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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捕快进了药铺,故意大声叫道:“哪位是杨成德杨大夫?”
杨成德连忙站起来:“在下就是,不知有何见教。”
雷捕快就摸出一个信封给他:“十日后县医署选拔药局大使考试,条程都在里面。”他又叫道:“徐小乐徐大夫可在么?”
顾煊和李西墙早就凑了过来,替徐小乐接了帖子。这两人之前就知道药局大使的事有变,并不意外。
杨成德的消息却没那么灵通,接到了这封帖子才知道,原本已经烤熟的鸭子飞走了!
他再看顾煊和李西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道:徐小乐啊徐小乐,我本有怜财之心,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识抬举!你既不仁,别怪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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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183、船夫()
徐小乐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记恨了。然而即便知道,他不会在意,生活仍旧是该干嘛干嘛。
现在他接手了周夫人的胸痹之症,每看一次诊金十两,若是两三天跑一次,一个月下来就有一百两的收入,足以称得上是富人了。
那些开几家铺子的大老板,一个月也就几十两净利。像唐三叔那样的小老板,每个月只有几两的收入,更是没法跟徐小乐相比。
医生果然是可以发家致富的行当。
徐小乐有了银子,自然又惦记起买船的事。如今他在苏州城也算小有人缘,将这事跟施济卿一商量,又跟顾煊说木渎开诊的事,自然就把买船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口口相传虽然缓慢,但是专门有一群闲人是做这等牵针引线的活计。没两天工夫,就有不少人前来找小乐,或是推销船的,或是推荐长包的船工。偏偏他们还赶着医馆开门的时候来,徐小乐只好叫他们排成队一个个说,反倒来看病的人不用排队。
徐小乐被扰得不厌其烦,决定速速将船的事定下来,甚至可以降低一些标准。
终于,一个闲人坐在了徐小乐面前,一笑就露出龅出的大牙。
大牙道:“徐先生,我们阿木林很老实的。家里追溯五代都是老实人!他们家是军户,祖上从龙有功,得了好大一片田产。不过到他这代已经分家分没啦,所以要出来摇船做工。”
徐小乐注视着那个老实巴交地船夫,见他一直垂头看地,手指紧张得微微发颤,果然一付老实人面孔。不过这身形却让他有些疑惑,总是觉得在哪里见过。
猛然之间,徐小乐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夜划船的船夫,是张大耳的人!
因为夜黑的关系,徐小乐一直没有认出船夫的脸。不过他脑中略加筛选还是想了起来,顿时就吓出一身冷汗:跟张大耳一起做下惊天大案的人,这可是悍匪啊!怎么敢叫他来做事?
那船夫偷偷看了徐小乐一眼,连忙又垂下头去。
徐小乐就推脱道:“我还是想自己买一艘船,用起来方便。”
大牙连忙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徐先生肯定是被那些贼胚骗啦!”他见徐小乐并没有激动,只好回过头继续好好说话:“徐先生啊,你一个月里才用几天船?船放在那里是要烂掉的呀!他们骗你买船,跟你吹得花好稻好,就是为了多拿些赏钱,哪里像我这样设身处地为先生你考虑的?”
徐小乐干咳一声。
大牙又道:“而且徐先生呀,你找他就太方便了!他们家就跟你们长春堂隔了一条街。你要是急用船,头一天晚上过去找他就是了。要是他没出去做短工,你随时去他随时跟你走,要比买船划算得多啦。再说了,徐先生什么样的人物,买了船能自己划么?”
“我会呀……”徐小乐接了一句。
大牙不等徐小乐说完,噼里啪啦跟进道:“太丢身份啦!还是得雇个船夫不是?那船夫整日闲着,只会越养越懒,偷跑出去玩还要耽误徐先生的正事。若是徐先生长包了我们阿木林,肯定就省心啦。”
这个叫阿木林的船夫连忙道:“我家里还有病人要照顾。就算出去做短工,也最多就半天,绝不会跑远的。”
徐小乐总算抓住了机会:“啧啧,你看,我要是回一趟木渎,起码一天吧。你总不能把我放下自己回来,万一我在木渎要用船了呢?所以这事的确有些难办,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大牙狠狠瞪了阿木林一眼,带上了哭腔道:“徐先生呀,徐大夫,你是菩萨心肠。这阿木林家里真是揭不开锅啦。本来人生三大苦事——撑船打铁磨豆腐,他偏偏还摊上个患了肺痨的儿子。一个不够,还两个!别人都劝他放手吧,他又舍不得。”
“肺痨?”徐小乐一怔。
大牙连忙道:“是呀是呀,如今两个儿子都躺在家里,眼看着就要活不下去了。小徐大夫发发善心,给他个活计,叫他把两个儿子送走,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给你干一辈子活啦。到时候别说出去一天,就是一百天他都没话说的。”
阿木林脸上涌起一股悲戚,重重点了点头。
徐小乐突然有些能够理解阿木林了。
这个外表看起来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最后沦落到了跟张大耳混在一起做贼,实在是因为生活所迫。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做贼也是跟着何大叔一起做贼,恐怕是“替天行道”的意思居多吧。
徐小乐本来是个脑子很灵清的人,善恶分得很清楚。不过涉及到了何绍阳,就觉得其中肯定另有隐情。爱屋及乌之间,就连张大耳都洗白了不少。如今他动了恻隐之心,这个船夫给张大耳干活也就不是罪不容恕了。
徐小乐叹了口气,道:“那就去看看船吧。”
大牙喜形于色,就叫阿木林带路,一起去看船。
阿木林连忙起身给徐小乐鞠躬作礼,哈着腰在前面领路。
船就停在广福桥下,从成色上看倒是不赖,起码还有七成新,打理得十分干净。
徐小乐说道:“我这个人性子急,最受不得慢腾腾在水上漂。你划得快不?”
阿木林连忙道:“快的。”
大牙瞪了一眼阿木林,把他推到后面,自己上前笑道:“他在这条河上若是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徐大夫别看他精精瘦,那是真有本事的!他还从绍兴人那边学了一手,手脚并用!这小船嗖地就出去了,别的船只能跟在他后面,连屁都吃不到。”
徐小乐看这小船只有一个船篷,乃是很常见的小船样式,不过船尾上多了个桨架,却做得极低,看来真是用脚划的。
徐小乐就道:“带我随便转一圈,我看看你能划多快。”
阿木林二话不说就解开缆绳跳上船,搁起一块跳板好叫徐小乐上船。徐小乐有心显拍自己的身手,并不走跳板,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船上。
小船只是沉了沉就稳住了,比阿木林也不遑多让。
大牙在岸上拍手叫好。
徐小乐站在船头,意气风发:“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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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挑战()
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五行难免有所欠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名字里补上——缺什么补什么。于是苏州乡下最常见的名字,恐怕就是各种金木水火土了。
阿木林显然是五行缺木,不过如今他长得跟竹竿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名字补过了头。
为了向徐小乐证明自己是这条河上划得最快的船夫,阿木林拿出了浑身解数,手摇撸,脚划桨,力气下得比别人多,速度自然也要比别人快得多。
徐小乐看到眼前水波被船首一分为二,河上行人被飞快抛到身后,河风扑面,心情豁然开朗。他就回过身问阿木林:“是你们老大叫你来的?”
阿木林手脚一顿,但是马上又加快了速度,道:“不是的。”
徐小乐就道:“你们肯定不缺银钱,干嘛要来给我做船夫?是怕我告发你们不成?”
张大耳舍得拿十两金子出来给两个濒死的弟兄看病,没有道理克扣还活着的弟兄。所以徐小乐并不相信那个大龅牙说的那些话——牙人靠得住,老母猪都能飞。何况那个大龅牙非但是牙人,还是“牙人”,话就更不能信了。
阿木林就道:“大耳哥哥待我不薄,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徐小乐静静看着他。
阿木林道:“我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本想着跟大耳哥哥干一票,能分些银子。可惜到手的全是银锭,想拿去倾销铺子里销成铜钱和碎银都没办法。更不敢直接拿去请大夫,生怕被人揭穿——喔,你都穷成这样了,哪里来的银子请大夫?”
徐小乐笑了笑:“你倒是不傻。”
阿木林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懂这些,都是大耳哥哥教我的。”
徐小乐道:“我就算长包你的船,恐怕也不够你给孩子看病的。”
阿木林仰起头,手脚放慢了速度,道:“其实我是想求徐大夫救我儿子的性命。”
徐小乐微微皱眉。
阿木林道:“徐大夫,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给你银子,大家都放心。到时候我给你立长生牌位,告诉街坊是你施舍的医药,不是正好么?”
徐小乐道:“银子我倒无所谓,但是你儿子的病……我恐怕是看不了的。”
阿木林急道:“徐大夫,我知道你医术高明!非但外面人都这么说,我还亲眼看你起死回生呐。你就行行好吧!”在常人眼里,那两个重伤的弟兄肯定是要死的,而如今却还没死,显然就是徐小乐的功劳了。
徐小乐摇头道:“术业有专攻,我能治好你那两个伙伴,是因为正好我会。肺痨,我实在没有把握。唉,其实不是没有把握,是压根没有头绪。”他见阿木林面色黯淡,岔开话题又问道:“你那两个伙伴好了么?”
阿木林过了片刻方才道:“他们这些天一直发高热,但是外面风声紧,大耳哥哥没敢去找大夫,也不许我们找你。”
徐小乐微微有些感动:张大耳还是挺替他考虑的嘛。
他就问道:“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阿木林道:“用冷水给他们擦身。”
徐小乐皱眉皱得眉心疼。那两人失血过多,本就是气血两虚,有热必有火,冷水一激恐怕适得其反。他仰头看看天色,道:“正好今天我身边没人,你带我过去。”罗云今天迟迟没来,不知道是睡了懒觉还是有什么别的差事在身。
阿木林却有些迟疑,这跟张大耳交代的可不一样。
徐小乐就道:“我得看了人才能开药,你如今做了我的船夫,正好可以把药带过去,不会惹人注意的。”
阿木林这才点头应诺:“徐大夫果然仗义。”
徐小乐脑中一转:即便是我的船夫,也没道理拿着药到处跑的,就算罗云看不出来,罗叔一问就会起疑。虽然罗叔未必肯抓我,但是这回来了太多外地的锦衣卫,万一叫他们抓住,我可就死定啦。
徐小乐就道:“还有,先去一趟你家,我还是看看你那两个儿子怎么样了。”
阿木林喜出望外,本来已经绝了的念头,猛然之间又燃起了希望。他当即跪在船上,重重给徐小乐磕了三个头:“多谢徐大夫!多谢徐大夫!”
徐小乐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来,实在不忍心说自己只是借他儿子打个掩护。然而真要他治疗肺痨,那实在有些难度过高。在他如今药到病除的光环下,其实只是辨证清晰,施治对路,可以说一切都有前人的医理药论打底。
可是肺痨怎么说呢?
前人说用“人血”入药。可是这个“前人”可疑得很。既不见于先秦两汉、魏晋隋唐,又被宋元的前人所否定。至于到了国朝初年的那些老名家嘴里,更是被批驳得彻彻底底,认为那是巫术,绝不可信。
徐小乐自然不可能去相信“人血”治肺痨的胡言乱语。然而除此之外,正经医书上却没有一个明确的验方,或是医治思路。
——这回可是碰到硬手了。
徐小乐心中难得腾起一股紧张的感觉,可是隐约中又有些跃跃欲试。
“快走吧,别耽误了。”徐小乐既然决心出手医治,便立刻沉心静气,浑身放松,就像是大将军上了战场,反倒没有慷慨激昂,只剩下浑厚的战意。
阿木林把船摇得飞快,恨不得把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榨出来。快到他家的时候,河面上的船就多了,有认识他的人就叫道:“阿木林,你家着火啦?这么拼命!”
阿木林却没跟平常一样和他斗嘴,大叫一声:“我请到大夫治儿子的病啦!”他声音里带着喜气,听的人却纷纷皱眉。
谁都知道