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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乐道:“对,就那个……那个百代居没花酒吧?我们就是正经吃饭,还有若楠妹妹呢。”
冯克难一头冷汗:“那就是个单单吃饭的地方,连个唱曲的……唱曲的都得外面叫。”
徐小乐点了点头:“好,那就百代居。老冯,你再跑一趟,帮我请穆叔和当初上京的锦衣卫弟兄。然后你跟瞎子、瘸子一起来。咱们也算是共患过难了,一起庆祝一下。”
冯克难听徐小乐这么说,心中十分感动,然而又忍不住暗道:你请那干锦衣卫是理所应当的,好歹人家照顾了高知府一路。可人家那是公干,哪里患难了?我们这三个倒是真的落了难……咦,也不对,若是没有摊上当时的事,说不定已经饿死在山寨里了。
冯克难还是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好歹不用刀头上舔血度日。瞎子和瘸子也都有了个饭碗。居有瓦,食有饭,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们就不去了吧……”冯克难虽然万分想去见识一下百代居的大场面,不过由衷不好意思。他现在是兵马司的小虾米,瞎子和瘸子都是白役,地位上比锦衣卫最低级的力士还不如,坐在一起吃饭岂不尴尬。
他就道:“高知府刚出来,人多了有些乱。何况高小姐也要去。”
高若楠在一旁暗道:若说小乐不通人情世故,可他却知道该请穆大叔和一帮锦衣卫;若说他懂人情世故,可是弄这么多人,我还怎么去?
徐小乐瞬间就给出了答案,道:“她穿男装就行了。”
高若楠也是灵光一闪:是呀,本来这一路上大家就都知道她是女子,但因为穿了男装,就当男子对待。
冯克难还要推辞,徐小乐就已经堵了他的嘴:“不管身份如何,大家都是一路走过来的,一起吃顿饭也算叙叙旧。若是因此有了往来,这是好事;若是日后没缘分,互不往来,这餐饭正好是个不错的结局。你说呢?”
冯克难还能说什么?连忙道:“那我这就去请人,订个雅间。”
徐小乐看了眼高若楠:“家里银子先给老冯拿十两。”
冯克难连忙道:“用不着用不着,这都没我什么事,拿你银子干嘛。”
徐小乐再次展现出叫人惊诧的人情世故:“那些锦衣卫都是帮过忙的,吃了饭我们也不请他们去喝花酒,你就买点上台面的熟食或是好酒,每人包一份,带回去也算是谢礼。”
冯克难一算,这么下来每个锦衣卫能摊到一两多。这帮锦衣卫里,除了穆大叔是百户,其他人不过校尉和力士。这个层面的小把戏,能拿到一两多的礼物也足以叫他们高兴了。
冯克难连声道:“小乐哥哥,你就放心吧。”
高若楠不等徐小乐再说,连忙转身去拿银子。她心中非但感谢徐小乐,也暗暗下了决心:等父亲官复原职,一定要还上小乐哥哥的这份情。
——该怎么还这么大的人情呢?
——当日自己是犯官之女,嫁给小乐哥哥就是害了他。如今父亲得蒙开释,我现在再嫁他就不妨碍了吧。
高若楠只走了几步,脸已经红透了。(未完待续。)
397、泡汤()
冯克难拿了银子就急忙去办事了。
徐小乐拿了给高知府的衣裳也正要走,到了胡同口碰到第二拨来报喜的,说是徐珵徐翰林也蒙恩开释了,于是徐小乐又回家再去拿了一套衣裳,不能厚此薄彼嘛。
更何况徐珵还是他的族亲大伯,往日也没少打人家旗号骗吃骗喝。
徐小乐到了澡堂,先取了篮子放好衣裳,自己也脱得干干净净,在伙计的引路下进了浴室。不得不说,罗云安排的这间浴室还真合适,池子大,水也热,整个浴室里就跟仙境一样,隐约间只能看到三个脑袋在水中沉浮。
徐小乐哈地怪叫一声,跳进浴池,溅起大大的水花:“我来也!”
罗云抹了一把脸,道:“小乐,我刚叫了点心你就来啦,果然是有口福。”
泡汤虽然舒服,但是时间长了人会疲惫,所以从附近店家叫些点心、酒水,边泡边用,十分惬意。
徐小乐嘿嘿一笑,转向徐珵,道:“大伯,恭喜恭喜。”
徐珵只是淡淡一笑:“随缘罢了,没什么好恭喜的。哎,我说你泡汤之前洗了澡没?”
徐小乐暗道:你真不会聊天!他就转向高知府,笑道:“高叔,你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高志远没有徐珵那么牛气,哎了两声,道:“否极是真的,泰来就未必了。”他顿了顿,道:“小乐,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和小云了,为我的事四处奔走。”
徐小乐就笑道:“我们有什么好辛苦的?老实说,奔走谈不上,因为上面的门路我们也找不到,是朱指挥平反冤案轮到你罢了。”他当即把卢忠构陷大臣,如今装疯的事说了。又着实夸了一通朱骥,说他不愧是于谦的好女婿,浑然没发现徐珵的脸色十分难看。
徐珵泼了一捧水在脸上,用力搓了搓,正要打断徐小乐换个话题,就听高志远愤愤道:“卢忠真国贼也!”
徐珵就道:“卢忠那人我见过,面相生得很不好,非但不得善终,恐怕有千刀万剐之祸呢!”
高志远知道卢忠是构陷自己的罪魁,听了徐珵这么说却还是有些不忍心,觉得徐珵的断语也太过残忍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此番遭殃并非孤例,卢忠对京官的迫害恐怕更甚,最终的结局还真的不好说。
池子里热气缭绕,正好掩盖了众人的表情。
徐小乐的愉快却是溢于言词,问徐珵道:“大伯,看面相真的那么准?我之前遇到个算命的,他给我解了梦,还赠了我一卦,劝我继承父业,大有可为。”徐小乐就将那天遇到算命先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只在“阴德深厚”上略加了些佐料。
徐珵静静听小乐说完,嘿然道:“你这又是六爻起卦又是解梦,跟相面哪里挨着了?”
徐小乐道:“都一个窝里鸡仔,管他那么多。大伯,你说他算得准么?”
徐珵闭上眼睛想了想,道:“这人不是算卦的。”
这话一出口,高志远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徐珵道:“先说一点:天底下没人白白请你吃饭,尤其是自己饭碗里的饭。相士不会空口白话,更不会随随便便赠你一卦。此人断不是跑江湖的。”
徐小乐不服:“他说跟我有缘。”
徐珵嗤之以鼻:“你这孩子真好骗。缘是什么?你爹娘跟你血脉相连,这叫缘;你师父跟你道统相承,这叫缘;你娘子跟你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叫缘。那个相士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小乐也不能否认徐珵说得有道理,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徐珵继续道:“他跟你说的这些,其实每句话都暗有所指,叫你在做事时毫不知情地顺着他的意思走,你还以为都是自己的决策呢。这就是江湖术,说穿了无非是玩弄人心的小把戏。”
徐小乐道:“他也没说让我做什么呀。”
高志远在一旁也是不信。江湖术若是如此神奇,江湖人还用得着风餐露宿么?随便动动嘴皮子,富贵不就来了。
徐珵斜眼看了徐小乐,道:“你那几天必定有事。”
徐小乐随口就对道:“我天天都有事!否则怎么养家糊口?”
这话不知道触到了罗云哪根笑筋,在一旁嗤嗤笑了起来。
徐珵咬了咬牙,解去那股酸痒,方才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沾惹上了什么大人物。不是江湖中人却行江湖之术,铁定是大人物豢养的门客。”
徐小乐脑中一转,心中暗道:那天正好是小黄门带我去给重庆公主看病。那个小黄门叫梁芳,还挺傲气的……咦,大伯说的大人物难道是重庆公主?唔,对了,给上皇治病也是那几天,这个是真正的大人物吧。但是他们可都不会养门客。
徐珵见徐小乐陷入沉思之中,知道自己肯定没错,仰起头搁在池沿,彻底放松身体,让热水刷去诏狱里的寒湿。
高知府被徐珵说的“大人物”勾动了神经,心思不免又活络起来:京师之中这么多贵人,有谁可以拉自己一把,官复原职……唔,即便不是原职,能够重新起用也行啊。
罗云不知道为什么池子里的聊天气氛登时冷了下来,每个人好像都很累,自己就无聊地搓着胸口,终于听到外面有人喊:“客官,您的点心来嘞!”
徐小乐抢在罗云前面就跳了起来,兴高采烈道:“这里这里,你家有梅子酒么?喔,已经点了呀,好好好。”他又转头对高志远和徐珵道:“高叔,大伯,今晚咱们去百代居庆祝庆祝,先吃些点心垫垫吧。”说着就将托盘推了过去。
托盘浮在水上,里是高脚高沿的碗盘,专门用在浴池里,防止汤水溅进去脏了吃食。
高志远自无不可,取了布巾擦了擦手,从中取用。
徐珵也取了一块放进嘴里,却道:“我就不去了。”
徐小乐暗道:本来的确没准备你会去,那么多锦衣卫怕你也尴尬。不过劝还是要劝一句的,就道:“大伯一起去呗,百代居在京师可火啦。”
徐珵笑了笑:“你的孝心我领了,咱们改日再去。我今晚得去拜会朋友。”
高志远登时就自惭形秽:我的那些朋友,还不知道肯不肯见我呢。(未完待续。)
398、加餐()
在徐小乐招呼了一屋子人庆祝高志远出狱的时候,徐珵一个人坐在首辅陈循的客厅里。
陈循已经接到了通报,名帖上写着苏州府吴县后学徐有贞。他确定自己没有老糊涂,并不认识“徐有贞”。不过等他一见了来人的面孔,脸上就绽放开了笑容。
徐有贞就是徐珵的新名字。
陈循原本以为徐珵会纠结一阵子,到底改名换姓是人生大事。谁知道徐珵今天出狱,晚上就用新名字来拜访自己了,真是爽快人呐。他想起当初在翰林院,三杨都很赏识徐珵,说他有宰辅之才。如今看来,此人非但有才,度量也非常人能比。
徐珵看到陈循出来,起身作礼,笑道:“芳洲公,此番有劳搭救,大恩不言谢,只求日后能报。”
陈循招呼徐珵入座,叹道:“有贞是个好名字啊。”
徐珵笑了笑,没有接话。有贞这个名字虽好,终究是人生之耻。
陈循在太师椅上坐稳,方才开口道:“元玉,今夜此来有何贵干啊?”
徐有贞也不啰嗦,直截了当道:“今日再来为芳洲公报喜。”
陈循看着徐有贞,轻轻摸了摸腰带。在徐有贞下狱之前,曾送他一条玉带。他当时十分惊讶,询问其故。徐有贞说:星相有征,芳洲公当进少保。不管徐有贞当时是得了消息伪托于星相,或是真的能够读懂群星的奥秘,陈循真的很快就加了太子少保衔,进文渊阁大学士。
没想到同样的喜讯,今天又来了。
陈循就笑道:“元玉啊,你今日才重见星空,这就看出来了?”
徐有贞道:“观星之术,未必要目见,重在心见。少保再进一步,乃是无疑,只可惜我今日却无玉带可赠了。”
陈循明白了徐有贞的意思,端茶送客,同时说道:“早知元玉于天下学问无不精通。老夫如今总裁《寰宇通志》,若是元玉有暇,大可帮忙。”这是陈循给徐有贞开的后门,虽然不在编制之内,但只要有拿得出手的功劳,到时候上报天听,还是会得到嘉奖的。
徐有贞起身拜别,出了陈循府上。他知道自己回归官场的门路已经打开了,心中再无牵挂,随性走了两步,方才想起来自己无家可归,今晚只有去族侄徐小乐那里暂住了。
……
徐小乐等人从百代居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徐有贞孤零零坐在门口,双手托腮,仰头望天。
徐小乐就惊讶道:“大伯,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徐有贞颇有些气恼:“你这孩子太不会说话了,我又不傻,怎么会找不到?”
高志远已经喝得有五分醉了,比平日开朗了许多,道:“元玉兄,可吃过晚饭了?”
徐有贞等天色一黑就去了陈循家里,全仗着下午泡汤时候垫的点心。此刻被高志远一问,肠胃顿时发出一阵哀鸣,再清楚不过地告诉众人自己还在饿肚子。
徐小乐原本以为族伯是个跟秦桧一样的奸臣,后来才知道他也是一时糊涂,算到两百多年以后去了。正所谓老马失蹄,谁没个犯错的时候呢?因此对徐有贞也就没什么芥蒂了。见族伯还饿着肚子,他就道:“大伯,正好今天带了熟食回来,叫若楠热热,咱们再喝两杯。”
罗云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正处在别人都说他醉了,自己却咬定没醉的程度。他就道:“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