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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出我了?”我诧异不已,我印象中和邓禹见面对话,这还是第一次啊。
“是啊,认出你是我六哥喜欢的那个女子。六哥在向阴家提亲前,我父亲就知道你了。他当时是反对六哥求娶阴家女子的。后来经不住我六哥一再恳求,他才终于点头答应。谁知那该死的媒婆居然弄错了求亲对象。后来,六哥发现后,又一门心思要想悔婚,我父亲被气得不轻”
邓拓拉拉杂杂说了一通邓训为了退婚如何如何与邓禹父子失和的事情来,我却依旧不明白邓禹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可是我从未和你父亲见过面,他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为让父亲答应求亲之事,六哥专门让我当了说客,在父亲面前力证你不是普通的贵族小姐,而是和我娘亲当年一样,是个眼界开阔、性情爽直、敢作敢为的女中豪杰。”
虽然觉得“女中豪杰”这个词有些夸张,我却没心思假装客套,只是诧异道:“这个,和你父亲猜出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邓训笑道:“没有直接关系,可我父亲那样的人,只需要蛛丝马迹的片段,就能拼出事物原本的模样来。”
我便越发好奇:“这话怎么说?”
“我六哥发现求错亲后不久,我们便听说原鹿侯家原本打算送进宫的十七小姐阴悦,换成了新阳侯家的六小姐阴莲秀,而皇上还居然为此发了火,后来还是太后出面,皇上才卖了阴家面子,封了阴莲秀为才人”
原来,顶替我进宫的,竟是新阳侯家的六小姐阴莲秀!
“之后,我六哥便多次托两位窦家小姐和我七姐去阴家打听你的消息,却居然没人知道你的去向。那以后,我六哥就郁郁寡欢,整日黑着张脸,象座冰雕似的,再也见不到半丝笑容了。直到前阵子听车夫蒋勇说起,他竟然看见我六哥笑了。”
我不由怔住:因为我的失踪,邓训居然半年没有笑过?!
“我们还都有些不信,后来才知道六哥最近接了皇上分派的一个案子,而与他一起办案的那名羽林军弓箭手男扮女装时,居然比女人还美三分。我们全家紧张不已,以为是六哥失恋之后,性情大变,喜欢起男人了。直到今日见到你,我才松了口气。幸亏是你啊,要是六哥真搞起断袖来,我父亲只怕会被他活活气死只是,我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混进羽林军的啊?!”
我还没弄明白邓禹是如何辨出我的身份来的,邓拓却又转移了话题,问起我混入羽林军的事来。无奈,我便将自己顶替李子林入伍汝州营,在汝州营因射箭的姿势不错,又被窦固将军挑选进羽林军的事情大致说了一次。
“啧啧,窦将军带兵取士还真叫不拘一格啊,连女人都能选上!”邓拓惊叹之余,又八卦道:“那你在羽林军里是怎么洗澡的呢?他们都不知道你是女人么?你不觉得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很不方便么?”
这也问得太具体了吧?我干咳了一声道:“窦旭是我那个队的队率,在军中多亏有他关照,所以还算好混。”
邓拓惊呼道:“啊?你的队率居然是窦旭?他可是我六哥的情敌啊,他没利用职务之便占你便宜吧?”
“你胡说什么啊?!”见邓拓越问越离谱,我当即板脸怒道:“我问你父亲是怎么认出我的身份来的,你却把话题扯了这么老远!”
邓拓忙忙笑道:“嫂子息怒!总之呢,虽然,我父亲很生气,但也拿我那牛脾气的六哥没办法,也就任他折腾退婚之事了。你今日第一次上门,穿着我六哥的夜行衣,还留着一脸花得让人没法看的彩妆,任谁也能猜出你是个女的啊。想我那冰山脸的六哥半年之后突然又解冻了,稍微用脚趾头联想一下,也就知道你是谁了”
原来,竟是这身衣服和哭花的妆容暴露了我的身份?!
第一一二章 缉拿叛逆()
想到邓禹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心里竟无端有些忐忑。给邓拓详细描述了邓训坠马的位置后,邓府的马车便将我送回了城外的羽林军营地。
进营地前,想起自己满脸的残脂剩粉,我先去水房里清洗了一番,才去了席广将军的营房复命。
我将刘荆勾结西羌谋反之事向席广将军汇报后,他当即问道:“你说邓太傅已经带着物证进宫了?”
“恩,已经进宫。”
席广将军皱眉望着他书桌前的一方砚台,沉思良久方道:“皇上与山阳王自幼亲密,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怕不足以说服皇上。”
“我和邓郎中从羌使扎木捏那里,找到了山阳王写给羌王滇吾的亲笔信,邓太傅就是带着这封书信进宫面圣的。”
“书信可以伪作,要是有人证就好了。”席广将军忽然叹道:“邓郎中办事一向沉稳,深得皇上赏识信赖,这次却居然失手杀了可以作为人质的重要人证,我看终究还是年轻冲动了些。”
若不是我,邓训又怎会杀了扎木捏?!只是,我却不能告诉席广将军这其中的原由。
席广将军感叹后,对我道:“这些日子办案辛苦了,你先回兵房休息,待皇上那边的决断出来,我再论功行赏。”
行赏?作为一名协助办案的羽林兵士,我非但没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还拖累了办案主官邓训受伤,我羞愧自责还来不及,哪里还敢邀功领赏?
正要退出营房时,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那只安息猫的来源,当即对席广将军道:“将军,如果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山阳王与羌王有联系。能否当作证人?”
“哦,还有谁能证明?”
“鸿胪寺的治礼郎王齐。”
席广将军看着我,眉梢微微皱起:“王齐?他如何作为证人?”
“此案是从朝拜大会上窜出的那只黑猫引起,而这只黑猫是王齐赠送给山阳王的。我们在办案过程中,王齐还曾给山阳王传信,说皇上在调查黑猫之事,提醒山阳王要警惕。我们去吏曹公署查过王齐的官籍,王齐出生在武都,他的母亲就来自烧当部落”
“你是说,山阳王与滇吾的联络。是王齐在中间牵线搭桥?”
我点头道:“很有可能。”
席广将军凝目沉思片刻道:“这条线索不能放过。我马上通知廷尉府的人去王齐府上拿人!”
我诧异道:“为什么要让廷尉府的人去拿人?”
席广将军道:“此案皇上没有定性前,由羽林军出面不妥。让廷尉府找个有人举报贪腐的理由缉拿,日后也就多个转寰余地。”
姜还是老的辣。席广将军考虑问题与我果然不是一个层面的。
汇报完案情。我便回了兵房。正是晚餐后的休息时间,队友们都在兵房里,一见我回营,全都围聚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起我办案的经过。
这个案子牵扯皇族。不能随意谈论,我便只说办案顺利,在等皇上定案。队友们也都知道军中的规矩,不再打听案情,只是恭喜我平安归来。
“一般要羽林军参与的案子,都是重案。你能平安归来,就说明这案子办得好。”聂甚归纳总结后,笑道:“我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张罗笑道:“窦固将军带领我大汉精兵讨伐西羌。旗开得胜,将那帮羌族蛮子赶出武都一百多里地了。前阵子喜报传回,我们窦队率作为先锋,杀敌勇猛,立下了一等战功。”
窦旭立了战功?!
在刘荆府上。我已经知道窦固将军得胜的消息,可这一刻听见窦旭立功的消息。我在激动之余,却又多了担忧:但凡先锋部队,总是最先与敌人遭遇,在不了解敌军作战技巧和兵力配备的情况下,与敌军交战,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
或许是因为邓禹出面,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刘庄依然做出了决断。深夜子时,羽林军便接到了紧急任务:皇上抽派一千羽林骑火速奔赴昌邑,捉拿通敌谋反的山阳王刘荆及昌邑营的谒者、都尉等十余名罪官。
席广将军担心我连日奔袭,身体适应不过来,特意叮嘱我留在营地休息。可我哪里呆得住,只要一想到邓训那日苍白的脸色,心中便是焦急万分。我不顾颜顾和张罗等人的劝阻,跃上马背便随大军冲出了营地。
这一刻,颜顾他们才知道我参与办理的案件,就是刘荆谋反的重案。也是这一刻,我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他们往日对窦旭才有的那种敬仰崇拜的目光。这样的目光,竟让我感觉愧疚。
在急行军中,我得知刘庄在抽派羽林骑的同时,还抽派了虎牙营和雍营的两万精兵,分两路进发昌邑,任务是阻止昌邑和相邻郡国的郡兵集结汇合。
刘荆没有料到刘庄的动作有这样迅速,在羽林骑抵达昌邑时,他还在一门心思的调查扎木捏的死因,当日在酒宴上出现过的乐师、舞姬、丫鬟、小厮一众人等都被收押在了昌邑的牢狱之中,轮流接受审讯。
带着寻找邓训的私心,我们分队在我的引导下,第一个冲进昌邑王府,将正在审讯夜宴管事的刘荆控制住。
在羽林骑密集合围的弓箭之下,刘荆并没有认出我来。他看着我们,脸上并无慌张之色,他仰头望着领队的颜顾鄙夷道:“你们不过是我刘家养着的一群走狗,你们敢动本王分毫,我母后定然不会饶了你们!”
听他提到母后,我便想起言笑温润、雍容华贵的阴丽华来。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觊觎皇权,不惜将光武帝辛苦打下的这片江山拱手让与羌人分享,她是否还会替他在刘庄面前求情?
控制住刘荆后,我们又进入了昌邑大牢,将牢中正被酷刑审讯的丫鬟仆从释放出来,又挑选了几个当日在潜龙山庄会客堂负责斟茶布菜的下人,作为人证带走。
“兵爷,我见过你。”筛选完证人,我正准备和队友们离开,身后的牢室里便传来一声急呼。
我听得心下一惊,回头便看见了那名在表演巾舞前专注数菜的舞姬。她正手扶囚室的木门,专注的打量着我。
有队友在旁,我怕自己女人的身份被她说穿,当即压低了嗓音板着脸道:“休要胡说八道,我从未见过你。”
“你过来,我有悄悄话告诉你。”舞姬朝我勾指道。
聂甚立在门口道:“子林,我们走了,别听她的鬼话。”
联想起她当日说要数清王爷宴客的菜式告诉她的娘亲,我的脚步就忍不住朝她走了过去。
舞姬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扎木捏死与你有关”
“你想告诉我什么?”我打断了她的话。
她果然是认出了我。我那日突然混进舞姬之中,又被扎木捏选中,刘荆也不是傻子,一定早就怀疑到我身上了。只是,她们谁都不知道我的来历,刘荆再怎么审讯,也无济于事。
“我哥哥跟着张鸿张大人战死在西北,若不是那夜扎木捏选中了你,我也会主动找上他杀了他,替哥哥报仇。”
我听得一惊,却不知道当日还有人想刺杀扎木捏。如今,扎木捏已经死了,她告诉我这个,难道是想感谢我?
舞姬又道:“你的同伙,也被王爷抓住了,关在王府的地牢之中,我知道地牢入口,我可以带你去救他。”
“我的什么同伙?”我听得心下一跳。
“王爷抓住了一个穿着扎木捏外套的男子,那不是你的同伙么?”
我心下狂跳:邓训被刘荆抓住了!
不及多想,我当即让牢头开了囚室的铁锁,将那舞姬带出来,让她带路。
“你带她去哪里?”一旁的聂甚问道。
“和我一起办案的主官被刘荆抓住,关在王府的一处地牢里,我必须马上去救他!”
聂甚当即道:“好,我同你一起去。”
舞姬带着我们赶回王府,在王府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厢房中,果然找到了一处通往地下的石阶。
“就在这下面,我亲眼看见他被人绑进去的。”舞姬立在石阶上,对我说道。
聂甚怀疑道:“你一个舞姬,如何知道这王府之中的地牢?”
我却等不及便冲下了石阶。石阶越往下走便越黑暗,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不记得走了多少阶石梯,终于进入到一间石室之中。
借着石壁上油灯昏黄的光晕,我一看见那个身裹羊皮坎肩一动不动蜷缩在墙角的身影,便急切唤道:“邓训,邓训!”
那个身影却纹丝不动。我心中一紧,几步便冲上前去,猛力摇晃着他:“喂,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比我先死!”
却不论我怎么摇晃,手下的人都毫无反应。惊慌之下,我颤抖着将手伸到他的鼻底,没有一丝呼吸的气息。
这一刻,我的手指便突然便失去了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