哈哈!”
季老太太突然笑了起来,目光含着一丝轻蔑地扫向了大太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为她操持,我这老婆子还用忙个什么劲?!”
“祖母!”
季重莲膝行了几步到季老太太跟前,扯着她暗青色的裙摆,眼泪也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她可还记得季老太太与季明惠说起季芙蓉婚事时那满脸的期盼,老太太是真想给孙女挑个合心意的夫婿,可这一切全被大太太的自以为是给打乱了去。
季芙蓉今后嫁到东阳伯家,或许真是喜忧掺半祸福难料了。
季重莲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悲凉,不管她再如何努力,在这个时代嫁人便是女人一辈子的事,若是嫁得好嫁得顺心,那尚且有几年安稳的日子好过,以后只待生下自己的孩子,守着孩子过活便罢,什么夫妻恩爱白头到老,这些她想都不敢想。
这个时代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边大老爷季明德看着这般中正的人,身边不也还有个洪姨娘吗?
这还是大太太主动给开了脸抬了妾,不为丈夫纳妾的女人那就是不贤惠,想想多么可笑!
这样的婚姻制度下,又怎么能求得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
只看自己身边这些人,季重莲便已经想透了,如今她也不指望了,将来的婚事全凭老太太给她做主,只要还凑和,那就这样过下去吧。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好好静静!”
这次季老太太连手都没有抬,只是静静地转过了头去。
季重莲搀起了哽咽着的季芙蓉,大太太也走了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季重莲一眼,这便拉着季芙蓉先行离去了。
就要拐过雕着岁寒三友的紫檀木屏风时,季重莲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季老太太微仰着头,全身隐隐颤抖,一颗清泪却是顺着脸颊滑落,却被她一抬手飞快地抹去,快地只让人觉着是眼花罢了。
季老太太这次是真地伤心了。
季重莲咬了咬唇,终究是红着眼眶无声地退下了。
第【68】章 嫁妆之争,芙蓉出阁()
季重莲回来后也去看了季幽兰,只是因着脸上的伤,她已是深居简出,见面聊了几句也不见了往日的笑容,季重莲看着着实有些心酸。
“疏痕膏”是用了,可季幽兰的脸上仍然有着浅浅的疤痕,隔着远了不觉得,但离近了一眼便能看见。
曾姨娘为了这事没少哭天抹泪,只道她们母女不幸,也不知道是被哪个狐狸精给克的。
这样的意有所指,季重莲只是听着,并不接话。
再说三老爷季明忠与容芷也不在这里,谁能听到她的抱怨呢?
三太太姚氏倒是偶尔会来探望季幽兰,但话也不多,坐坐便走,也就是尽尽嫡母的本份。
季幽兰的两个哥哥更不是多话的,季崇泽随了三太太的性子,季崇亮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对自己的妹妹也不是特别关心。
季明忠倒是寄了很多补品和药膏回来,可用来用去也就只有那个效果了,季幽兰慢慢地也认命了。
季紫薇过得更加小心翼翼,也不再对谁冷嘲热讽了,许是季幽兰那事终是吓到她了,若是她再翻出点风浪什么的,她真怕有一天季幽兰起兴了也将她的脸给划花,那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季明宣倒是对女儿的这番听话乖巧很是满意,只当她是懂事了长大了,又夸赞了柳姨娘几句,小俩口的关系更加和美,如胶似漆一般。
大太太似乎想要将功补过,在季老太太面前挣表现一般,没过几日便雷厉风行地去了四房,硬是要柳姨娘打开库房,她要照着册子清点沈氏的嫁妆。
这可将柳姨娘惊了,一边安抚着大太太找借口拖延,一边让身边的丫环赶快去找季明宣,她把持沈氏的嫁妆都三年了,可不能在临门一脚时给闪了腰。
大太太也不急,命了崔妈妈端了椅子,就这样坐在院子里,身后的婆子丫环站了两排,比声势浩大,她可半点不输柳姨娘。
“这好好地怎么就要清算太太留下的嫁妆了呢,难道大太太还信不过婢妾吗?”
柳姨娘抹了抹汗,却还是强撑着笑脸问道。
大太太轻蔑地瞥了柳姨娘一眼,那意思大抵是“信得过你,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见大太太不说话,柳姨娘的汗滴得更快了,从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