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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活着时,我娘只当过合格的家庭主妇。我爹去世后,我娘先后干过短暂的媒婆工作和大户人家的后院管事工作。当媒婆呢,她担心把好人家鲜花一样的闺女送进一只不合适的花瓶中;当管事呢,她的脾性根本适应不了勾心斗角水深火热的后院生活。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家庭主妇,在权贵富户云集的帝都洛阳,该如何创业?
就在我以为我们娘俩要在客栈里坐吃山空的时候,我娘终于做好了她的职业规划――专门为已经定亲的女子打探未来夫君的人品。
我娘的这个创意,其实就是来源于耿夔培养小奸细打探阴明珠生活和她自己帮阴明珠打探耿夔的底细这两件事。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婚配模式下,绝大多数的新婚夫妻都是在入了洞房那一刻才彼此见面,即便是阴明珠这样的侯府千金,也慨莫能外。而到这个时候,男子不满意妻子,他还有机会可以移情别恋,再娶妾侍。而倘若女子不满意夫婿,就是生米熟饭,回天无力了。
这对女子来说,何其不公平?凭什么女子一生的幸福,非要象是赌博一般寄托在不靠谱的运气之上呢?于是,我娘就希望能够在婚礼前,替这些即将出嫁的女子做一些摸底工作,让她们在落入那些人品不堪的男子怀里之前,有一个拒婚悔婚的机会。
我娘设想的这个新职业,虽然立意高远,造福百姓,前景看好,但如何打开局面展开工作,却也是个问题。
为解决这个问题,我娘接连半月带着我走街串户,乔装身份,摸底调查。我们调查的重点人群是城里那些即将操办婚事的人家。当我娘发现这些人家都在忙于采购婚庆用品,而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来搭理她时,她的思路豁然开朗。她最终决定以售卖婚庆用品为介入点,逐步打开市场。
深思熟虑的做好职业规划后,我娘凭借变卖竹溪镇房产的银票和程老夫人、程素、耿夔等人先后赠送的钱物,在城西靠近广阳门的街巷中买了套两进小宅院。虽说位置有些偏,但面积还算大。
我当时有些不解,这两进院子里有大小房屋十来间,我和我娘两个怎么住得过来?后来,当这些屋子不够用时,我才佩服我娘的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买下宅子后,我娘利用当街的门面,开了家小店,专门售卖婚庆礼仪上的小物件儿,比如喜字、喜烛、灯笼、鸳鸯绣、连理结、多子图等等。
往日,坊间的寻常人家嫁娶之时,采买准备这些小物件,要分别到字画店、杂货店、刺绣铺等店子里挑选,几乎得跑遍整个洛阳城,而他们到了我娘的店里,一趟就可以置办齐全,省时又省事。
虽说只是个方便人的小铺子,盈利微薄,但好在有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小店的生意慢慢就热络起来。
在陪那些客户挑选物件儿的时候,我娘便会有针对性的打听这些人家婚事的筹办情况。人逢喜事心情爽,对于婚礼上的细节,客户们往往都不吝讲述。一来二去,话头就热络了起来,我娘便从中获得一些她想要的信息。
很快,我娘的第一单生意就来了。
第九章 陶坊嫁女()
这天午后,隔壁巷子的陶工罗师傅走进了小店。
小店开业前,我娘曾带我去他的罗氏陶坊里买过杯碟碗盏。罗师傅身形高瘦,性情温和,一副从来不会发怒的样子。据说年纪和我娘差不多,但有些显老,第一回见他时,我就叫他作“伯伯”。
来我娘小店的顾客,总是女客居多,象罗师傅这样的,比较少见。罗师傅话不多,我娘打包好他要的灯笼、喜烛这些东西后,他却还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娘就问道:“还需要买些什么吗?”
罗师傅为难的摇摇头,抿了好几下嘴唇,才终于说道:“我也不知道还应该买些什么。”
我娘热心人一个,听得这话,当即就询问他是嫁女还是娶亲?喜日子定在哪天?对方家庭有提什么要求?现在准备到什么程度了?
我娘连珠炮似的问题,让罗师傅顿时愣住,他盯着我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认真回答道:“是小女萍儿出嫁。日子定在这月的初十。对方没提什么要求。现在是在为迎亲布置屋子。”
“初十?没两天了啊。要布置迎亲的屋子的话,那还差挺多东西呢。我这边给你补上。”我娘麻利拆开打好的包裹,将她认为迎亲仪式上必不可少的物件一一加了进去。
“麻烦你了,谢谢。”罗师傅连连道谢。
我娘打好包,将东西递给他时随口道:“你家夫人应该事先给你列个单子,否则这些小零碎的,很容易买漏。”
罗师傅抬手接过包裹,抿唇道:“萍儿她娘,走了十年了。”
我娘一愣,忙忙道歉:“对不起,我失礼了。”
罗师傅却也不再说话,摇摇头,转身拎了包裹走出店铺。
等罗师傅郁郁清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娘才发现方才打包的时候,居然把一对院门上用的大红喜字给包漏了。她拿着喜字刚要追出门去,便遇到新客户上门,她只得退回店里。
待到傍晚,我娘早早的关了店门,拿着那对喜字,带着我去了隔壁巷子的陶坊。
我们赶去时,罗师傅正在张罗着关门歇业。他和徒弟两人将搁在街沿的一个半人多高的描花白瓷瓶小心翼翼抱进屋子,转身见了我们娘俩,一脸吃惊。
我娘满怀歉意的把一对喜字递上前去:“罗大哥,怪我粗心,把这喜字都包漏了。”
罗师傅在围腰上揩了手接过喜字,脸上仍然有些吃惊:“你专门跑一趟送这个?”
“就怕耽误了你布置屋子,所以给你送过来。还好,隔得不远。”我娘笑道。
“那进去坐坐,喝杯茶?”
“不了,你肯定也是忙着,才这么早就关门。我们就不多打搅了。”我娘忙忙告辞。
按照常例,这一桩小生意进行到这里就钱物两清了。谁知两日后,罗师傅又来了店里。
罗师傅来的时候,我娘正在接待另一位客人。既是老客户了,我娘就让我先给他倒了茶水,请他在一旁稍候。
我娘忙碌好一阵,终于陪那位特别挑剔的婆婆选好了如意连理结,送她出了门,正要过去招呼罗师傅,便又有新客户上门。
“你先招呼她们,我这边等等就是。”我娘为难的表情还没显露出来,罗师傅就主动提出他可以再等等。
我娘抱歉一笑,转身继续招呼新来的客人。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罗师傅来的这天,店里生意特别好,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我娘忙得一直不能停歇。
想着这罗师傅也是客户,还是回头客,我娘接待了两三波客户以后,就打算先替罗师傅把事办了。可是罗师傅居然又说:“我的事不急,你先忙吧。”
我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罗师傅便坐在一旁,一边安静的喝茶,一边看着我娘满面笑容的招呼客人。
我第三次端着陶壶给他掺了茶水后,他突然出声问我:“你几岁了?”
“八岁。”
我回答了这个显得特别无聊的问题后,罗师傅居然又问:“你爹爹呢?”
我一愣,回头望了我娘一眼,她正忙着给一位长相富态的夫人推荐多子图,我便压低了声音道:“我爹被洪水卷走了。”
“洪水?”罗师傅眉头微微皱起,随即侧首望向我娘,停顿片刻又问:“你娘叫什么?”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我娘的名字,我还是如实回答了他:“杜衡。”
待送走店里的其他客人,我娘便一脸抱歉的走过来:“罗大哥,你真是我这店里的财神,你一来,这半年后才办喜事的人都来买东西了。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哪里。倒是辛苦小囡替我掺茶倒水了。”罗师傅忙忙站起身来,脸色竟显得有些紧张。
“我记得明日便是喜日子了,莫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置办好?”我娘询问道。
“那日有你帮忙,东西都办好了,就是就是”罗师傅说话间突然便有些结巴起来。
“罗大哥有什么难事,直说无妨。”
罗师傅继续结巴道:“萍儿她娘走得早了些,有些事我这当爹的也不好直说,我见杜家妹子是个热心人,就想看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平时总是听人叫我娘“苏家娘子”、“苏家嫂子”、“苏家婶子”,第一次听人喊“杜家妹子”,不但我有些吃惊,我娘更是一脸吃惊:“罗大哥怎么知道我姓杜?”
“那个,方才喝茶时,我听小囡说你姓杜。”罗师傅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到没有结巴。
听得这话,我娘瞥了我一眼,随即对罗师傅道:“难得罗大哥这般信任我,待我这边关了店门,就来陶坊找萍儿姑娘谈谈。”
听到这里,我便联想起阴明珠出嫁前,程素也是这般为难的请求我娘替她给阴明珠谈谈。连当母亲和父亲的都觉得为难,这究竟是要谈什么呢?
送走罗师傅,我便好奇问我娘:“娘,罗伯伯是要你给萍儿姐姐谈什么呢?”
“自然是谈‘婚义七礼’中的最后一礼。”我娘瞥了我一眼,转身便开始收拾店铺,准备关门。
“什么是‘婚义七礼’?”
“就是结婚过程中的七项礼仪。”我娘一边收拾罗师傅喝过的茶杯一边回答。
“那最后一礼是什么啊?”
“敦伦之礼。”说到这里,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道:“你个小屁孩,问这些做什么?!
“我以后也是要结婚的啊。”
我娘一怔,随即便笑起来:“你才多大啊,就想着结婚了,不知羞羞。”
第十章 初识小缺()
关好店门,我娘带我再次来到陶坊。
罗师傅早就等候在陶坊大门口,和他下午在我娘店子里安静喝茶耐心等待的模样不同,一见我们娘俩,他就急急走上前来:“你们总算来了,我让小缺准备了些简单的茶饭,就担心凉了呢。”
我抬头望望西天上依然热气腾腾的日头,一脸不解道:“这么热的天,饭菜凉了不是正好么?”
我娘侧首瞪了我一眼,继而对罗师傅道:“原本打算跟萍儿姑娘谈过再回家吃的,既然罗大哥想得这么周到,那就多谢了。”
“是我麻烦杜家妹子,应该我道谢才对。”罗师傅说罢,侧身引我们进了陶坊后院。
上一次进陶坊,我和我娘只是在临街的店面里挑选了陶器,却并没有进得后院来。后院正中伞立着一株大槐树,枝叶茂密,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葱茏之中。而槐树之下,则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制陶工具和大批还没进窑的陶坯。
我一见着这些模样奇怪的物件儿,就迈不开腿了。当即蹲下身研究起一件象是石磨样的东西来。
我娘拉我的手道:“先别看了,你罗伯伯在等我们吃饭呢。”
我佯装没听见,抬手摸了上去,那石磨就慢慢转动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那是拉坯用的轱辘车。等会儿吃完饭,伯伯教你做陶,好不好?”罗师傅见我蹲着不走了,便又折回身来哄我。
我一听就乐了,当即站起身来:“那走吧,赶紧吃饭去。”
我娘和罗师傅便都笑了起来。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那轱辘车,那顿饭究竟吃了什么东西,我反倒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坐我旁边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愣了一下,他白皙细致的脸庞,立马就让我联想起侯爷府里遇到的那个小白脸。只不过,他比小白脸个子高多了,眉眼也更舒展温和,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小缺,给妹妹多夹些菜。”木桌对面,罗师傅叮嘱道。
“小缺?好怪的名字。”我抬头望了望身边的哥哥,笑着问道:“哥哥,你缺什么啊?”
“悦儿,不得无礼!”我娘突然喝止道。
“杜家妹子,无妨,小孩子嘛。”罗师傅说罢,又解释道:“小缺是我收养的孤儿,聪明灵性,懂事乖巧,只是他口不能言,有些缺憾,所以给他取名‘小缺’。”
竟问道到了人家的伤心处,犯了忌讳了。我吐了吐舌头,赶紧埋头扒饭,不再言语。
罗师傅却向我娘夸赞小缺心灵手巧,说小缺跟着他学制陶,如今已经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陶坊里出售的那些精致摆件儿,连同我们那日看过的镇店的白瓷描花瓶,都是出自小缺的手。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又抬眼去偷偷打量他。未料到他却也正在看我。眼睛一对上,我顿时象被逮了现行的小偷,“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