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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秦桐已于他身后坐定,罗玄低喘着劝道,不为别的,只是心累,若今日一去可追上聂小凤的脚步,今生如此落幕,又有何遗憾。隔世重来之际,她不是她,他不是他,所有往昔遗憾,该欠该还,会否一清到底,从此魂坦神安。
他突然由衷地不想再活,十年生死茫茫,她可有在奈何桥头等他?
浑绵的掌力正沿着经脉间游走,罗玄暗自吃惊,不想这秦桐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内力,如何可能?想他于英雄宴上独自挫败左轮王,本以为是教他占去了华旭琴的旷世神威,却不料他体内实是暗藏真机,却每每深掩不露。
良久,待罗玄昏沉醒来时,胸口已用绵帛裹扎干净,不复裂痛。
他抬眼望去,残阳如血,只见一袭皎白长衫正伫立在半丈开外的险峻峭壁前。
“多谢秦掌门倾力相救。”罗玄捂着胸缓步至秦桐身后,低声致谢。
秦桐不曾回头,只一径盯着天边被夕阳染红的流霭,目沉如渊。
见他神情落寞,罗玄这才发现他那视之若宝的女徒儿冯今并未同他一起,正寻思该不该问,却闻秦桐背对他道:
“我已不是昆仑掌门,请罗大侠莫再以掌门之称谬戴秦桐。”
“无论如何,你今日连救我和小女两条性命,大恩大德,他日罗某必当相报。”罗玄见他音色执著,亦不再叨扰。
“无须他日,今天便可。”秦桐转过身来,正色面向罗玄:“明日昆仑山将举行祭神大典,我的七位师父已向天下放话,将在大典上以他们毕生精血作祀,向昆仑古神求取一个修复华旭琴的机会。眼下山河动荡,国疆告急,为防中原落入敌手,我七位师父宁愿拼死一搏也要修复华旭琴,倘若我明日不加以阻止,这华旭琴即便修复了也是废器一张,亦会白白葬送了他们的性命,七公此举,乃是在用自己的命逼我回昆仑。”
“既是如此,你当时在大殿上为何还要毁去华旭琴?”罗玄蹙眉。
“罗大侠有所不知,这华旭琴乃上古遗留的神物,威慑巨大,使用中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无辜。当年我御使华旭琴引来东海之水吞没了金军千万余人,岂料这一千余万人中有一半仅是随军的家属与劳工,他们和大宋子民一样,都是无辜百姓,故而那一战,秦桐看似为国效忠,实也铸下了千古杀孽。此后朝廷却因华旭琴的威力,多次派遣昆仑为宋室扫平障碍,实不相瞒,为保昆仑一派,秦桐也曾用华旭琴做过一些身不由己之事。眼见华旭渐渐沦为褫夺人命的凶器,我早就有了将其摧毁的打算,秦桐宁可世上从无此等神兵,也不愿再见它滥杀无辜!那日毁去华旭,正是天时地利,只是想不到七位家师对华旭的执著如此巨重,竟要以昆仑古法献身奉琴。倘若明日秦桐不去,便是背弃师恩,若去了,必会被强硬留住继续御使华旭,也终将不义于天下。我今日来寻罗大侠,便是想求您给小今带句话,这一生,错都在我,若有来生,我必还她一世平安喜乐。"
罗玄顿时想到十余年前,自己也曾携带绛雪闯上帝煌长城去毁那块可通晓古今未来,却要以山河作祭的天降神物玄机石,眼下秦桐对华旭琴的顾虑,正同那时的他一模一样。
再看秦桐凿然的脸色,罗玄心头一紧——自古忠义两难全,看来明日他是打算自绝于昆仑古派的祭神台上了。
“冯今知道你的打算么?”忙问道。
秦桐连连摇头:“我早将小今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如今昆仑已集结了武林各大门派到处寻她,倘若她知道了我的打算,必会陪来昆仑送死。她还年轻,人生有大把的日子要过,没有我,自还会有人怜惜她,给她安定的生活,而我却必须将亏欠了幽歃师姑的一条命还给昆仑。小今身为宋室罪臣之后,自幼在昆仑的日子便不好过,若我当初不收她,她便会被逐出山去,自生自灭。罗大侠,我知道令嫒与小今颇有面缘,如今可否容我旧事重提,请求二位暂时收留小今,直到她平安出嫁?”
他此番落寞情状,令罗玄莫名地感同身受,忆起群雄于英雄宴上听闻他俩欲师徒合卺后的反应,心中知他怀忧为何,只因他罗玄自己,亦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不由开解道:“不必担心,冯今我们自会照顾,你明日去昆仑也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自暴自弃,定要活着归来!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总有一日可守得云开见月明。”
罗玄至此目光一沉,似忆起了什么,缓缓道:“不然你以为。。。此生她还会嫁给谁?”
一言既出,连罗玄自己都被愣住了,原以为他必会劝秦桐对这段师徒孽缘知难而退,不想话出口了竟是这般,莫非,这是他的心里话?
“可若情势只会变得越来越糟,又当如何?”秦桐却幽幽一叹。
见他形只影单,罗玄的胸中不由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大悲凉:“那也是错在这个世道,不在你们!”
此话似说给秦桐听,又似郎朗自白。罗玄愕了一愕,当下退开两步,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
秦桐闻言,举目定定地看去罗玄,释然一笑。
下一刻他不复千载冰封,却是素相一展,从白净的袖摆间递来一卷物事:罗大侠,此物曰秦陵图,是我自出生起便携带于襁褓中的奇物。据师父说,我是在昆仑峰顶的三万光雷阵中发现的弃婴,三日之间便长至三岁大小,开始驾驭华旭琴,诸公这才将我收归门下。为探我的身世来源,师父曾以这幅秦陵图参拜过昆仑古神,神诣言,此图内暗藏天机,可化腐朽为神奇,跨五行而无阻。”
一串露水从崖上的荇草叶中滑下,叮咚一声跌入二人身侧的深潭,时光深处悠悠一动。
剎那间,罗玄看见高远的天空中突然展现出一副他前所未见的画面——
聂小凤身着一条洁白胜雪的帛纱长裙,那硕大层叠的裙摆在云彩中飘扬开去,像一朵迟开千世的莲。她咯咯笑着,娇躯映衬在火红的夕阳中,旋转起舞。
“师父,这件我也要!好看吗?”
罗玄泠神一惊,意识迅速抽回,再看天边时,只见落日镶寰,将云海中染得一片金黄,哪里有甚么聂小凤的踪影?
壬华公秦桐那双墨玉般的瞳仁静静地倒映在罗玄的双眼中,但闻他平声述去:
“秦某此去吉凶难断,为免秦陵图后继无人,今日我便将它托付于罗大侠代为保管,倘若明日我能渡过命中一劫,今生与小今诚能如您所言,守得月明,此图便是我二人予您的馈赠。”
罗玄犹疑半刻,脚步微微挪开,并不愿接,见秦桐擎臂伸来,意下十分坚持,僵持良久,他只得接下秦陵图。
见那图腾玄青黑釉,由雕花紫檀木精筑盒之,足见稀世珍贵,如今秦桐将这与生俱来的圣物都托付给了自己,岂可怠慢,当下郑重作揖道:“放心,此物暂由罗玄保管,待你二人水到渠成、云开月明之时,罗某自当原物奉还!”
秦桐淡淡一笑,展起月袍腾空飞去。山涧夕虹,碧玉葱茏,暮色苍茫中,万千流霓静静淌过。
第17章。 晓晨麓战()
秦桐走了。
当罗玄和梅绛雪折回斌州城外时,早已是池中大破,孤城映血,元宋两军各自尸殡零散,哀凫遍野,一派凄凉。
此次战役人数悬殊,罗玄深知宋军的大势已去,心头却顾念着卫靖、羽鸿珊夫妇的安危,他屡次与绛雪潜入城中一再寻探,始终无果,夜幕渐深,罗玄只得先带着女儿寻投了附近一间客栈。
说是投宿,其实客栈早被荒弃,此处距离斌州城外有百余里路,战事一起,老板伙计们便都弃地而去,客栈所在之地倒是凑巧与元军进城的栈道错开了去,故而屋企意外地被保留了下来,一应物事也还俱全。
及至戌时,梅绛雪去厨房里煮了两碗水面,父女二人将就吃了,罗玄望着一豆之灯陷入思考。
斌州已破,卫靖夫妻下落不明,绛雪被六钉锥魂控制一时,自己身受重伤,幸得壬华公秦桐前来解围,唯一不循线索处,便是为何他总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
见他手中握着锦盒,梅绛雪问道:“爹,这是什么,我怎么从没见过?”
罗玄这才想起秦桐临走前的嘱托,道:“哦,是那昆仑旧掌门秦桐的物事,托我保管罢了。”
“那是何物,会不会与冯今有关?爹,你刚才见到冯今了么?”
在梅绛雪的连声追问下,罗玄抬眼看向女儿,她满面关切,又是因为少女冯今。
见女儿的目光紧紧盯着锦盒,显是极欲得知其中蹊跷,罗玄索性取出盒中之物,展开细看,答道:“是一副秦始皇陵的地图。”
却见这图上阡陌骄纵,地理经纬鲜明,城池分三色金丝分层勾勒,想来便知陵墓分前、中、后三进三廷,各出入口亦有玄、紫、绛、红四线精致标识,图中且有上秦密文作释,“十七年开”。想那始皇帝开辟六国先河,统一了中原文字,却将自身陵墓的所在之地用这等上古密文绘制,足见其谨慎珍异。
“爹,秦桐不要这物事,说不定冯今会要的,不如我们去找她,当面归还,好不好?”
见女儿轻轻抚上自己的臂肘,罗玄知她始终心念着那少女冯今,便干脆将秦桐托付他们收留冯今一事告诉了绛雪。梅绛雪一听,喜出望外,连夜便要出门去寻冯今,被罗玄止了,劝了半宿,总算作罢。
罗玄躺在榻上,觉得绛雪所言不无道理,自己既不打算多问世事,亦无须保留他人的秘物,待找到冯今之后,还是将秦桐的这幅秦陵图转交给她为妙,一来物归原主,二来待她找到自己师父时,多件邀功,也算自己对他俩的一桩功德。
只是这秦陵图精绘细制,天罡百密,五行参全,那皇陵中定然遍布了玄机,倘若此图流落入有心人之手,恐会招惹事端,便吩咐绛雪将之妥善收藏,父女二人决定翌日卯时便出发,去寻冯今。
然而按照秦桐给出的冯今藏身之地赶去一看,山麓间的院落早已人去楼空,冯今的佩剑也没有留下,这姑娘定是醒来不见了秦桐,便急急忙忙赶去寻他了。
父子俩心挂她的安危,一连数日勉力寻找,少女冯今却仿佛从人间蒸发般不见踪迹。
梅绛雪整日东奔西走,逢城便入,逢客栈马肆便进,皆为寻人问征。见她这般忙碌,竟是连兆南之死的哀伤也暂时抛诸了脑后。
罗玄心下赧然,这样或许也好,心有另寄总胜过蹉跎终身,只是即便找到了冯今,以那姑娘的脾气也绝不会抛下她师父认绛雪为母,届时绛雪还是要与她分离,当下也不愿点破,任凭女儿去忙。
这日清晨,罗玄尚在城中新投的客栈内休憩,突闻一阵急促嘹亮的敲门声在屋外响起。
“爹!我找到冯今了,她正与一批关外商贾北上洛阳,一行人已经上路,我这就去追她回来,你等我!”
梅绛雪竟来不及入内,罗玄见门觴上的影子转身便要走,忙起身喊住女儿:“早去早回,今日我们便带她返回哀牢山。”
却不见门外动静,罗玄起身打开门,只见梅绛雪立在晨曦月辉中,一双美目敛不住惆怅。
“怎么了?”罗玄轻声询问女儿,她望去罗玄一眼,辗转有泪:“爹,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告诉小今她师父的去处?”
罗玄默不作声。
女儿早年情路坎坷,曾痛失腹中骨肉,中年时遇到年幼的冯今,唤醒了其母性,想照顾她一世,但冯今与秦桐仓促分开,她确是应该知道她师父的去向,何去何从,也应交由她自行选择。
当下将锦盒抵在梅绛雪手中,道:“孩子,做人不可枉私,先把她带回来。”
梅绛雪眉眼低垂下去,道了声是,接过便走了。
久候绛雪未归,心疑她遇上冯今后多生枝节,罗玄便让客栈备下远行车具,问过店主方向,自己徒步去寻绛雪。
行至中驿,前方沙尘翻滚,兵刃铿锵,远远见得绛雪的月色裙帛在烟尘里飘飞,幅动甚大,他提身上前,却见与梅绛雪缠斗之人正是数日前将自己引去林涧中告之身世的金国世子完颜宏凯,他手中正紧紧地握着自己刚才交给绛雪的秦陵图锦盒。
见罗玄前来,完颜宏凯无心恋战,掉头就走,梅绛雪怒喝一声追得急切,罗玄倒鲜见女儿这般情急。
“爹!原来这帮商贾都是假的,他们是金人细作,要抢小今的秦陵图!”梅绛雪一见是罗玄,松下口气来,音色更为高涨,手持寒雪牵魂箫向完颜宏凯的后脑勺重重打去。
完颜宏凯回头招架,动作甚是慌忙,口中却对罗玄喊道:“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