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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右早就要求过了,牢头只将他的要求转达给宁晋,所以他今日才会来。但很明显,宁晋不会让他如愿:“你不配。”
宁右嗤笑:“原就是你不配。这么些年,他为你吃了多少苦?他与我一起长大,自幼就在药罐子里泡着,带我们玩,中途还要去喝碗药。他怕苦,苦得他常常掉眼泪,小时候大哥还笑他,可他是个喜欢强撑着脸的人,叫大哥笑了一次,就再也不哭了。”
宁晋非常讨厌宁右跟他说关于何湛的事,宁右口中的何湛,是他从来都没见到过的。他为此嫉妒得要死,嫉妒得发疯。
“这些事,不用你来告诉我。以后他不会再受苦了。”
“宁晋,我会看着你的。看着你跟我一样,得到之后再失去,你也该尝尝这种滋味。”
“我不像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三分毒的药都敢给他下,就为了满足自己那点狭隘的**。”
宁右僵了半晌,眯着眼笑起来:“你哪儿不像我呢?你放任他到我身边来,一样是想证明自己是被需要的那一个。不过,想来我也不该有遗憾,毕竟。。。能得一次一生所求。。。。狭隘么?我开心得很。”
宁晋冷了眼:“你若不想死,就别再试图惹怒我。”
宁右:“三叔瘦了很多。我最喜欢他的手,生得好看,同他一样迷人,还能给人欢愉,他情动之时常会不禁地唤人的小字,声音比猫都要挠心。你与他在一起那么久,应该知道那是何等的快活。”
他说着这些话,宁晋挥手叫人打开房门,不等他在继续说下去,一脚将他踹到墙上去。力道之狠,瞬间让宁右吐出一口鲜血来,心脏每跳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宁晋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死死抓住他的衣领,红着一双眼:“你敢碰他?”
“宁晋,我看着你,看着你跟我一样痛苦!”说罢,宁右笑得更加疯狂。
宁晋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他是天生当帝王的人,可他却不信何湛,他留不住何湛,留不住。宁右笑得狰狞,他甚至都能预见宁晋以后会有多可怜,跟他一样可怜。
“到死,你都别想再见到他!”
宁右的话无论是真是假,都让他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杀死这个人。
宁晋:“用刑!他若死了,你们也活不了!”
撂下这句狠话,宁晋快步走出天牢。秋日的阳光不算刺眼,宁晋觉得心躁不安。
迎上来的宫人问:“王爷,您要回府么?”
“国公爷在哪儿?”
“一早送宫里去了,还没回来,应该还在皇上的寝殿。”
宁晋说:“牵马来,进宫。”
清苦的药香味飘出来,宫帷曼曼,不断传出陆陆续续的咳嗽声。服侍在皇上身边的是宁恪的母妃淑妃,皇后只有宁左宁右两个儿子,此档子事一出,她是率先病倒的一个,纵然卧病,日日夜夜皆是以泪洗面,精神头已经不怎么好了,口里常会说一些大不敬的话,言语中多是怨恨景昭帝的。
皇上的寝殿外头坐着一圈嫔妃,眼中着泪,看样子是哭了好一会子了。
何湛来时,这些嫔妃起身给何湛行礼,等淑妃扶着门从里面出来,同何湛说:“国公爷,您来了。”
何湛说:“皇上的身子可好了些?”
“您进去看看罢。前几天皇上还提起您,要宣你入宫,只可惜您也百病缠身,今儿来了,就好好陪陪皇上。”
“好。”何湛应下,由宫人领着入内殿。殿里的苦味闻得何湛眉头发皱,龙床一侧还有几味仙丹,想来是景昭帝一直在服用的。
“爱卿。。。你来了?”
“臣在。”
何湛示意让服侍的宫人下去,跟皇上单独说说话。原是他在这里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可周围的人都是宁晋安排来的,自知国公爷是个什么分位的人,点头退了出去。
何湛坐到床侧,看了看杌凳上的仙丹,说:“丹药少吃些好。”
“不必担心,这是大国师进献的。。。朕感觉这几日,病好了很多。”景昭帝要坐起来,何湛见状虚扶着他坐好,让他倚到软枕上。
何湛:“终是心病,需要心药医。如今太子和安王不济,您还有睿王这个儿子。”
“朕身边可信的人不多了。这个老三,城府极深,等朕察觉的时候,竟也搬不动他了。”景昭帝似笑非笑,明明如此憔悴,可他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何湛大致意料到景昭帝察觉了什么,面上仍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何爱卿,朕现在能信的人只有你一个。你去给朕查一查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是谁在谋划。吾儿腿中箭一事,尚未找到元凶,朕怀疑这一切都跟老三有关。”
“如此,皇上意下是不愿睿王为储君?”
“他害死朕两个儿子!”景昭帝怒睁着眼,“没有他,还有老四!朕还活着,活到恪儿登基的那一天!”
却是连查都未查,景昭帝已经给宁晋定了罪。他想知道的不是真相,而是他所相信的一切。
何湛眼神渐冷:“事到如今,皇上就没有想想自己的原因?为何太子和安王会走到如此地步?”
“朕有什么错!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朕千防万防他们兄弟相争,朕为了这两个儿子,耗去了半生心血,为保他们平安,不得已逼宫称帝,朕哪里错了?哪里让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为保他们平安,还是想自己称帝,皇上你自己心知肚明。”
景昭帝挥手狠狠打在何湛的脸上:“放肆!何湛,你好大的胆!你。。。!混账!”
“一心一意培养宁左,也不过是为你们宁家宗族培育出最好的宗主,你若真心爱护这个儿子,就不会因为要保宁右的命,而将残废的宁左送到青州去!”
景昭帝还想反驳,话未说出口,全都变成咳嗽声,接连不断,声音越来越大,终是咳出一口血来。他挥着沉重的手去打何湛,口中嘶哑地唤着:“来人!来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用来维系皇权的手段。
何湛扶住景昭帝的肩,手指点了几个穴位,轻轻用力,景昭帝猛地安静下来,瞪着眼看向何湛。何湛将他按在软枕上,轻声说:“臣在这儿,臣一直都在。宁平王,臣一直在等这一天。”
“你。。。”他哑声发不出话来。
“少时,臣的父亲常在臣面前赞叹您的英勇,臣心中一直很敬仰您。您曾为书斋写过一块匾,就悬在书斋门前,是‘天道酬勤’四字,彼时臣还未曾习书法,却将那四个字仿得惟妙惟肖。”何湛用袖子擦了擦景昭帝额上的汗,继续道,“那时皇上公务繁忙,皇后一人照顾不过来两个孩子,臣见下人也毛手毛脚的,就陪在一侧帮忙。臣。。。当他们是亲弟弟看待。”
景昭帝渐渐沉下僵硬的身子,瞪眼看着何湛。
“臣很尊敬您,也一直以父亲能与您交好为傲。”何湛缓缓握住他的手,“可是你为何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娘死得时候,你就一点愧疚都没有么?”
景昭帝浑身一震,眼里全是惊恐:“你。。。你知道。。。?”
“当初派人去追杀沈玉和杨坤,以此来陷害我父亲谋杀的人,是不是你?”
“不。。。”景昭帝颤着唇,死死抓着何湛的手,“不。。。不。。。”
何湛等着他的回答,外间却传唤了一声:“睿王觐见——”
宁晋沉着眼进入内殿,眼睛在何湛和景昭帝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走过去扶住何湛的肩:“该回去了。”
“臣还想再留一会儿。”
宁晋再重复一遍:“该回去了。”
景昭帝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宁晋,灰白的眼睛却是看向何湛:“你。。。你们。。。是,是你。。。”罢了,他瘫下/身子,未曾再说一句话,只叹着:“好,好。报应。。。报应。。。”
何湛没能再问,被宁晋一路拖出宫。
他也不知这位爷在哪儿受了气,路上都黑着脸,一声不吭,一手死死抓着何湛的手腕,一手拢住何湛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从前何湛还有哄他的心思,如今却是厌了,爱怎么样怎么样罢。等到宁晋登基为皇的那一天,何湛就算真正解脱了。
原本马车是直奔向忠国公府的,路上宁晋喊了停,让马车停到落日余晖当中。停的地方是京都的小夜湖,他揽着何湛下去,竟带他沿着湖散起步来。
何湛被软禁在府上多日,甚少有机会出来,宁晋带他到小夜湖来,简直跟撞了邪似的。
不知何时,周围的人已经全部肃清,不算小的小夜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晚风习习,带着些许秋日的霜寒意,拂在宁晋的面上,方才让他急躁的心定下几分。
“我想要你。”
何湛:“。。。。。。”大庭广众之下,您可以再直白一点。
说罢,宁晋就侧身按住何湛的头就亲上去。风似乎更柔和了些,何湛感受到宁晋身上的暖度,似乎将秋日的寒意都给遮下。
何湛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回应,宁晋断断续续间又说了几句床上才说的情话。何湛听着都面红心跳,很是佩服宁晋游刃自若的样子。
“叔是喜欢我的。”宁晋似乎要证明什么,急切切地亲着,“并非只有利用,是不是?”
何湛点点头:“是。臣爱慕着你,臣已经同你表过意,臣以为主公应该明白了。”
若他不承认,或许宁晋还会信几分。
“何湛,我不会让你走的。”分明是强硬的话,他却说得极为卑微,“你不能走。。。”
何湛却笑了,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能走到哪里去呢?臣起誓与君同死,你还怕什么呢?”
宁晋分不清何湛话中真假,不过他可用一生去猜度。
第110章 永乐()
也许是大国师的丹药起了效用,景昭帝缠绵榻上数月后,终于在除夕前上了回朝。
除夕宴是宁晋办得,办得很热闹。可惜皇后没有来,倒是几个妃子凑了回热闹,嬉嬉笑笑,比往前明艳很多,约莫都是为景昭帝康复而喜,以后总还能有些盼头。
除夕宴上,淑妃带着宁恪而来,景昭帝抱着宁恪取乐。宁恪在别人面前乖戾非常,却在景昭帝面前很是乖顺,倒也不是乖顺,他是张扬了些,却张扬得景昭帝很受用——他觉得宁恪这样才有皇家气度。
景昭帝咳嗽几声,淑妃就招宁恪回来了。宁恪在宴上无聊,跑到宁祈身侧去找他玩。他不喜欢宁祈的臭脾气,却喜欢他的脸。宁恪很喜欢漂亮的东西。
宁祈不是个招孩子喜欢的,宁恪来,他揽酒转身不搭理他。宁恪招他衣袖,他毫不留情地就给打回去——当然是不叫人瞧见的。
宁祈被他烦得要死,何湛姗姗来迟,方才救了他一命。
宁恪去烦何湛了。
原本何湛不受宣的,沾着宁晋的光才来一次。他也不想来,无奈宁晋说这是家宴,以后的每一场家宴,他都要何湛在侧。他陪着宁晋来,只打算胡吃海喝一顿,不想叫宁恪这个小魔头捉了个正着,拉着他的衣袖就往殿外头走。
宁晋想要阻止,不想景昭帝先发了话:“陪他去玩玩吧。恪儿也闷了。”
他眯眯笑着,看向何湛的眼神叫人发憷。
现在他还是皇上,尽管是个已经快失势的皇上,何湛也要听他的圣旨。
宁恪很久都没见何湛了,一蹦一跳地就拉着他往梅园去,要何湛给他堆个雪人儿。何湛身上披着大氅,依旧是冷,宁恪要他堆雪人,他却不想活受罪,叫了几个宫人来,指点着他们动手。
宁恪只想要个雪人儿而已,也没有太难为何湛。何湛教他用胡萝卜做鼻子,宁恪偏不,叫人拿了根葱,胡乱摸索着插丨成个人模样。
宁恪还是小孩子脾气,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头扎进何湛的大氅里,说:“你看我厉不厉害?”
何湛只笑不语。
宁恪不高兴了,叫人去拿他的剑来,将眼前的雪人砍得稀巴烂。何湛庆幸自己没有亲自动手,否则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不打宁恪。
宁恪越砍越觉得愤怒,停下剑,大口喘着气,踌躇片刻,问向何湛:“师父,你。。。杀过人吗?”
“殿下想问什么?”
“我。。。我好像杀过。”宁恪认真地看向他,“好像。”
何湛皱了眉:“你杀了谁?”
“我不知道。‘他’带我出宫的时候,一个人推了我,他就给我剑,让我杀了那个人。”宁恪说,“我觉得好玩,就刺了他这儿。”宁恪比在心口处,说:“有血。。。我那时候。。。很害怕,他在看我,我很害怕。。。。就又刺了他几剑。后来那个人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