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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坤异史记-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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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双脚埔一踏上慕田之外的云头,满天云霭中顿时亮出霹雳闪电,响起雷鸣滚滚,向四面八方报起信来。此乃九天霹雳阵,便是神皇辛天权布置在慕田结界之外的预警之策。神农蹙眉顶着对自己不断打下的诸天雷暴,循着神识向万里红尘之下的冥疆异界全速赶去,重霄中的雷电紧追不放,在他衣玦上此起彼伏地闪动,随着神农的脚步一计计打入冥疆三原。

    因神农是以魂魄形态直入冥疆,这便顺利地穿过生冥曌璧,刚至中原,便闻到了蚩焱身上散发出的微弱神息,且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神农心焦如焚,一路风驰电掣,转眼便赶到了褫魄山脚下的无名野村。

    他沿着儿子的神息四下寻找,不知不觉间已将全村每家每户的院落都跑了一圈。原来蚩焱的魄血腥味盘亘在每户人家的门口,片刻后又向下一户移去。神农从上空看见儿子的鲜血沿着村中民宅的布局在地面上留下一大片蜿蜒曲折的攀爬轨迹,远远望去,竟似一枚腥红暗哑的“悔”字。

    神农心口疼得直揪,不明白一向万事不恭的儿子蚩焱为何突然像只无头苍蝇般绕着这座无名荒村到处乱爬?当下打开灵犀,遥观了他与素成珂母子的前因后果。

    事情顿时变得简单很多,循着土地上斑驳绵长的血痕找去,神农很快便在村郊二十里开外的褫魄山口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蚩焱。

    他周身魄血已从胸前数十个窟窿里流尽,**的身躯苍白如纸,神农发现他时,他正双目无神地斜靠在峭壁上一枚凸出的斩风岩上,因失血过多而枯槁泛白的瞳仁静静地眺望着远方,对父亲的突然到来不闻不问。

    毫无遮拦的褫魄山头,料萧三月的冥野寒风刮在身上,势同刀剜,便连刚从神皇封印里全力挣脱的神农大曌都感到周身阵阵发冷,蚩焱却仿佛与周遭的山石都融为了一体,半点挣扎生机全无。

    神农来不及多问什么,大掌一挥给儿子披上云袍,上前扛起就走,蚩焱却将身一偏,咕咚一转,从他肩上滚落在地,一声不吭地默默爬回岩石,继续发僵般地盯着远方地平线。

    尧是神农再怎生英明神武,碰到如此自暴自弃的蚩焱也是无可奈何。

    “爹,你回去吧,我等阿珂。”蚩焱总算开了口。

    神农虽知此起为情,当时也只道儿子是难得认真,一时糊了心窍,如今大敌当前,只需自己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他几句,便可开导,谁料一低头却看见了蚩焱腰间袒露着一大枚焦里透红、泛着新肉的姻缘契烙印,当下心中愕然,一只手已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腰间——当年他之爱妻西域美神的姻缘契,还牢牢烙印在自己身上的同一位置,即使她已宇化虚空,他却总能透过身上的这枚姻缘契印,隐约地感知她遗留在苍生九界中的点滴灵息。

    神农顿时明白,再多劝阻也无用了,儿子已同自己当年一般死心塌地,将此女烙在了心上。除非他一颗心挫骨扬灰,否则,不论是福是祸,从此都难逃世世相缠的姻缘债本。

    当下坐到儿子身边,叹道:“既是你自己曾经做错,如今得些惩戒也是应该,只是你不该一错再错,以他人之貌骗她一世情感。你若真有心,便应堂堂正正地去寻她,向她认错。那珂女本性纯良,你们如今又已成亲,若肯好言相劝,我看她未必不肯回头。”

    蚩焱闻言动了一动,道:“你以为我想假借他人之貌?阿珂若早知是我,当初在褫魄山中便不会出手相救,我连和她相处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事一败露,她便带着席安远走高飞,以我现在的状况,便连她身在何处也无从知晓。”

    神农心中也奇,方才他已开启神识搜寻了素成珂母子的下落,却意外地遇到一层屏蔽,竟令他一无所察。

    突见山坳口的地头微微一动,“什么人,出来!”神农起身喝道,却见白首参仙从土地中钻出,噗通一声跪倒在神曌父子面前,长袖铺地,颤着声道:“小仙白首参,参见二位大曌!”

    蚩焱鼻中一动,皱了皱眉头,猛地打挺起身,一把将白首仙从地头拎起,厉声道:“你和阿珂见过!她人在何处?说!”

    “焱神息怒,小仙正是为此前来,令夫人和小神子已被幽冥曌君接回上原帝都。明日午时之前,只须焱神携带绘苍诀前往帝都交换二人,一切皆可万事大吉!”

    白首参仙哆嗦着胡须说完,蚩焱如鹰隼般的目光直直钉入他双眼,他脑海中的往事顿时接踵而来,传入蚩焱的神识——如何假借被撞一事诓骗素成珂,如何将她哄去中原,素成珂与席安如何被枭神兽袭击,直到母子二人均落入旷异天手中,谭晓生派遣他前来报信,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蚩焱大怒,手中力道剧重,将他一身骨节捏得噼啪作响,白首参仙闭上眼睛,至此反倒无所畏惧,安静等死,蚩焱狠狠瞪着他青筋爆满的高凸额头良久,突然松开手去。

    白首仙翁猝然倒地,瘫软如泥,头顶上滑下半枚从泥土里带出的月季花瓣。

    “滚。”蚩焱转身在袖中捏紧拳头,声线却已平静。

    白首参仙始料未及,慌忙拜揖之后,飞速遁地而去。

    神农既惊且喜地看着蚩焱的背影,一时间竟对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儿媳妇生出了莫名好感,转念却又想到白首仙递话的内容,顿时面色一沉,道:

    “焱儿,这分明是个陷阱,你不要冲动。爹已将你之神躯收置妥当,我们先回你师伯伏羲的领天昆仑境,待复元了你的身体,再去幽冥帝都,找那冥神旷异天算账不迟!”

    蚩焱却已就地盘腿坐下,摇头平声道:“一旦我与爹去了昆仑境,你和师伯必会联手不再放我离开,爹若真愿助孩儿救回阿珂与席安,现在便请恢复我的神躯。”

    神农闻言,只得和盘托出:“儿你有所不知,爹的慕田已遭神皇夷为平地,你师伯伏羲也已受到牵连,被软禁在昆仑境中。爹带你去他处,正因最危险之地亦是最安全之所,如今最重要的便是保住绘苍诀,倘若落入旷异天之手,转眼便会呈给辛天权!当年佛祖释迦摩尼的亲手嘱托,爹爹如何能负?恒世天侣的身份一旦遭到曝露,九界一百零八天,将面临何等灾难?茫茫万宙,若再有类似空亡的宙劫来犯九界,亦无人能制。绘苍诀牵连着种种灭世祸端,稍有不慎,又岂是你我父子担当得起?”

    蚩焱那厢却早已闭上双目,自顾自开始凝神端志,蓄备战力。

    神农蹙眉盯着儿子脸上横贯的伤疤,旋身一叹,从宽大云袖中掏出了钟萃鼎。只见他云袖一扬,天鼎剎那划去蚩焱上空,璀璨殷光将他之魄身团团罩住,鼎内飘下尘埃万点,便是两年多前遭毁却的蚩焱神躯的残烬。

    蚩焱的魄身见此尘埃,亦相应泄出丝缕光华,触手般将飘下的尘埃点点接去,纳入周身,但见蚩焱的整具魄体在漫天光华中时隐时现,逐渐沉实起来。

    神农落足蚩焱身后,切掌为锋划开自己手腕,神血扑簌簌地从蚩焱的头顶浇灌而下,浸满了他整具神魄。只见蚩焱的魄体上经脉浮出,骨骼若隐若现,血肉齐齐生发,无数血管如花团锦簇般生根发芽、四下延展开去。约摸两柱香后,蚩焱的神躯已完整重塑,端厚凝实,神魄亦完全隐入肉体之中。

    神农见状,从胸中喘出一口大气,当下却是脚步踉跄,连连退去一旁山石上坐下,他虽为神魄,但此刻出血过多,加之被封印在神阁慕田内的躯体上还有伤势,这会儿已然筋疲力尽。

    蚩焱忙起身为父亲止住腕血,磕头跪地道:“孩儿拜谢爹再造之恩!”

    神农摆摆手,略显疲惫:“这冥曌旷异天与广擎天过从甚密,我们在此地的一举一动,神皇辛天权都有可能知晓,下面爹要以元曌神力将整片疆域封闭起来,使得旷异天无法向广擎天传递信息。”

    蚩焱点头应道:“辛天权要抓的人是我,孩儿绝不会打无准备之仗,请爹速回昆仑境同师伯会合,此番胜败成算,孩儿自有主张。”

    “你去哪里?”见蚩焱转身便走,神农忙支撑身体扶着山岩站起,蚩焱的云袍如暗夜流光,转瞬消失在冥疆大夜中,远远抛下长音一串:

    “我去三原招募旧时兵马,明日同幽冥帝都开战!”

第38章。 野神蚩焱(9)假戏真做() 
无极图瞾:

    冥瞾帝都,往生殿,瞻天台。

    披天的大雪絮絮簌簌,裹夹着铜钱大小的冰雹密密麻麻地砸去地面。这场前所未有的雪暴从昨日夜间戌时起便未曾停息,将整个冥疆上原卷入漫天雪尘中。

    旷异天面向长天,迎风直立,锦色云袍翻飞如奔腾海潮。一众宫婢仙宦们垂首侍立于宝殿之下,满堂鸦雀无声。

    殿外,雪白的通关御道上远远飞来一人,他行止匆匆,原已面色不善,埔入大殿,一见殿中氛围,神色更慌,朝向旷异天的背影扑通一声跪倒,音色却因高度紧张而愈显洪亮:

    “叩见瞾君!神农已闯入冥疆,并替其子蚩焱恢复了神躯,眼下蚩焱正在三原招募兵马。”

    “实况如何?”旷异天打断殿下的新月阎仙,并未转身。

    新月阎罗的喉结处顿了一顿,咽道:“留在冥疆的蚩焱旧部多为当年首阳山一战中的骁勇之军,才会顽抗至死。如今大部分兵甲虽然已在冥疆领受招安,却因蚩焱此番现身而重新集结起来,加之神农亲临冥界,给蚩焱带来了神器封天剑,一时焱部军心大振,及至今晨子时,焱神的旧部七军已成,蚩焱且向帝都传话,要陛下明日午时前归还素成珂母子,否则。。。。”

    旷异天身形偏了一偏:“否则?”

    新月阎罗低头:“臣不敢说。”

    旷异天饶有趣味:“无妨。”

    “那孽神道。。。若瞾君不按时交出他妻儿,待他攻陷帝都后,当屠疆百年,还要。。。还要剥下瞾君的皮。”

    话音一出,满殿惊呼抽气之声此起彼伏,仙侍神官们纷纷向瞻天台上齐刷刷跪倒一片。

    “好大的口气。”旷异天笑道,转过身来:“轩辕处可有回音?”

    殿下半响无话,不提也罢,一提轩辕剑,新月阎仙的身形弓得愈加厉害,“何事?”旷异天微微蹙眉。

    “禀报瞾君。。。。。。轩辕求败并不在南海大惜地!”

    旷异天面上一锵:“他去了何处?”

    “无人知晓!”

    旷异天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神农一入冥疆便以元曌神法封锁了整片疆域,任何试图向外界求援的信息都无法传达出去。如今冥疆被困,广擎天只怕是一无所知,眼下就连他冥曌神之上古神器——轩辕剑的剑灵求败也不知了去向,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一战,冥疆孤立无援,釜底抽薪,数以亿万的生冥百姓,只怕是危在旦夕。

    

    素成珂抱着熟睡的席安,已在殿外的理仪廊中等候了两个多时辰。长廊外漫天纷飞的雪尘,使素成珂的目光逐渐迷离,神思不由回到和莫言在下原褫魄山中落难的那晚。

    那时,他在千丈深潭中紧紧抱着她,一口一口地朝她肺中度气,她还记得他唇上的温度,温暖,仔细,小心翼翼。

    铛铛铛铛,连串洪钟声将素成珂从回忆里惊醒,是宫中值令官敲响了申时的钟鼎。初到帝都时,孩儿席安的情绪非常不好,日夜哭闹,力气大得更让一众仙宦们个个近不得身,近日来却总是嗜睡不止,醒来时也只会嚷嚷着要吃御膳房专供的各色食膳,吃饱了又昏昏睡去,一天到头竟难得有个清醒的时刻。宫婢们都对她说此乃正常现象,全因小神子吃回了神瞾的专供食材,而席安又为半神半人,这番贪吃嗜睡乃他双重体魄对纯粹的神祗饮食的正常调适,很快便会适应。

    话虽如此,素成珂却是难以忽略心内的阵阵不安之感。自从被莫言接回上原帝都,安置在绥芳殿中,一切看似华贵祥和,雍容锦簇,他却未曾来看过她们母子一眼。

    宫婢们都说冥瞾帝都与恶神蚩焱的征战仅在咫尺,那恶神因不满冥神旷异天娶她为妻,誓要铲平幽冥帝都。素成珂心知一切因她而起,值此兵临城下之际,她的夫婿莫言还有更重要的事做,自己不宜前去干扰,但孩儿席安一反常态,整日昏睡,却从无人问津,这令素成珂寝食难安,何况如今人人都知道,席安乃是凶神蚩焱的儿子。

    战事变迁,最为凶险。恢复记忆后的旷异天,也远远不似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莫言。莫言整日里见她便笑,对她言听计从,而那帝銮殿上的冥瞾神,却是高山仰止,冷峻疏离得仿佛从未认识过她。素成珂不由担心席安早晚会成为幽冥与焱军对峙的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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