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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丽华去邓府归来后,身体便有些不舒服。太医开了疗养药方后,嘱她要在宫里静养。所以仪式这一日,她便只是让锦荣带了礼盒前往邓府祝贺。
锦荣从邓府回来时,阴丽华正在午休。我被一帮宫女缠着教她们用竹圈取了蛛网扑蝴蝶。我小时用这方法扑蝶屡试屡爽,只是这偌大的皇宫,竟难得找到一个蛛网,宫女们便都有些失望。见锦荣回来,我便得了解脱一般道:“走,听锦荣说说今日的见闻去。”
锦荣本就是个话多的人,接过我递给她的茶水喝了两口,便有模有样的讲述起来。说那邓家的仪式办得煞是风光,小缺哥哥在仪式上被太傅邓禹赐名邓缺,排行第四,正式录入了邓家族谱。在仪式进行中途,皇上突然亲临祝贺,引得邓氏族人无不惊喜感叹。
“邓氏一门宠荣已极,太傅病后,皇上就多次上门探病,这次去道个喜,不至于会让众人这般惊喜感叹吧?”宫女景明不解道。
锦荣瞥了景明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太傅病重后,原本在朝中颇受皇上信赖的邓郎中被削了官职,大家都认为邓氏一族的风光到头了”
“会不会是皇上也听到了这样的话,为了稳定人心,所以才出面去辟谣?”
“景明如今也长脑子了?”锦荣笑罢,又道:“皇上听闻邓缺公子擅长制陶,还是因为一只碧玉陶壶寻得了亲人,在交口称赞的同时,当庭宣布封邓缺公子为正六品工部制陶主事,负责监制官窑御品。”
正六品的工部制陶主事?
我听得一愣。刘庄夺了邓训的六品官职,转而又给小缺哥哥赐下六品官职。难道真是如景明所说。他这是要安抚邓家的人心?
景明惊讶道:“那位邓公子不是口不能言么,他怎么履行官职?”
“邓缺公子虽然口不能言,但聪慧敏捷,精通制陶,由他监制官窑御品,再合适不过了啊。日后你们谁若是失手打了娘娘的陶壶,就再也不怕受处罚了,直接求他帮忙。”
听到这里,我便颇觉欣慰。小缺哥哥跟着罗师傅,虽然失语。却凭借自己的悟性和勤奋,学会了制陶,学会了书写。他如今任了陶官,罗师傅也一定倍感欣慰。
景明笑道:“邓公子长得那么好看,锦荣姐姐你这一说,只怕大家没事儿都要故意弄碎几只陶壶了”
宫女们便都捂嘴吃吃笑起来。
锦荣却一脸正经道:“你们可别胡思乱想,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今儿皇上不但为邓缺公子封了官。还当庭替他赐了婚,可谓是双喜临门”
“赐婚?是谁家的小姐?”那日打了碧玉陶壶的银霜,竟是第一个问出口来。
锦荣道:“是老太傅桓荣桓大人家一位名叫如初的小姐。”
“桓如初?”景明诧异道:“莫非是去年选秀入宫的那位如初小姐?我在掖庭曾经见过她,品貌端妍,容止淑静,是那一批世家小姐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啊。”
“我也见过。真真是个美人,马贵人对她也是赞叹不已。皇上怎么舍得将她赐给邓公子?”
锦荣笑道:“这便是皇恩浩荡啊。说明皇上他对邓家依然是尊崇如昔的。”
又是封官,又是赐婚。没想到刘庄对小缺哥哥竟会这般恩宠。听闻那位如初小姐尚在宫中,我便很想去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说罢了邓家的见闻,锦荣看见宫女们手里都拿着个竹圈子,便好奇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银霜便道:“阴小姐教我们扑蝴蝶呢。”
“呵呵,这光秃秃的竹圈子。也能扑到蝴蝶?”锦荣笑了起来。
景明叹气道:“这上面还要附上一张蛛网才行。可惜我们在这院子里找了好半天,就是没找到一张蛛网。洒扫房的嬷嬷们还真是勤快”
“娘娘喜好洁净,嬷嬷们敢不勤快?!”锦荣笑过,又道:“要蛛网,只怕秋萍苑里才有吧?”
秋萍苑我是知道的,是宫中被皇上处罚的嫔妃居住的地方。听这名字便觉得冷清凄惶。刘庄登基后,专宠马敏,加之他的后宫本来嫔妃稀少,那处宫苑也就没人居住,一直空着。
听锦荣这么一说,景明便极力撺掇宫女们去秋萍苑找蛛网。宫女们一听,纷纷拿着竹圈子往宫苑外走。
“大家都走了,一会儿娘娘醒来没人侍候,还不得挨板子?!”锦荣阻止道。
景明反应过来,忙忙道:“这样吧,我和阴小姐去秋萍苑找蛛网,你们还是安心留在这里侍候娘娘。若是贪玩误了正事,大家都不好过。”
宫女们便都将手里的竹圈子交给我们,恹恹的跟着锦荣回了宫苑。
我和景明出了太后寝宫,沿着西侧的甬道,一路往北去往秋萍苑。
正是午间,宫苑四周一片静寂,一路上连半个人影都没碰到,我们便到了秋萍苑。
推开那道朱漆剥脱的的宫门,便感觉到一阵凉意。明明是春日时光,整个南宫都丽日和风、花团锦簇的,这秋萍苑里却如此阴郁沉闷。
抬眼环顾四周,我便发现了原因。这处宫苑没人居住,苑中花木也没人打理,爬过围墙的牵牛花,越过房顶的常青木,突入甬道的苦竹丛,还有长得张牙舞爪的行道树,夺去了大片的日光,将院子投照出一股森绿的阴沉气息来。
“怎么冷飕飕的?”景明紧了紧衣襟道。
我安慰道:“这些茂密的植物抢夺了日光,你自然觉得冷了。快些吧,找了蛛网我们就出去了。”
沿着爬满藤蔓的游廊往里走,我们很快便在廊柱之间发现不少蛛网。我敏捷攀上梁柱,待景明将竹圈子递给我,我便小心翼翼的将蛛网裹上圈子。正反卷裹,待竹圈子上密集重叠的蛛网象是银白的丝帛一般。一个扑蝶的网子便做好了。
我将裹好蛛网的圈子递给景明,景明又递来一个竹圈子,一脸崇拜道:“阴小姐,你好厉害”
却正在这时,苑内传出了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犹如清露入水,在幽寂的庭院中溅出一圈圈静谧的波纹,清透悦耳。
景明却顿时脸色煞白:“怎么,怎么有声音?”
“不过是有人在抚琴罢了。”我跳下梁柱,便循着琴音往苑中深处走去:“走。我们去看看,是谁弹得这么好听。”
景明却急道:“阴小姐,我们回去了吧。我听年老的嬷嬷们说。这院子里闹鬼”
我抬头望了望被翠叶遮蔽了一半的天空,笑道:“此刻正值午时,阳气旺盛,什么鬼敢这个时候出来?”
景明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想看。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她果然便抱着竹圈子往宫苑外跑去了。
没想到她这么胆小。我摇了摇头,独自沿游廊往宫苑里面走去。穿过游廊,越过花树,那琴音便越发清澈明净。转过一道爬满藤萝的树篱,在一片翠荷丛生的池塘外。我便看见了一个坐在花荫下,垂首抚琴的女子。
繁茂的紫藤花在她头顶盛放,伴着琴音滚落。那些开到极致的紫色花朵便一朵一朵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肩头,落在她面前的琴弦上,她却浑然不觉,依然专注弹拨。
这幕场景。如诗如画,看得我竟不敢大口呼吸。
我静静立在树篱边。直到她一曲终了,才忍不住鼓掌赞道:“姐姐的琴弹得真好,宛如清露滴水,落花触弦,好生静美。”
闻言,她却是被惊了一跳,仓惶抬头,直到看清我的模样,她才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挥了挥手里的竹圈子:“我来这里找蛛网。”
“找蛛网?”她一边小心摘去琴弦上的落花一边诧异问道。
“嗯,扑蝴蝶用的。”
她拾花的手顿了一下,抬眉又看了我一眼:“来这里找蛛网,你不怕鬼么?”
我心下一寒,转首四望,难道这院子里真的有鬼?!
再回头时,却见她眉梢蕴笑,我当即明白自己是被她戏弄了。我便恼道:“姐姐,你就不怕我是个鬼么?”
她闻言一怔,随即便笑道:“鬼丫头还差不多。”
她笑起来时,宛如盛开的莲花,淡雅温婉,十分好看。让我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待清理完琴弦上的落花,她便抱琴起身,往苑门方向走去。
我急急追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萍水相逢,问我名字做什么?”她头也不回的答道。
“知道名字,我以后才能找你玩啊。”
“我很快就要出宫了,你找不到我。”
“出宫?”我脑子里顿时清明起来:“你是如初姐姐?”
前面的脚步便停了下来:“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见她停步,我心下竟是一阵激动:原来她就是皇上指给小缺哥哥的人!果然如景明说的那般,品貌端妍,容止淑静,这般的美人儿配了小缺哥哥,真是珠联璧合啊。刘庄原来也这么有眼光!
如初转回头来,疑惑的看着我:“在宫里,我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
我忙追上前去:“我叫阴悦。”
“哦?你就是逃出侯府混进羽林军的那位十七小姐?”如初温润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我尴尬的点点头,随即便问:“姐姐,你为何要来这苑子里弹琴啊?”
如初转眸望向翠色深浓的宫苑,叹道:“我姑姑就死在这个苑子里,我原以为自己也要老死在这里面,皇上却居然恩准我出宫了。走之前,我来向她道个别。”
第一二六章 乌云蔽日()
“对不起。”没想到,随口便问到了如初的伤心事,我忙忙道歉。
“一个人选择自尽,是她自己对不起自己,与你何干?”如初叹罢,抱了琴便往院子外走去。
我也跟了上去。我们并肩行走在花木葳蕤的秋萍苑,我几次三番想跟她说说小缺哥哥,却终究选择了沉默。她这般敏慧沉静的女子,让她自己去认识和发现小缺哥哥的优点,要比我事先强加给她一些观点来得好。
景明果然立在宫苑门口等着,一见我和如初并肩出来,便惊得闭不拢嘴。
如初却视若未睹,只对我道:“悦儿妹妹,宫苑之中,自求多福,万事珍重。”
我本想告诉她我们以后或许还会见面,但碍于景明在跟前,我便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目送如初抱着琴朝向掖庭方向走去,景明便凑近了道:“居然是如初小姐在弹琴啊,难怪那琴声让人听得浑身发冷”
我撇唇道:“明明是你胆小,关如初姐姐的琴声什么事啊?”
“阴小姐,你不知道苏妃在秋萍苑中自尽的事么?”
“苏妃?”
“就是如初小姐的亲姑姑啊。”
“如初姐姐的姑姑,怎么姓苏?”
景明摇头道:“苏妃姓桓。先帝有次去桓家做客,在后院花丛中遇见了伏在琴案上睡着的桓小姐。见那琴弦勒红了她的脸颊,先帝便好心叫睡了桓小姐,之后两人便是一番长谈,引为知己。先帝回宫后,便下诏封她为妃,赐妃号为一个‘苏醒’的‘苏’字。”
“先帝与她既是因琴结缘,两心相交。她后来为何会在秋萍苑中自尽?”
“苏妃受宠而骄,她怀孕之后,却也容不下先帝宠幸其他嫔妃。有一天深夜,她竟不顾皇家礼制,冲进了其他嫔妃的寝宫中找寻先帝。先帝勃然大怒,责她犯下了妒忌的七出之罪,罚入冷宫。她搬进秋萍苑后不久就早产了,生下孩子后,她便选择了溺水自尽。”
没想到苏妃竟是如此刚烈的女子!
听景明讲完后,我不禁一阵感叹:苏妃有何过错?她不过是爱先帝至深。不想与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婿罢了,却被自己深爱的人罚入冷宫,弃若敝履。
想起窦童的母亲柳氏。也是因为犯了七出之罪,被窦穆无情休弃,身为女子竟是如此的悲哀!男人凭什么要女人忠贞专一,自己却要打着延续香火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与其他女子欢好呢?!
感叹之余。我问景明:“那苏妃产下的孩子呢?”
景明叹道:“孩子下落不明。有的说是被好心的宫人送出宫去了,有的说是被苏妃带着一起沉入了荷花池。”
忽然记起,在窦家学堂时,我便依稀听人提到过“苏妃”。学堂失火那日,初晴还曾误会我是苏妃的孩子,被好心的阴丽华寄养在国舅家中。看来。若是苏妃的孩子真的还活着,也应该和我一般年纪吧?
听闻了这样凄厉的一个故事,我对这座荒寂的宫苑也有了些敬畏。不愿再进去打搅那抹早逝的孤魂。我便带着景明返回太后寝宫。
经过御花园时,园中的牡丹、芍药、玉兰、山茶开得一片繁芜,花团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